俪曲

　　刘郢写了信呈给永徽帝后，又过了几日，刘郢才再次入宫，此次入宫仍是继续商议关于是否要重开商道的问题。

　　看过那封信后，永徽帝对此事的态度缓和了许多，不再强硬地反对恢复通商，但有那么一两个皇后派系的大臣，不想让刘郢风头过盛，而且此事触动了他们的一些利益，所以处处与刘郢唱反调。

　　可刘郢并不吃这一套，无论那两个大臣提出什么质疑，刘郢都一一解答并反驳，每一句话都有理有据，这样一对比，这两个大臣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在场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在故意针对，连永徽帝都有些不满，那两个大臣也是看了永徽帝的脸色才消停下来。

　　其实永徽帝看到信的那晚，已经开始有些后悔自己那日的态度，虽说自己不愿意让突厥人占便宜，可实在没必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自己的亲儿子发这么大的火，刘郢没有做错任何事，他确实不应该因为刘丞一事受到的影响迁怒到刘郢身上。

　　所以，现在看到刘郢被他们疯狂针对，永徽帝心里十分不爽，当场就点了郑丞相的名，问他对此事的看法。

　　那两个大臣向来为郑丞相马首是瞻，听到永徽帝问郑丞相，当即便噤了声。郑丞相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几句话，他佯装中立，其实那两位大臣的做派就是他指使的，为的就是试探永徽帝的态度。郑丞相知道永徽帝因为刘丞一事，不会轻易应允恢复通商，但郑丞相也知道刘郢一定会积极促成此事，郑丞相想看的便是永徽帝的态度，永徽帝到底会不会因为这个儿子而动摇自己的态度。

　　如果会的话，那说明刘郢极有可能就是东宫之主了。

　　郑丞相恭敬道：“臣以为昭王殿下的提议是为良策，此举确实可以造福两国百姓，不但如此，突厥周边的小国也大有受益，若突厥能稳定下来，周边的小国定也不会再受压迫。但陛下的顾虑也有道理，确实应该考虑到此举是否会养虎为患。”

　　说了那么多，就跟没说似的。还把那两个大臣的质疑说成是陛下的顾虑，一下子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永徽帝心里冷笑了一下，表面仍是不动声色道：“如此，不知允衡可有应对之策？”

　　刘郢：“这根本不是问题，本来两国通商，必然是小国对大国的物资更为依赖，比如盐、茶叶、丝绸等，当然是从大周引入比自己生产来得要快，一旦他们大量依靠从大周引入物资，他们有任何冒犯之意，大周都可关闭商道，只怕到时求饶的还是突厥。”

　　“以物资牵制突厥，比派遣大量军队到边疆驻守要来得划算。”

　　其实这一解决办法，刘郢早在信中言明，永徽帝之所以让他在这里再说一遍，不过是想堵那些人的嘴罢了。

　　只见郑丞相微微动了动眉毛，不再说话，永徽帝对此很是满意。

　　于是，最终定下来的决议便是大周与突厥恢复通商，但突厥每年要向大周进贡一批战马等宝贵的资源。如不是有附带的这个条件，永徽帝还是觉得亏。

　　刘郢心中大致算了算，这一条件阿史那达度那边是可以应下的，突厥每年产的马匹数量这么多，即使进贡了这么个数量，剩下的仍够售往大周及周边列国的。

　　盟约就这么定下了。

　　胡禄一行人则决定在三月末返程，也就是裴劭大婚后两日。原本定的时间还要再往前几日，但裴劭硬生生把人留了下来，说是无论如何都要喝了喜酒再走。

　　盛情难却，胡禄只好应下。

　　裴劭婚事将近，宋映溪想到街上去为裴劭和宣玉公主挑些礼品。加上宋映溪前些时候穿了耳洞，正想去为自己买些耳饰。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宋映溪便带着塔塔和阿依出门了。

　　按理说已经定下婚期的女子应在闺阁待嫁，不应出来抛头露面，但宋映溪从来就不是让人省心的主，好不容易等到宋虞山当差去，宋映溪换上男装便出了门。

　　看到穿着男装的宋映溪，塔塔还是觉得她打扮成这样相处起来才自然一些。但在知道宋映溪在突厥时是男扮女装后，塔塔只要在长安一见到那些唇红齿白的郎君，就开始怀疑人家是不是女的。

　　宋映溪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衣领和袖口处绣着金边，长发也以金色的带子束起，看起来倒风流无拘，阿依跟在身边，脸有些红。

　　塔塔对此十分费解，为何女子都喜欢这种娘娘腔做派，他觉得男人就应该孔武有力、骁勇善战，最好还要再黑一些，他就一直苦于皮肤晒得还不够黑，脸长得白白净净的像什么男人？

　　可一想到有一年夏天，他因为每日出去放羊晒过了，黑得像个小煤球似的，心里高兴得不得了，想去阿依面前炫耀一番，谁知阿依嫌他太黑太丑，将他赶了出去。

　　一想到此事，塔塔心里就十分苦闷。尤其是现在，阿依对着换了男装的宋映溪脸都能红起来，那看到长安街头那些更俊俏一点的郎君，岂不是要……

　　塔塔觉得阿依的双眼被蒙蔽了。

　　带着两个小孩儿到街上去，虽然说是小孩儿，塔塔却已经比宋映溪高了，宋映溪还是觉得十分有安全感的。想到裴劭大婚，他们几个人都要出席，宋映溪便想为两个小孩儿添几套大周的衣物，毕竟婚宴上全是大周人，他们几个穿着突厥打扮的人在筵席上可能会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况且这衣服也不是穿一次就罢了，他们还能拿回突厥做纪念。

　　如此想着，宋映溪拖着他们进了布庄。

　　布庄老板一看宋映溪身姿不凡，就料到是贵客，是以连忙上前相迎。与老板说了要求后，正好铺子里有一些成衣，宋映溪看了看样式还挺时髦，料子也很不错，便唤来两个小孩去换上。

　　塔塔有些不情愿，看是在宋映溪的眼神的威逼下还是就范了。先给阿依挑了一套云雁纹样的细锦衣，差她去后面换衣裳，然后低声对塔塔道：“*你这小子就是榆木脑袋，没看到阿依就是喜欢这种打扮吗？我看你要是换身好衣裳，阿依不得被你迷死。”（带*为突厥语，下同）

　　塔塔红了脸，半信半疑地接过衣裳到后室换去了。

　　宋映溪心满意足地吹了声口哨，留在门面里逗鸟。

　　不多时，两人同时掀开了两边的门帘出来了。阿依穿着一身霞色的衣裳，衬得脸蛋更加白嫩细腻，锦缎本就细软贴身，没有突厥的服饰那般臃肿，阿依穿着这身衣裙，俨然就成大姑娘了，宋映溪赞不绝口，就是这袖子和裙摆太长了些，得改改。

　　阿依抬头看向塔塔，整个人愣住。宋映溪给塔塔挑的是一身大周的骑装，整个人看起来风姿隽爽，又雅量无双，少年如玉山一般。

　　老板笑道：“郎君这身衣服的样式虽与胡服无差，但用的是极好的料子，所以完全没有胡人的粗鄙之感，我看郎君穿着再合适不过。”

　　宋映溪也不由得感慨：“啧，果然是人靠衣装。”

　　塔塔看向阿依，阿依下意识垂眸，双睫微颤。塔塔挠了挠头，走上前忐忑问道：“*我，我这样穿好看么？第一次穿，有些不习惯。”

　　阿依飞快地觑了他一眼，嘀咕道：“*比你之前的衣服好看多了。”

　　“*真的？”塔塔大喜过望，高兴都写在了脸上。

　　“*嗯。”阿依轻轻点头。

　　宋映溪在一旁看着，露出了姨母般的微笑。

　　又试了好几套，宋映溪看着都觉得不错，然后大手一挥，合适的全部买了，不合适的买布料再裁一遍。那老板喜上眉梢，连连应好。

　　塔塔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这女人花起钱来真是不眨眼。但塔塔还是带着阿依真诚地向宋映溪道了谢。

　　宋映溪依旧大手一挥：“*害，不至于，他日你俩成亲时，记得把我叫去吃顿酒就成。”

　　此话一出，那两人皆是一愣，阿依耳根子都快红透了，塔塔不好意思地转过身挠头。

　　刘郢今日休沐在府，不必入宫，难得闲暇时光，便叫来了沈瑜，差他去将军府给宋映溪递个帖子，想与宋映溪见一见。不到半个时辰沈瑜就回来了，说是宋小娘子一早便带了两个突厥娃子出了门，还没回来呢。

　　刘郢将杯里的茶饮尽，然后着沈瑜为他更衣。

　　今日春光甚好，她既然不在家，那他偏要去偶遇她一下。

　　出了布庄，宋映溪打算去珍器铺子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买来送礼的。

　　三人一踏入铺子，便见一郎君正再赏玩一把玉如意，老板在旁作陪。那郎君身着千金裘，十分有纨绔做派，对这玉如意十分中意，与老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话里话外都想让那老板便宜一些。宋映溪心里冷笑一声，近年来长安城越来越多这些假显贵了，以为穿了一身不知经了几手的华服就能出来大摇大摆，结果买个心头好都要讨价还价。

　　那老板也是十分尴尬，这玉如意确凿是一等一的珍品，那纨绔张口就来，还价极低，这样卖的话真要亏得一干二净了。可那纨绔看起来嚣张跋扈，确实不知是哪家的子弟，老板也不敢轻易得罪，是以一直在拉锯。

　　宋映溪看了一眼就懒得理了，自顾自地去看店里别的玩意。

　　一阵香风飘过，那纨绔转头一看，便看到一位玉雪郎君从他身旁经过，纨绔的目光正好定在宋映溪的耳垂上，那耳垂粉粉的，上面有个小孔。

　　原来是位娘子。

　　那纨绔用手摸了摸下巴，一下就来了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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