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之境

作者:廿三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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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闺梦里人(三)


      “我不管!我不管!”昭儿哭得抽抽搭搭,鼻子都哭红了。“你去告诉爹爹,他要是不放我出去,我就昭告天下,我怀了江东王他弟弟安南王的孩子。我也不要这张脸了,我豁出去了!”
      奶妈吓得再一次捂住她的嘴,恨声道:“我的小祖宗!你不怕别人不知道吗?还要不要命了!”
      奶妈使了个眼色,院子里立着的两个彪形大汉立马走上前来,一左一右,架起昭儿就往里走。
      昭儿两只脚胡乱踹着,嘴里继续大声哭喊:“爹爹!放我出去!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和别人私定终生!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不能嫁给姐夫呀!他是我姐夫!是我姐夫呀!爹爹!”
      哭喊声渐远,奶妈挥手召出一个看着十分伶俐的小厮。对他道:“走密道悄悄溜出去。告诉大小姐,做两手准备。”
      小厮干脆的答了一声“是”,飞快的走了。
      一个月后,昭儿临盆了。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因为是七个月早产,看上去十分虚弱,面带菜色,啼哭也十分不得力。奶妈抱着,狠狠在他屁股上拍了两掌,才像猫一样呜呜啼哭了两声。
      昭儿妊娠期间情绪不稳,常常和奶妈等人闹得不可开交,产后又体虚,甚至还没来得及看孩子一眼,孩子就被昭儿的大姐抱走了。
      过了两天,昭儿大姐派人来传话,说孩子早产、发育不良,折了。昭儿不信,一哭二闹三上吊,十八般武艺全使上了也无济于事。
      奶妈劝慰她道:“老爷和大小姐能准许你把孩子生下来就不错了。你又不肯听奶妈的,怀孕的时候不好好睡觉、好好吃饭,现在孩子没了,也都是……造孽啊!你还年轻,嫁到江东后,马上会再有孩子的。”
      此时的昭儿双目无神的躺在床上,瞪着整整齐齐的天花板,眼泪滚豆子一样一颗一颗的掉下来,浸湿了床单被褥。奶妈的话也不知道她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日子过得飞快。在奶妈的悉心照料下,昭儿的身体渐渐恢复。大姐来看了她几次,把奶妈的那番车轱辘话又反复强调了几遍,听得她耳朵都起了茧子。
      三个月后,昭儿凤冠霞帔穿戴整齐,被人搀扶进一顶气势威武的大红喜轿。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一路开拔去了江东。
      直到临行前,她父亲都没有露面。只叫人传了一句话来:“好生过日子,不得有差池。”
      这个梦的最后一个镜头,是身穿大红吉服的昭儿端端正正的坐在喜轿里,右手紧紧握着那根白玉簪子,一双好看的杏目随着轿子的颠簸无声泪下。

      后面的一个梦很杂很乱,镜头切换得非常快,一闪而逝。内容却都差不多,每一个镜头都是昭儿在跟男人□□。
      十七八岁的昭儿,二十多岁的昭儿,三十多岁的昭儿,跟两个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男人轮番不停的□□。有时候在宽大的床铺上,有时候在洗浴池里,有时候在车船软轿里,有时候在秋千上,有时候在马背上。还有几次,在万花谷。
      根据昭儿与他们偶尔对话的内容判断,年长一点男子正是昭儿的丈夫。江东王宗权。
      昭儿梦境里的宗权看起来英武不凡,但他每次跟昭儿在一起的时候,呈现出来的五官都是一种失去理智的面目狰狞。他抛弃了一个掌握藩国军政大权的藩王的全部尊严,把自己变成一个像原始森林里的野兽一样的男人。
      在床上,他用各种骇人听闻的手段折磨昭儿,一但听到昭儿痛苦的呼救,他又不停的安抚她,一遍又一遍的叫她“芸儿”“芸儿”。
      他不准昭儿叫她“王爷”或者使用其他称呼。总是面目狰狞的捏着昭儿的下巴,逼迫昭儿叫她“三郎”。一声又一声的叫,叫得不好就折磨她。叫得好折磨得更厉害。
      梦境里另一个年轻一点的男子是宗珩,昭儿还是叫他“珩哥哥”。
      和宗珩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都是昭儿在上面。她经常一边扭动着身子一边大哭,有时候还拿一些房间里的物品,狠狠地抽打宗珩的背部、臀部和大腿根部。
      昭儿有时候语无伦次的对宗珩说“我爱你”,有时候也咬牙切齿的对宗珩说“我恨你”。宗珩一直很迁就她,总是细言软语的劝慰她,叫她忍耐、忍耐、再忍耐。
      面对宗珩的时候,昭儿有时候会使劲捶打自己的腹部,然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给宗珩磕头,直磕得额头流血,求宗珩给她一个孩子。
      宗珩每次都对她说两句话:“我爱你”,“对不起”。
      这场混乱梦境的最后,在一张硕大的床上,刚折磨完昭儿的宗权沉沉睡去了,梦里还在低声叫着“芸儿”“芸儿”。
      昭儿嘴角冷笑着,用一种伪装的、充满柔情的声音回答他:“芸儿在呢,三郎。芸儿在这里。”
      待宗权不说梦话了,昭儿便光着身子缓缓爬起来,从房间抽屉里找出一条丝绢,趴在宗权身旁,仔仔细细地擦掉他嘴角、鼻孔渗出的血丝。
      她苍白的脸上娇笑着,像安慰睡觉的孩子一样,轻声道:“睡吧,三郎。你很快就会再见到芸儿的。”

      宗权睡着后,昭儿穿好衣服,头上插着白玉簪,离开了崧高殿。
      “阿元呢?”她问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尖着嗓子回答道:“回禀王妃,小王爷在花园里头呢。”
      “去领他来。”
      “是。”
      不一会儿,小太监领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来了。孩子穿着绀青色的衣衫,胸前印着宗氏的家纹。衣服的领口、袖口掉了些油渍,也没下人给他换。
      “娘。”小男孩怯生生的叫了一声。
      昭儿笑着招手:“过来,元儿。”
      小男孩犹犹豫豫的不敢上前。昭儿拉下脸:“我叫你过来,没听到吗?”
      小男孩右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昭儿见状使了个眼色,她身后跟着的一个宫女立即上前,恶狠狠地把小男孩拽到她跟前。
      昭儿又亮出笑容,温柔的牵着小男孩的手,温柔的笑着说:“元儿,娘叫你,你就要答应。父母呼,应勿缓。知道吗?”
      小男孩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稚气的担忧。
      昭儿温柔的把小男孩牵到一张太师椅前,道:“娘小时候在家里,每次爹叫我,如果我答应慢了,我爹就会骂我说,你耳朵里长了豆豉吗?后来,娘的大姐说,人的耳朵要经常掏一掏,否则就会长豆豉。元儿,来,让娘看看,你的耳朵里是不是长了豆豉?”
      昭儿让小男孩把脑袋伏在自己的腿上,低下头,从鬓发里拔出那支白玉簪,轻轻的把玉簪的一头伸进小男孩的耳朵。
      “哎呀!我就说,你看,真的长了豆豉。”
      片刻之后,一声清脆又凄厉的惨叫刺破了宁静的深宫。
      “啊——”
      小男孩两只手捂着右边耳朵,耳朵下面鲜血直流。他从昭儿腿上跳起来,痛苦又害怕的叫道:“姨母!……你把我耳朵戳坏了!”
      昭儿把食指放在鲜红的嘴唇上“嘘”了一声,咯咯笑道:“要叫娘哦!不能叫姨母。小心你父王听见了打你耳刮子。”
      小男孩听她这样说,立马闭了嘴巴。肩膀抽搐着,表情虽然极其痛苦,脸上却强忍着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下来。
      昭儿拿手绢把沾了血了玉簪擦干净了,端端正正的插进鬓发里。
      “你,过来。”昭儿叫来一个小太监,指着身边一个瘦小的宫女道:“她不小心把小王爷的耳朵戳破了,带她去刑罚司领罚。等王爷醒来后,再去回禀一声。”
      小宫女闻言立马脸色变得煞白,跪在地上抓着昭儿的裙角哭喊道:“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知错了!奴婢下次一定小心伺候!饶了奴婢吧!”
      昭儿咯咯笑道:“没有下次了哦!”
      小太监叫来两个护卫,把小宫女拖下去了。小男孩漠然的看着这一切,不哭不闹,默默用衣袖胡乱擦了两把流血的耳朵。
      昭儿拿手绢帮他擦了擦,笑着问他道:“元儿,要是你父王问起,你怎么说?”
      小男孩细声答道:“宫女不小心戳破的。”
      昭儿笑道:“声音太小了,娘没听清呢。你耳朵里长了豆豉吗?”
      听她又提起“豆豉”,小男孩吓得一个立正,大声喊道:“是宫女不小心戳破的!”
      “嗯,好孩子。”昭儿摸着小男孩的头,笑道:“玩去吧。”
      小男孩闻言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退出了大殿门。

      第四个梦境。
      此时的昭儿已经成为了江东赫赫有名的王太后。宗权已去世多年,昭儿膝下无所出,强立了一个两岁的孩子为新一任江东王。
      孩子母亲是宗权一个出身低微、名不见经传的侍妾。儿子入住崧高殿后,这名侍妾高兴得患了失心疯,掉到后花园的八角井里淹死了。直到尸体泡得水肿浮出水面,才被人发现。而昭儿的旧情人宗珩,摇身一变成了摄政王,辅佐朝政。
      一日,昭儿穿着便装,悄悄走进大内监狱,来到一间关押重犯的牢房。
      墙壁上钉着四条手臂粗的铁链,一个中年男子四肢呈“大”字形被铁链锁住。男子穿着一身破烂的白色囚服,囚服上血迹斑斑,有的暗红,有的鲜红。似是短期内受了极大的酷刑。
      昭儿站在这人面前,和和气气地跟他说话。“大人,哀家听说你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妾室,名叫霍秋娘。可有此事?”
      中年男子有气无力的低着头,不曾看他一眼。
      昭儿也不和他计较,继续问道:“听说,这个霍秋娘师出五老峰玄真子门下,年少成名,神通广大。”
      听到“霍秋娘”的名字,中年男子似乎稍微有了点精气神,手掌微微握紧了握拳。
      昭儿在他面前踱着步子道:“听说,大人的爱妾霍秋娘有一对通灵法器,执玉之人即使远隔千里,也可彼此呼应。可有此事?”
      中年男子低声道:“一派胡言。”
      昭儿笑道:“是不是胡言,哀家自有判断。只要你告诉我霍秋娘和龙凤玉的下落,我就赦免你的罪。你可以继续享用你的荣华富贵。”
      中年男子嘴角微微一笑道:“我本无罪,何须赦免?”
      昭儿掴了男子一掌,喝道:“无耻叛贼!跟哀家说话,竟敢不自称臣?”
      中年男子道:“蛇蝎妇人,何以自称哀家?”
      昭儿笑道:“好你一条三寸不烂之舌!我生平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自以为读了几年圣贤书便自诩清高的伪君子!华丽的袍子下面,爬满了虱子!”
      “让老夫来猜一猜,你要龙凤玉做什么。”中年突然男子道,“你有一个心念之人,远在千里之外,苦于不得见,或者说,对方不愿意见你。你想借玉之灵,强行与此人结对。……我很好奇,这个人是谁。第一,肯定不是宗家人。两个与你相熟的宗家人,一个被你害死了,另外一个你现在似乎也不以为意。第二,也不是赵家人。你与你父亲、大姐形同陌路,面对面尚无话可说,更遑论……”
      不等他继续说下去,昭儿已经甩了一连串的巴掌下去,直打得他口鼻流血,几乎晕过去。昭儿走到水缸边,拿起木瓢舀起一瓢水,从他头上浇下。
      “想激怒我?想痛痛快快的死吗?死太容易了,难的是活着。”昭儿狞笑道,“大人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不能把容易的事自己做了,难的事反倒留给我们这些没有什么才能的人啊。”
      说话间,她缓缓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木盒,轻轻打开,送到中年男子眼前,“睁开眼睛,我给你看个宝贝。你一定感兴趣的。”
      中年男子嫌恶的别过头,眼睛紧闭。
      “不看看吗?大人。这可是你最心爱的女子身上最宝贝的物件哦。”
      中年男子闻言猛地睁开眼睛,一看,木盒子里装的竟然是一对血淋林的眼珠子。
      “这是……你……”中年男子脸色大变,怒目而视,双手把铁链挥得咣啷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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