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俏妇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一个人回来，以为自己除了过年应该就不会回来了，没想到，还是回来了。

　　回到生活了二十年的家里，突然感觉有些拘束，有些不安，有些紧张，仿佛这里是个陌生的地方，从未生活过。

　　一家人端坐在饭桌上吃饭，看到我过来了，竟难得招呼起我来了，忙着叫我去吃早饭，我有些意外，也许是因为是外嫁女回家了。我解释自己已经吃过了。

　　许是大家看出我的不自在，忙招呼着我坐下，又给我讲了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虽跟以前有些不同，但有一件事，就是大哥是明年年初要结婚了，虽然这喜事是用自己的彩礼换来的，但是自己也不埋怨他们，就当自己还他们的养育之恩。

　　他们又喋喋不休的说着大哥的婚事要如何如何操办，我惊讶于他们竟会说这么多话给我听，我有些百无聊赖的听着。说实话，自己虽然不怨他们就这么把我嫁了换彩礼，但不代表我喜欢“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的感觉。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感觉他们在一点点挑战自己亲情的底线。

　　我出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说道：“我先去地里了，你们慢吃。”然后就拿着镰刀出了门。

　　看着他们在那里有说有笑的，感觉自己实在个外人，还不如早点干完，早点回家。

　　地也算种了不少，水田都种了好几亩，不然自己也不会被叫过来帮忙。看着黄橙橙的水稻，想当初，每到农忙的时候，自己也是到田里帮忙。

　　小时候，每次别人看到小小的身子弯腰在割水稻，别人都会说：“这么小的小娃子会割水稻了，这么厉害。而每次父母都会说，这么大了，该干活了，不干活，养着干嘛。但自己也不过才六七岁。

　　然而大自己几岁的哥哥们却从不主动要求他们干活，有时候竟然要求他们在家待着，免得天气太热了，中暑。

　　自己也曾哭闹过不干活，换来的也不过是打骂声罢了，最后还是要去干活，因为不干活，就只能饿着了。从那以后我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不然怎么舍得非打即骂呢。

　　一边想着过往，手里的镰刀刷刷的割着，仿佛割着的不是稻谷，而是在发泄心中的郁气。

　　以前总想着，等到长大了，就到外面读书、工作，不回家，只是寄钱回来就好，却不曾想，连出去外面读书、打工的机会都没有，就早早的被嫁了出去。

　　嫁出去就算了，也希望嫁远点，离家远点，最好能嫁出这座大山，却不想只嫁到了隔壁村，到最后嫁出去了，还是绕不开这个家。

　　正是想得入迷，手一不小心就被镰刀割到了，瞬间血流不止，自己也“啊”了一声。在自己旁边割稻谷得母亲看到我流血的手，连忙说：“没事吧，这么怎么不小心，赶紧用东西止下血。”说着就要去找东西来止血。

　　可是那有什么东西，只有身上穿的衣服，我看了一下衣服，想了想，还是撕扯了一下衣服给自己的手做了一下包扎。

　　而听到声音的大哥也过来看了一下，并询问自己有没有事，我摇摇头说自己没事，难得耳边也传来了远处父亲关切的声音，“没事吧，要是严重就回家去吧。”意外今天父亲母亲会主动关心我，早上的委屈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情绪有些控制不住，感动的对他们说：“爸，妈，我没事就是破了点皮。现在快到中午了，我先回去做午饭，等会拿过来。”

　　这时候父亲说：“你手行不行，不行的话让你妈去做。”虽然言语有些生硬，但是对自己来说，却是难得关心。想当初自己手指因为剁菜喂猪的时候，把手指切了，虽然没断，可也断了三分一，但是就一个创可贴包扎，也不见父亲这么关切过。

　　今天这么关心，倒是让自己有些受宠若惊了。

　　我激动的回到：“没事，就是个小伤口，没事，我去吧，顺便等会把饭带过来。”说完就往家里赶。

　　回到家中，看着乱糟糟的厨房、锅碗瓢盆随地乱放，想必是早上走的匆忙，没有收拾好。

　　把堆放在厨房还未清洗的碗筷及瓢盆清洗了一下，然后一边做午饭，一边打扫厨房。

　　简单的做了一锅白粥，烙了点饼，再煮了一锅绿豆汤，就提着往地里去了。

　　拿到地里的时候，刚好一家人在休息，我顺便把东西拿过去给他们吃。

　　大哥一看到我，就过来接我的东西，顺便问了一下我的手好多了没有。我伸手拿给他看，笑着说：“没事，就是割到皮肉，没什么事，血早就止住了。”

　　大哥笑笑说：“没事就好。”说着就往父母走去。

　　走到跟前，我把东西放下，并把盛好之后拿给他们，一家人坐了下来。

　　“你丈夫什么时候从部队回来呀？”父亲突然问道。

　　“不知道呢，他没说。”我有些意外的看着父亲回道。

　　“现在在做点小生意。”我如实回答。

　　“什么生意呀，收入怎么样？”父亲继续问。

　　我看了一眼父亲，发现他神色平淡，便如实回答：“小本买卖，收入还行。”

　　“那生活应该过的还不错吧。”父亲看着我问道。

　　满心感动于父亲的主动关心，虽然他因为彩礼把自己随便嫁出去，但还是会关心自己的婚后生活，不想他担心，有些感动的对他说：“嗯，还行，过的还可以，公婆对我都挺好的。”

　　父亲听完点点头，夹了一块饼放到我的碗里，然后说：“过的好就行。你哥，年底要结婚了，上次你的彩礼钱刚好够给你哥下聘礼，但是后面要摆酒席，要到外面的酒楼摆，大概要十来万，你到时候再拿个七八万就行。”

　　还沉浸在父亲给我夹了一块饼的感动中，这是自己记事以后，父亲首次给我夹菜。听到父亲的话，一口热粥刚入口，就急忙的吐出来。有些发愣的对着父亲说：“爸，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父亲看着我，有些苦口婆心的说：明年初，你哥结婚要办酒席，家里的东西什么的都还没置办，要花的钱还有很多，你现在婆家那边不是还过的不错吗，你就拿点出来帮忙，也不要多，就七八万就好。”

　　听着父亲话，我感觉身体一阵冰凉，原来自以为是的关心是在了解我的经济情况，而不是在关心我的生活，原来一切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还说呢，还以为今天这么关心我，是不是因为觉得对我有所亏欠，看来我还是太天真了。

　　“我没钱，一分钱都没有。”我又些心灰意冷的对着父亲说。

　　父亲脸色突变，说：“没钱？你刚刚不是说家里在做生意吗，怎么没钱呢？”

　　“现在是在做点小生意，但是赚的钱都拿去还欠的钱了。”

　　“欠的什么钱？”父亲脸色黑沉的问。

　　“就是当初他家娶我的时候，那钱就是借的，现在家里还欠着十几万的债。”

　　父亲理直气壮的说：“那现在先把赚的钱先拿来给你哥结婚用，你家里的债，以后再慢慢还。”

　　听着父亲说出这荒唐的话，我气笑着说：“赚的钱贴补娘家，婆家欠债，换你你干吗？”

　　父亲大声的说：“你这是什么话，这是你亲哥结婚，你不帮忙吗？再说了，又没要你全部给，只是给七八万就好了。”

　　总共才需要十来万，而要我给七八万。这差不多也算全给了。我有些愤恨的问道：“当初大哥下聘礼的时候，家里没钱，现在摆酒也没钱，那家里的钱都去那里了？”

　　父亲慢悠悠的说：“你二哥不用娶媳妇吗？不用盖新房吗？这钱不留着，以后你二哥怎么办？”

　　听着父亲这理所当然的话，知道再争论下去，也是没用。

　　我放下碗筷，对着父亲说：“爸，你要这个钱，没有，我一分都没有。当初你拿了人家十五万的彩礼，把我嫁出去了，我就是别人的媳妇了。这个钱就是我丈夫有，也不是我的。”

　　“我不管是你老公有还是你有，总之，在你哥结婚之前你把钱拿过来就行了。就是没钱你借也给我借来。”父亲一锤定音，不容反驳的说。

　　“那借的话，谁还了？”我平静的问。

　　“当然你还，你这是给你哥娶媳妇摆酒用的，这钱是算你给你哥提前送的贺礼。”父亲边吃着饭，边说话，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

　　这时在一旁的大哥，连忙对父亲说：“爸，俏俏已经嫁出去了，拿有借钱回家的道理，就算借钱也应该是我们还，那有她还的道理。再说了爸，俏俏去那能借到钱，没钱，酒席不办就好了。”

　　母亲低着头没有说话，一直以来，她都是不敢忤逆父亲，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再说，母亲跟父亲一样，重男轻女，甚至比父亲还严重，在她的眼里，就只有儿子最重要。

　　父亲瞪着大哥，大声的说道：“你怎么知道她没钱呢，她说你就信呀，没钱就去借。嫁出去了，她也是我的女儿，当初生她，交了那么多罚款，她就得还。”

　　父亲停顿了一会，继续说：“再说了，结婚那里有不办酒席的道理，还要风风光光的办。”

　　转头又对我说：“好了，这个钱不管怎么样，你都得给我拿出来。”一副理所当然，不容你反驳的样子。

　　我知道再多说已无意义，就知道不该对父母有一丝亲情的期待。我有些疲惫的对父亲说：“这个钱我没有，我也借不了，这个事情我无能为力。”

　　然后朝着大哥说：“哥，这个钱，我借不了，你妹妹我才嫁过去多久，谁都不认识，就是认识，谁愿意借这么多钱给我。再说了。家里还欠着十几万的债，这个事情我帮不了你，酒席就在家里简单办一场吧。”

　　父亲突然摔下碗筷，气狠狠的对我说：“你就是嫁出去了，还是我女儿，我供你吃，供你穿，还供你读书上学，这些那一样不要钱。要是早知道你是白眼狼，当初我就该把你掐死。”

　　我终于忍不住，朝着父亲吼道：“当初你怎么没把我掐死，你应该把我掐死的，你以为我愿意活在这个家里。”紧咬着嘴唇，对父亲说：“你是把我养大，但是从我懂事起，我什么时候没在干活，酷暑寒冬，那一刻有停过。”

　　父亲手指着我，语气凶狠说：“你个白眼狼，我算是白养你了，白养你这么大，干点活怎么了，那个不用干活。今天这个钱，你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由不得你。”

　　我看着父亲，冷笑的对他说：“我说没有就没有，我已经被你卖过一次，也没什么地方能再让你卖了，这钱，我没办法出，也没钱出。”说完，扔下东西，也不再去看他们，头也不会的往婆家走了。

　　身后是父亲各种咆哮的声音，但我也不想再去听他到底再说什么，无非就是什么不孝、白眼狼之类的话。而这又有什么关系，因为自己也希望是他口里的那种人，这样，以后就可以不用回到这个家了。

　　现在只想往前跑，跑到还有一丝温情的婆家，那才是属于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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