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未开

　　两人第二天一早就回了泽州……
　　夏小婧拖着行李，手里抱着三只大龙虾，焦急而痛苦地在门前等着邱铭鹤来帮他开门，而邱铭鹤竟什么都不帮她拿，导致她从一出机场开始就抱着这么大的三只大龙虾，手酸不说，还惹来一阵围观……她真是的！为什么要顺从他买这么三只大东西呢？为什么？！她心里一阵阵地责问自己。
　　邱铭鹤终于停好车来开了门，夏小婧在门开的一瞬间就把他一下子挤开，自己先钻了进去，然后将三只龙虾一把扔到沙发上，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轻轻地甩着两只麻木的手。
　　然后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跑到行李箱前，对邱铭鹤说：“我能看看你的箱子吗？”
　　“为什么？不行！”邱铭鹤厉声拒绝。
　　“我都不嫌弃你了……我就看一下你给我爸妈买的什么。”
　　“……”邱铭鹤无语，他瞥她一眼，“买的东西我已经让人送过去了，谁像你一样傻乎乎地自己抱回来啊……”
　　“……”好吧，夏小婧这下没说的了，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现在她也觉得自己这么远抱三只大龙虾回来，确实是傻到了极点，可这还不是拜他所赐？！而且他竟然帮都不帮她一下，真是自私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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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邱铭鹤吃过早饭去了公司，夏小婧便回了父母那边。
　　一进家门，母亲便跑过来，眼里藏不住的高兴，“小婧啊，妈不是说别乱买吗，还买这么多……不过你爸挺高兴的，见人就说什么什么是他姑娘给买的……把他给美的啊……”
　　夏小婧看着母亲从柜子里拿出的一大堆东西，有衣服还有一些名贵的首饰，她那一瞬间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夏小婧其实想要的并不是这些，她只要他能有一份心意就好了，她不想让自己欠邱铭鹤越来越多的债，更不想让他误会自己……
　　母亲见她不说话，只是盯着那些东西看，拍了拍她的手，说：“小婧，这些都是铭鹤花钱买的吧……妈知道你不想总花他的钱，想凭自己来孝敬爸妈，可这人与人啊，他对咱好一尺，咱就对他好一丈，更何况你们结了婚，是夫妻，不能老计较这些的……以后啊，你要对他更好，这样两个人才能幸福长久地生活在一起。”
　　夏小婧听着母亲语重心长地说着这些话，她心里憋闷，但还是弯起嘴角对母亲说：“妈，我知道，这些东西啊，你尽管想穿就穿，想用就用，我以后还能给你买更好的！”
　　“嗯嗯，妈知道，妈相信你。”
　　“还有，别光说我，以后要和爸好好地，不要老吵架了……”
　　“好，妈知道，都老了，没心劲再吵了，妈也想明白了，你爸呀，就那人……呵呵……”
　　夏小婧听母亲这样说，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吵闹着要母亲做她最爱吃的菜。
　　她好久没吃母亲做的饭，早就馋得流口水了……
　　饱餐一顿后，夏小婧离开了餐桌，走到外间窗前，看着那盆海棠花，好久不见，它还是那样结着一串串的花朵，叶和花都红得像一团火，即使在这寒冷的冬天里，它也总有温暖人心的力量。
　　这盆海棠全名竹节海棠，一年四季都会不停歇地开花，红色的花一串一串，像一个个可爱的小灯笼。可夏小婧最喜欢这海棠花未开的时候，像一颗颗心，会让她忍不住去触摸，却又害怕被她碰坏，所以总是小心翼翼地去轻轻抚一抚，然后便急忙收回自己的手。
　　她突然想到什么，对着里间喊道：“妈，我等下折一枝海棠花带走好吗？”
　　“行啊，海棠花很好养，折下一枝插到土里，注意温度和湿度，一个月左右就活了，也好看，这些花里妈最喜欢这盆海棠了。”
　　夏小婧小心翼翼地从上边折了一枝，然后找到一张保鲜膜包了起来……

　　从母亲那出来，夏小婧便急急忙忙打车往医院赶去，她和邱铭鹤约好了下午要一起去医院。
　　一进病房，邱铭鹤已经在里面陪着老人了，夏小婧走进去，看着老人床头的那只大龙虾玩偶，有些疑惑，她分明打电话让他把三只都带来的，怎么只有一只……
　　“小婧啊，铭鹤说这是你专门给爸买的，说你觉得爸以后看到它就会想起你，就不会觉得孤单了……爸挺喜欢的，哈哈……”老人抱起那只玩偶，笑着对夏小婧说到。
　　夏小婧无奈地苦笑一声：“呵呵……是啊，爸，铭鹤也说我跟这只龙虾长得很像呢，你以后有了它就和有我在你身边一样……看它多有意思？是吧，你心情是不是立马就变得好起来了？”
　　就让她黑自己黑个彻底吧，反正她早就不在乎了……
　　“哈哈……”邱铭鹤的父亲哈哈大笑起来。
　　夏小婧想哭，这父子两个真是一点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邱铭鹤她本来就没指望，可床上的老人竟也这么大声地笑她，都不说一句客套的安慰她的话，啊……她真能这样在这两个人手底下活过一年么？她严重地怀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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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铭鹤跟着医生出去了，夏小婧看着老人，她仔细想了想，还是试探着开口问道：“爸，你……和铭鹤之间发生过什么吗？他之前，为什么那样对你呢？”
　　良久，老人都未说话，只是苍老的面容渐渐变得痛苦起来，他眼中隐隐有了泪光，嘴唇不住地颤抖着，声音苦涩：“是我，是我对不起他母亲，……对不起铭鹤，让他小小年纪就没了母爱，罪魁祸首还是我这个父亲，都是我……都是我……”
　　夏小婧见老人越来越痛不欲生，吓坏了，她后悔自己向他问起这些，忙一边帮他顺着气，一边苍白着脸安慰道：“爸，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些，对不起，对不起，你别伤心，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不，这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都是……我。”
　　夏小婧的安慰丝毫不起作用，老人越来越情绪激动起来，夏小婧彻底慌了手脚，她感到自己浑身都开始颤抖了，万一老人出什么事可怎么办，都是她害的，都是她，她怎么跟邱铭鹤交代，怎么跟自己交代，她会内疚一辈子的……
　　“爸，你怎么了？！医生，医生！”邱铭鹤一进门就看到父亲急促地喘息，情绪异常，忙跑出去喊来医生。
　　一大群医生和护士急急忙忙冲进来……
　　过了好久……
　　老人终于渐渐平静下来，主治张医生向邱铭鹤交代了些注意事项，一群人便离开了……
　　夏小婧呆在一旁，她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想不出一丝头绪，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呆呆地立在房间的角落里，低着头，紧张地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骨节都有些发白，一直到连病房里什么时候恢复了平静都不知道……
　　邱铭鹤大步走到她跟前，有些粗暴地将她拉到走廊里，声音冰冷地问：“刚刚发生了什么。”
　　夏小婧回过神，她努力让自己的全身不再颤抖，鼓起勇气抬头看向他，声音里有一丝沙哑：“……铭鹤，对不起……是我问了爸一些关于……关于你和他的问题……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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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不许再问这些，你只需要扮好自己的角色就可以了。”邱铭鹤的话仍然没有丝毫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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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只是，扮好自己的……角色么？
　　夏小婧看着他转身，然后离开，心里有某个地方痛了一下，让她就要滴下泪来……

　　两人一路无语，一直到回家都没有谁主动去打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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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很深了，世界是一片寂静的黑，邱铭鹤睡梦中感到口渴，便下楼去喝水，刚到楼梯拐弯处，就看到楼下落地门前有个人影照着手电不知在鼓捣什么，他大惊，以为家里进了贼，便大喊道：“谁！？”
　　人影显然也被吓到了，手一滑，手电筒转着圈滚到了远处，她急忙要跑过去捡，可邱铭鹤却以为是那人要逃走，便迅速跑下楼，一把把对方拦腰抱住，然后按到了地上。
　　“啊……放开，是我！”
　　邱铭鹤在抱住她的一瞬间也明显感到对方是一个女人，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后，他才意识到，原来是夏小婧。
　　她半夜三更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灯也不开……
　　“能先放开我么……”夏小婧被他重重地压着，都快要喘不上气了。
　　邱铭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压着她，他尴尬地咳了一声，从她身上爬起来，走到开关前打开了灯，“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干什么？”
　　“我，我在种花。”
　　“种花？什么花？”邱铭鹤说着，有些好奇地往她脚边的花盆里看去。
　　夏小婧蹲下身，继续鼓捣着那盆花，说道：“是海棠花，今天从我家折来的，这种花只要折一枝栽到土里，差不多一个月就能成活，刚才差点忘了，后来睡不着才突然想起它还被我窝在包里呢，所以就赶紧拿出来准备种上。”
　　夏小婧说着，已经将那株海棠用土埋好了根部，她跑到水龙头前接了些水浇上，然后心满意足地将花摆到了桌上。
　　邱铭鹤看着盆里孤零零的一枝，连叶子也只有孤零零的一片，黄黄的，没看出有什么值得人喜欢的，便对夏小婧说到：“能不要摆在桌上么？这可是吃饭的地方。”
　　“哦，你不喜欢啊？别这么‘以貌取人’嘛，你别看现在不好看，可它只是需要时间而已，并且不会多久，它会越来越好看，而且会带给人温暖，你肯定也会喜欢上它的……相信我！”夏小婧坚定的眼神看着他。
　　邱铭鹤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有些想笑。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夏小婧有些犹豫地看着邱铭鹤，她想了想，还是张口说道：“嗯……铭鹤，今天是我不对，我不该向爸提起那些……可是，我真的希望你们能将这些都说开，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可你一直都是爱着他的不是吗……虽然现在看似不去计较以前了，但是我感觉爸还是一直在怨恨自己，他感到很后悔，很内疚……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主动跟爸好好谈谈，这样两个人才能真正解开心结，爸也不会再那么难受了不是吗？”
　　邱铭鹤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眼睛出神地盯着某个地方，没有说话。
　　夏小婧鼓励了一下自己，继续说：“其实我觉得一家人嘛，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呢，只要能多沟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对方，你会发现，家人之间不管做了什么，他的出发点都是好的，即使做了什么特别坏的事，伤害了你，我相信那也不是他所希望的结果，只不过是有时候他也很难控制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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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邱铭鹤都没有说话，却看着夏小婧问：“你知道，我爸为什么特别在意我对你好不好吗？”
　　“……嗯？……为……为什么？”
　　“或许他是喜欢你，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而是因为他内疚，他不希望我重蹈他的覆辙，不希望我也像他一样，把一个本来幸福美满的家搞得支离破碎……”
　　邱铭鹤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低着头，夏小婧看不到他的眼睛。
　　半晌，他继续慢慢说到：“或许你说的对，我应该主动去告诉他，我从来都没有怨恨过他……很早以前，我就已经理解他，原谅他了……是我一直以来太懦弱，不敢跟他提起这些……”
　　夏小婧能感到此时的邱铭鹤无比脆弱，脆弱地让她心疼，让她觉得此时连她都是可以保护他，可以给他安慰的……
　　她伸手握住了他有些冰凉的手……
　　邱铭鹤对她的碰触微微有些吃惊，他慢慢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呼吸渐渐有些紊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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