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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7 章
他师父没有答他，表情极其古怪，自他手中接过那画，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好，又细细绑上系带。
见他神情有异，蓝澈知晓他大概是不高兴了，有些瑟缩，正准备随便找几幅风景画便走，奈何心中腾起致命的好奇。
他见过金凌，知晓那身金星雪浪袍当是金家的衣服，可是那人眉眼却又与金凌大相径庭。他禁不住喃喃道：“这……不像金宗主……”猛然他反应过来，他师父以前却是有过一个结义兄弟是金家人，而且此人还颇为有名。联系起之前他无意中听他师父梦魇时候唤过的那一声“阿瑶”，他本还以为是师父喜欢的哪家仙子，担忧了半天未来师娘要是不喜欢他怎么办，现在想来，原来唤的也是他那个结义兄弟。他禁不住脱口而出：“师父……这人……这人是金光瑶么？那个娶了自己亲妹妹□□的金……”他没说完就反应了过来，转眼小心翼翼去瞅他师父的脸色，果然惨白无血，眉宇间含着一丝哀痛。蓝澈急忙低下头，诚恳道：“对不起师父……背后不可语人是非……徒儿知错了。”
他师父什么也没说，亲自替他挑了几幅风景画递给了他。
蓝澈低着头，心中懊悔不已。接过了画就急忙出了房子。
他回到藏书阁，魏婴接他手中的画卷，看了几眼，禁不住赞叹：“果然是泽芜君才能有的手笔……妙哉妙哉。在画艺一道上，仙门百家也就只有泽芜君可以同我一争高下了……”
小蓝澈自动忽略了他话中的自夸部分。
蓝澈铺好新纸乖乖地开始临摹，但是心思还在刚刚那一幕上，忍不住有些分神。魏婴自然是看见了，手里的笔轻敲了一下他的头：“小家伙……发什么呆？”
蓝澈忍了忍，实在没忍住，问道：“师叔婶……你认识金光瑶么？”
魏婴微微一怔，半晌才语气古怪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蓝澈见他没有否认，急忙追问道：“那就是认识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魏婴被他问得心里有点发毛，斟酌了一番才说：“我……只见过他几面。不算太熟。”
“哦……”蓝澈似乎有些失望，低下了头继续作画。
这下轮到魏婴好奇得受不了了，追问道：“阿澈，你干嘛突然问起这个人啊？”
于是蓝澈便将刚刚在蓝曦臣书房发生的那一幕一五一十地跟魏婴说了，魏婴听完正发着呆，小蓝澈倒是没发现他的异样继续说道：“师父也真奇怪，人是他杀的，他干吗还要留着那个人的画像啊？看他那样子好像还宝贝的不行……你说……他就不会心里怪怪的么？”
魏婴收回心神，道：“你一个小孩子管那么多做什么？你师父做事自有他的用意。”
蓝澈一边画一边说：“我看我师父心里似乎还放不下那个人……你说，他是不是杀了自己的义弟心里有些愧疚啊？”
魏婴又怔了怔，再在这个话题上扯下去他怕自己要心脏病了：“行了行了……你别胡乱猜测了，赶紧画你的吧。”
“嗯。”蓝澈答应完，画了几笔，又不依不饶道：“要我说……根本没什么值得愧疚的！金光瑶这样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师父杀他是替天行道！换做是我也绝不姑息！”
魏婴作捧心状，心道这里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就是你了！他心梗了半晌才吩咐他：“阿澈……不管怎么样，你以后别在你师父面前提起这个人了……”
“恩恩。”他点头：“我知道……”蓝澈终于收了心，认认真真临摹他师父的画起来。
这次轮到魏婴心不在焉，思绪久久不能平静。
好久，蓝澈突然说：“师叔婶……我想吃辣子鸡。”
魏婴一听见他说话本吓得一怔又怕他扯到金光瑶身上，听完却是这个，顿时好笑起来：“吃什么辣子鸡？你还怕辣不死你？”
蓝澈撇撇嘴：“我不怕辣……上次那是景仪师兄和思追师兄辣哭了，我可没有。”
魏婴噗嗤一笑：“你说你……一个姑苏人，这么能吃辣的像话么？都快赶上我这个云梦的了。”
蓝澈随口道：“谁知道呢？没准我前世也是云梦人啊。”
魏婴又怔了怔，默默捶了捶胸口，他的小心脏呀，可经不起折腾了。别说，金光瑶云梦云萍镇的，可不就是他老乡么……
阿澈，求你别说话别再吓我了。
蓝澈当然听不见他心中的祈祷，继续说：“师叔婶……下次再去彩衣镇那个湘菜馆就咱们两个去吧，别带他们了……鬼哭狼嚎的。”
魏婴顿时没好气地答他：“去去去，去个毛，我前两天跑出去太久浪过头，现下被你师叔禁足了。”
蓝澈看着他，轻笑道：“雅正！师叔婶。云深不知处不可言语粗鄙……话说回来，我师叔敢禁足你？”
魏婴几乎没翻白眼，蓝湛确实没禁足他，只是身体力行让他下不来床而已。这种表达不满的方式其实……还是威慑性十足的。但是他怎么可能跟个小孩子解释这个，索性不搭理他说话了。
蓝澈于是只能认认真真画画起来，没一会儿就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魏婴坐了一会儿又无聊了，丢下他去书架翻书看，没多久，他回来看见蓝澈竟然趴在书桌前睡着了，案上临摹的画也完成的差不多，倒还是有模有样，颇有点儿他师父的仙风道骨在里面。
魏婴勾唇轻笑了一声。
转眼看看天色，时间也差不多了。遂扛上他，一手执着他的画作朝蓝曦臣的寒室走去。
还没到门口，恰遇到寻出来的蓝曦臣，他笑道：“泽芜君，你儿子的大作……”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画递了过去。
“儿……”蓝曦臣无语了一下，知道他在开玩笑，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便没再理会，看了一眼。然后便自魏婴手中接过蓝澈，打横抱了。
魏婴道：“这小子大白天能睡得雷打不醒的，也算是奇了。”
蓝曦臣眼眸暗了暗，轻声道：“他魂魄不全……夜里老是梦魇，睡得不好，自然……”
魏婴也垂下眼眸，半晌才说：“刚阿澈跟我问起金光瑶来……”
蓝曦臣怔了怔。
魏婴不无担忧道：“泽芜君……他会不会……会不会有一天突然恢复……”
他没说完，但是蓝曦臣已经明了了他的意思，苦笑着摇摇头道：“不会的……他已入轮回转世，恢复前世的记忆绝无可能。就如你我不会忆起前世一般。阿瑶是阿瑶，阿澈是阿澈，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
魏婴愣了下，才微微叹了口气，喃喃道：“兄长……”他抬头认真地看着蓝曦臣的双眼，眼中带着一丝心痛，郑重问道：“如此……值么？”
蓝曦臣惨然一笑：“阿羡，这本就是我欠他的。”说完，他抱着蓝澈，朝魏婴微微颔首就当是打过招呼了，转身朝内室走去。
他将蓝澈放回榻上，脱了外衣和鞋袜，拉过一边的薄被，轻轻盖住。
值么？
好似不少人都问过这个问题呢……
他的手温柔地扶上蓝澈粉雕玉琢一般的五官，那眉眼似乎还能找到一点儿当初的影子。阿瑶……只要你这一世，能够好好的，幸福快乐地过完，就够了。
再不会让你只能躲在面具和坚壳之后，自我保护，这一世……我来做你的壳。哪怕……你再不会记得我是谁……
睡着了的蓝澈砸了砸嘴唇：“辣子鸡……师叔婶……辣子鸡……”
蓝澈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夕阳西沉，快到了晚饭的时间点。他有些茫然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抹额早歪得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忽然一阵馨香传来，他整个人一怔，即刻从床上一跃而起。急匆匆地冲到书房，就见他师父提着个食盒过来，轻笑着摇摇头，递给他。
“谢谢师父！”蓝澈还不待打开，光闻着香味就知道是什么，惊奇道：“师父……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辣子鸡的呢？！”
蓝曦臣好笑道：“某人做梦都流口水叫着呢。”
蓝澈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脸红起来。
蓝曦臣打开食盒拿出一份，又盖起盖，递给他：“这份给你师叔……给你魏前辈送过去。”他差点儿跟着脱口而出一个雷得他叫不出口的“师叔婶”来。
蓝澈只顾着点头，哪里在意他的异常，提起食盒便兴冲冲地跑出去了。
蓝曦臣在他身后吩咐：“慢点儿，别跑。”
……
这厢蓝澈正在花丛中偷偷发着呆，那边，他师父终于有所动作，慢慢小心翼翼收起了那画，细细装好收起，起身回了寝室。
就在蓝澈以为他已经睡去了正准备撤离的时候，忽又听见脚步声。没一会儿，他见蓝曦臣居然重新穿戴好衣服，系好抹额，开门出了去。
蓝澈躲在那里，见他御剑而去，身影猛然拔高，消无声息地出了云深不知处，压抑住想要御剑跟上去的冲动。空旷的夜空，御剑跟上个人，没有任何遮挡物的，他师父怕是瞎了才会看不见他跟着的。
蓝澈瞥了瞥嘴，最后颓败地准备回房。
刚走几步远，好似幻觉一般觉得夜风中夹杂着丝丝幽怨的箫声。
……
第二天得知他师父出了关，蓝湛还很机灵地表演了一番欣喜若狂，决口不提他昨晚已经偷窥过他师父的事实。
上完了课业后，蓝澈又被蓝蕴礼通知去帮忙检查昨天被他们抓了个正着的那群世家子弟抄家规。蓝思追现下是蓝家掌罚的，但是他又时常不在，这掌罚的大任虽说是余下的师弟们共同承担的，但是主要还是在蓝澈身上。
在蓝家，掌罚的弟子，通常也算是所有弟子的楷模，蓝湛那时候是他，后面那一辈是思追，现下，他们这一辈，其实蓝澈倒远远没有优秀到脱颖而出，偏生他们这一辈弟子里面又没有一个如同蓝湛和蓝思追一般各方面都算得上是完美无缺的人。不过蓝澈也算得上是可以，又因为他的身份不同些……这掌罚的主要责任，便落在了他身上。
蓝澈带着人转过规训石，便看到贴墙根那一溜排靠墙倒立着满头大汗的身影。
蓝澈仔细一分辨，那个同他还算亲近的欧阳云也在其中，便不由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眼他的字迹后，暗暗好笑起来。
如果那个蓝家弟子倒立抄家规这种字迹的，早会被罚加抄个十遍。不过这些人到底外姓弟子，便不好多做要求。
蓝澈见他晃动的身躯，似乎随时都会倒下来的身影，不动声色地抓住了对方的脚踝，生生承力，将对方提到了空中。
欧阳云似乎震惊了一下，转动眼珠艰难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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