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手吧，别拽了

　　还有几星期就到期中大考，科大的同学们正式步入“抱佛脚”阶段，虽说平时玩归玩，但这所学校好歹也是全国重点，不少人学习得也算是认真，更何况科大对学生抓得严，挂科的下场还是蛮凄惨的。

　　在这期间，学校的食堂、图书馆还有自习室，全是啃书背书的人，就连走在路上听耳机的，偶尔都会莫名其妙蹦出段英文句子来。

　　此时的办公室同样也是喧嚣异常。

　　易川坐在桌前，满脸嫌弃。
　　他斜着眼睛看着周围一圈临时过来补课的崽子，眼里写着“鄙视”两个字。

　　“哎，川哥，还有这道计算题。”一个男生搬了把小凳子坐在他旁边，啃着笔，眉头拧成了麻花，“你看看，这过程是怎么来的？”

　　易川沉默地看了他五分钟，幽幽地开口：“你上课在听什么？差不多的例题我讲了无数道了吧？”

　　男生飞快地瞥他一眼，小心翼翼：“平时...坐太后面了，我近视...看不清。”

　　易川抱着手臂，黑着脸，没好气地将试卷一把拿过来。

　　“平时把打游戏的心思放到学习上，今天就没必要过来了。”
　　“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书上例题有没有认真看过？”
　　“倒是把水笔给我啊！愣着干嘛？”

　　男生挨了一顿批，挠了挠鼻尖，又谄媚地拿起他桌上的保温杯：“川哥，你消消气，我替你倒热水！”

　　易川脸色很是难看，握着笔低头写题，边写边在心里头骂：一帮烦人精！大清早的也不消停，挤成一堆窝在办公室里，吵还那么吵...

　　“川哥，你弄完这些帮我讲讲前面的判断选择呗。”一个女生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有些我还没搞懂...”

　　话没来得及说完，易川冷笑了一声：“你说你会什么？”
　　女生脸色一僵。
　　“好好站着，”他皱起眉，嫌弃道，“挡我光了，起来。”

　　众人都恭恭敬敬地站在易川旁边，端茶送水，唯恐哪个动作又惹他不开心。

　　易川嘴角耷拉着，眼里布满阴云，边写边发牢骚：“大学是来玩的吗？一个个照着黑板抄都能抄错，读什么书...”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易川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美好幽静的上午遭到了亵渎。

　　张宇捷也在另一边火上浇油，匆匆忙忙将一份报告放在他桌前：“咱们系主任在群里头发的文件你看了吧？”

　　易川专注地写题，心不在焉问道：“什么文件？”

　　“哎，我忘这事了。”张宇捷一拍脑袋，将手机从口袋里头掏出来，“前几天办公室刚建了个群，说是专门通知重要信息的，忘跟你说这事儿了...”

　　易川放下笔，揉了揉吃痛的太阳穴，觉得今早的还真够忙的。

　　他点开手机，发现群里头有七个人。
　　“不是六个人吗，还有一个...”

　　还没等易川问完，张宇捷已经打开电脑忙活起来，漫不经心道：“哦，还有一个啊，那是小禾。”

　　“现在送外卖的软件一个比一个坑，动不动就要好几块的配送费，干脆把她拉进来，以后方便买东西了，大家都认识，还能便宜不少钱。”

　　易川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屏幕，顿时觉得这个工作群的档次拉低了十万八千里。

　　甄禾头像还是个对着摄像头翻白眼的哈士奇，咧着狗嘴，看上去邪魅狂狷，在一帮仙气腾腾的花花草草之中显得尤为出众，显然是跟他们不一样的画风，易川点进去，看见她id还叫...

　　——这条咸鱼有点甜。

　　易川：“……”
　　这是哪来的女神经，报警了！

　　他关上手机，嫌弃似的一咧嘴：“一朵奇葩。”

　　易川拿起笔来，继续低头写题，神色专注而又认真，细细碎碎的头发稍垂下来，在脸上形成了一道阴影，端正俊朗的五官看上去十分正经。

　　只是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眉眼不明显地弯了下，像是忍不住似的，抿着嘴轻轻笑出了声，笔尖也缓了下来。

　　“川……川哥……”一个男生哆哆嗦嗦走到他旁边，“能……能再讲一遍题吗？我没听懂。”

　　易川停下笔，抬头看了他一眼。

　　男生下意识后退一步，脑袋垂到胸前，做好挨骂的准备。

　　然而预料中的暴风雨并没有来袭，易川只是轻描淡写地将卷子接过来：“嗯？哪儿啊？”

　　男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趁着他语气好奇，赶忙指着一处：“就这题！”

　　易川淡淡地冲他点了点头，眼中柔和了几分：“行，先等会儿啊。”

　　※※※
　　“姐……”
　　“姐，你别不理我啊！”
　　“哎，甄禾！你这人怎么一点亲情意识都没有！我千里迢迢过来看你一趟，你怎么就不理我呢？”

　　甄禾恶狠狠地瞪着他：“给我闭嘴，喊谁大名呢？”

　　宋凝一脸懵逼地看着店里头的两人，甄禾后头来了个跟屁虫，那个黑衣大佬像块黏糊糊的牛皮糖，紧拉着她衣袖不放：“姐姐姐……咱们好好说话——给点面子给点面子。”

　　甄禾回头就往他后脑勺狠狠来了下，恨铁不成钢似的打量他一眼，随即无奈地捂着眼睛：“你看看你这身打扮，跟个非主流脑残似的，赶紧到里屋给我把衣服扒下来，辣我眼睛。”

　　男生一脸不服气：“你什么审美啊！这是最近流行的款式！”

　　“流行？”甄禾气鼓鼓地揪着他耳朵往里头走，“流行你个头，这脖子上挂的，还有手上戴的，这……这大金链子怎么回事儿？”

　　他捂着耳朵连连哀嚎求饶：“轻点轻点，上周刚打的仨耳洞呢！”

　　“一个手指头上戴这么多戒指干什么？还有你这头黄毛……”

　　甄禾气不打一处来，看见她这倒霉弟弟就窝火，一眼都不想停留在他身上，心里头实在是不愿承认自己跟眼前这个非主流有着血缘关系。

　　宋凝咽了咽口水：“禾……禾姐，你们是…姐弟？”

　　甄禾扶着额，十分勉强地点点头，叹气道：“就是我弟。”
　　“之前在科大另一个校区读书，后来因为专业的关系，这阵子搬到本部来了。”

　　男生冲宋凝咧嘴一笑：“美女好啊。”

　　话还没说完，甄禾又往他脸上来了个巴掌：“好好说话！没大没小的。”

　　“我叫甄之棒。”男生粲然一笑，两边还有两颗虎牙，“今年刚上大一。”

　　宋凝：“……”
　　好炫酷的名字！

　　“现在去厨房！”甄禾一指里屋，大喊道，“把衣服给我扒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

　　甄之棒耷拉着嘴角，骂骂咧咧地走进去，临走前还瞪了她眼：“…真没品味！”

　　倒霉弟弟消停下来，甄禾那升高的血压终于有所下降，她喝了口冰奶茶，长长地舒了口气，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先前上高中还是挺正常一小男生，现在成了这么个脑残…哎…”

　　还没上大学之前，甄之棒都是住在爸妈家里，有长辈在，他也不敢太过于放肆，顶着一头黑色顺毛乖乖地穿着校服去上课；结果一高中毕业就跟脱缰似的，撒着脚丫往非主流的道路一去不复返，成天打扮得花里胡哨，也没人管他，中二病一天比一天严重。

　　甄禾叹了口气。
　　可怕的青春期。

　　五分钟后，甄之棒从屋子里头走出来，扒去了那层故作社会的服饰，只穿了件纯色白T，跟先前形象大相径庭，看上去白白净净，五官稚气未脱，跟甄禾有着相似的面庞。

　　“你脾气还是这么躁。”甄之棒对着店里头的镜子抓了抓头发，把刘海炫酷地往后头捋了下，一边喃喃道，“姐，你这阵子还好吗？”

　　甄禾：“你没来之前，我过得非常好。”

　　他别过脸朝她做了个鬼脸：“牛逼！”

　　甄禾捂着鼻子斜着眼睛看着他，正色道：“所以你们…以后就在这儿的校区待着了？”

　　甄之棒认真地点点头：“对啊，你没注意到这阵子校门口都是些拿着行李的学生吗？”

　　“哎对了，姐，”他神神秘秘凑上来，笑得贱兮兮的，“你最近手头紧吗？借我两百块钱呗！”
　　甄禾缓缓地抬起手，电光火石一刹那，甄之棒板起一副正经脸：“算了，我钱够用，谢谢老姐。”

　　※※※
　　甄之棒刚搬校区，行李没来得及拿到寝室里头去，他本来打算用摩托车载着进去，被甄禾拿自己性命威胁。

　　——你要是敢把那花炮的车子开进校园里头，我就在你面前咬舌自尽。

　　好吧，没办法，姐弟一场，只能依了她。

　　两人一人一个大行李箱走进校园之时，甄禾还在一边嫌弃着他：“那耳洞怎么回事，挂的什么东西？”
　　甄之棒得意地一咧嘴，露出浅浅的笑容：“耳钉啊，酷吗？”

　　甄禾：“......”
　　我酷你妈了个x！

　　“以后要去上课就给我摘下来，”她骂道，“让你们老师看见得怎么想？你有没有个学生样啊？”

　　甄之棒嘴巴嘟囔了几声，垂着个脑袋，一脸不开心：“现在大学老师不管这些...”

　　甄禾懒得跟他叨叨，没好气地往寝室走，只想赶紧离这个倒霉弟弟远一些。

　　可能是刚下课，校园里头多了不少人，成群结队的，一坨一坨地往食堂寝室挤，街上都是抱着书本的学生。

　　此时的易川从人群中狼狈地挤出来：被一大帮学渣纠缠了一整天，问了他无数幼稚的问题，脑袋都变得晕晕乎乎的，直发懵。

　　他无奈地叹着气，为祖国未来感到深深的忧愁——全是一帮临阵磨枪的崽子！

　　“哎，小川！”张宇捷从办公室跑出来喊住他，“等会儿我，我也去食堂吃饭。”

　　易川：“怎么？不点外卖了？”
　　他嘿嘿地干笑了声：“哪儿能天天吃这些啊，对身子不好！”
　　易川：“吃这么多回，也不缺今天了。”
　　张宇捷：“......”

　　两人路走到一半，张宇捷忽然拽了拽他衣袖，易川正在低头想工作的事情，迷茫地一侧头：“什么？”

　　张宇捷努努嘴巴，示意他往前看。
　　易川不明状况地抬起眼，随即一愣。

　　一个模样稚嫩帅气的男生一手搂着甄禾的脖子，一手亲昵地挽着她胳膊，一路上都是有说有笑。

　　甄禾倒是有几分沉默，但是偶尔会侧头对他来两句，两人看上去好像十分亲密。张宇捷叉着腰暗暗感叹：“看看这小禾，真是！这又勾搭上哪个小帅哥了？怎么成天乱谈恋爱呢？”

　　“也是个大姑娘了，一天到晚跟男学生瞎混，唉，这孩子...”

　　易川一声不吭，静静地看着两人，意外地沉默，他的目光冷静而晦暗。
　　眸中有几丝情绪飞快掠过，但没能来得及捕捉到。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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