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皮

　　“关公子。今日你大驾光临，我们没有好酒好菜的，真是招呼不周。”刘婶对关其很是殷勤，亲自倒茶递杯。
　　“哪的话，是关某唐突了才对。”
　　关其接过热茶喝了一口，言笑晏晏，总让人觉得他和善。
　　常井还没回来，客人总要应付着，所以洛雪和刘婶坐在堂中陪关其聊天。但这期间都只是刘婶在一个人打着圆场，洛雪垂着眸子没有说半句话。
　　于是，这些刘婶停顿的瞬间，便显得格外沉静。
　　关其抿了口茶，抬眼望洛雪，含笑道：“常夫人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
　　“……”刘婶觉得有些窘迫。
　　洛雪抬起眼盯着他，仍然一言不发。
　　“可能是小雪身子不太舒服吧，对吧，小雪今天起来就有点着凉，所以不应该多说话。”
　　“哦。”关其点点头，“那理应多多休息。以前常夫人住我那的时候倒也是这般，看起来柔弱极了，感觉风一吹就能倒了似的。”
　　刘婶张大了眼，“小雪以前住过你那吗？”
　　以前的事她还不太了解。
　　关其点点头，放下茶杯，“是啊。常夫人以前受到张少的欺压，差点死于非命，正是我救了她，留她在府中歇息了一段日子。是吧，常夫人？”
　　“原来是这样，我隐约听过大井提过你对小雪有恩，却想不到是这样，关公子真是个好人。哎哟，快到傍晚了，我得赶紧煮饭去。关公子你和小雪叙叙旧吧。”
　　“好。”关其含笑目送她。
　　直至刘婶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两人的耳中，洛雪才淡淡开口：“说吧，你想要怎么样？”
　　她实在受够了他的虚伪。
　　关其再次拿起茶杯，茶盖轻轻磕在杯沿，“我想要怎么样，你不知道吗？”
　　洛雪抬起头来，置于膝上的手狠狠捏紧，“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没有得罪你啊。”
　　关其放下茶杯，就这样静望了她好一阵。
　　望到本不愿把视线对着他的洛雪也都移过头来，他才慢慢开口：“我告诉过你，我喜欢你。所以，我想要你。”
　　“哼，这就是你的理由，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对待她的？”洛雪都觉得自己的语气讥讽之至。
　　“那不然呢？我如果不这样做，你恐怕也就和常井白头到老，不会再想我一分一毫了吧。”
　　洛雪对他有点无语。
　　他们之间并无深交，为何她要想着他？
　　但这话她没问出口。
　　她垂了垂脑袋，都有些无奈，“你只要告诉我，你怎样才能放过我？”
　　“不可能。”
　　关其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惹得洛雪瞪他。
　　他又突然笑了，摇起手中的白扇，“我这辈子难得对一个女人动心，又怎么会轻易放手？我想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你若是不喜欢这样‘偷情’的生活，那好，我可以娶你。”
　　这句话糟点多多。
　　什么叫他想得到的“东西“？
　　什么叫“偷情”？
　　什么叫“娶她”？
　　即便是一向温顺，不轻易与人吵嘴的洛雪都开始对他怒不可遏起来，手搭在桌子上，整个脸涨红，“我不要你娶我，更不要你缠着我，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现在的她真像一个被惹急了的小白兔。
　　可他就喜欢欣赏她这幅模样。
　　她娇羞的，温顺的，生气的，恼怒的，甚至于在床上，风情万种，抵抗被动的……种种种种。
　　原来他真的是很喜欢她呢。
　　他摇着扇，笑着望她，眉目中满是情意，弄的洛雪都不知道自己的火究竟朝谁发，她都有种快要被他气哭了的冲动。
　　她平生再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这场谈判还是崩裂。
　　一整个晚上，洛雪的心情完完全全地由天上崩落到了地上，四分五裂。即便常井回来也无法缓解，特别是还知道他真的如关其所说，需要去边关几个月后。
　　自打常井把关其送出门口，回来。
　　洛雪就一直转身回房收拾东西，不说话。
　　常井上前去，“怎么了？不高兴？”
　　“没不高兴，给你收拾东西。”语气恰恰证明了她的不高兴。
　　常井偏过头一看，她在箱子里拾掇的全是他冬日的衣物，笑道：“现在边关还没这么冷，而且我也不是今天晚上就走啊。”
　　他本来是说笑，谁知洛雪突然一个转身窝在他怀里，抱着他久久不说话。
　　关其愣了愣，手慢慢放下去，拍她的背：“好了，我只是走几个月而已，没必要这么难受。”以前他也总是四处奔波，并不觉得有什么。
　　但……想了想，的确是有什么了……
　　洛雪在他怀里，闻着他的气息，她知道他看不见她的脸，才放任自己难过。
　　他要走三个月啊……她怎么办？
　　关其在这和城里她就好害怕好害怕，害怕他像上次一样对她，日日纠缠着她，她不想做出对不起常井的事，可是……
　　常井的大手温温地拍着她的背，“我很快就回来，别这样了。”
　　他真的有些受不了此刻儿女情长。
　　明明以前听到回到边关，整个人都会觉得分外轻松，如同回老家一般，恨不得立刻收拾东西当晚就策马回去见他的兄弟们。
　　但是今天，他在和城有了家室，居然也会稍稍的有了些羁绊和不舍。
　　洛雪从他怀里起来，揉了揉眼睛，还是红红的。
　　常井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安慰道：“别担心，我办完事立马就回来。”
　　不过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疑问，“关其为什么会来这？”今日听到刘婶说，关其前些日子还送了一支玉钗，说是他新婚时期他未亲自前来的贺礼。
　　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殷勤？
　　洛雪垂脑袋，低声：“我不知道。”
　　常井没有多做怀疑。
　　面前洛雪的神态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他策马奔腾入边关的豪情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变成万般不舍的似水柔情，到底关其说的是对的，女人如酒，是蚀骨毒药，一沾上瘾。
　　“好了，别难过。”又温声哄她。
　　他常井大概也戒不掉洛雪这味毒药了。

　　常井是在第三天走的。
　　他走之后，洛雪立刻觉得整个家都空荡荡的，毫无安全感和温暖感，连做事都快没了兴致。
　　连续几个夜里，她一个人睡在房里面，都有点睡不着。热气未尽的十月份，凉席睡着还会有些冷，以前她总感觉热乎乎的，无论怎么翻身，都能碰到他的身体。
　　盖着被子，床帐放下，室内漆黑一片，听着屋外面的夜声居然会有些怕。
　　不知他在哪里呢？还在赶路吗？
　　洛雪把手叠在脑袋下想着。
　　府外街道传来三更天的声响，原来已经快午夜了，她怎么还没睡着。
　　明天又得没精神了。
　　不行，她得快点睡着才对。
　　砰砰一声，外面似乎传来踢翻什么东西的声响。
　　洛雪本来快要闭上的眼睛猛然睁开。
　　是有小偷吗？
　　不由得这样猜测，现在这府里面只有他们四个人，又全是老弱妇孺，她得千万小心才好。洛雪凝神又听了听，似乎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不由得悄悄起了身，披了件外衣，坐起身来。
　　四下里寻找防身的武器，终于找到梳妆镜前的一支发钗，紧紧握在手中，朝着门口走过去。
　　房门的糊纸透出薄薄月光，月光下门外似有人影。
　　还未近前，门已被推开。
　　洛雪吓得往后连续退了好几步。
　　“洛姑娘。”
　　关其跨步进来。
　　洛雪瞪大眼睛。
　　“你怎么进来的？”
　　“自然是走进来的。”关其笑着。
　　“你居然敢半夜闯进这里……”
　　“为何不敢？我想你，自然便要来看你了。”他说得理所当然。
　　漆黑的屋子里，他的长发映着后面那轮白白净净，散发光辉的明月……又是那套淡蓝色的长袍，又是那样的笑容。
　　噩梦仿佛成真了，她怕极，“这是我和常井的家……”
　　关其淡淡扫视一圈：“我知道。”
　　“你出去！”洛雪举着发钗，已经快退到墙根了。
　　关其轻轻松松地就握住了她举发钗的手，“老喜欢玩这种游戏可不好。要戴也该戴我送给你的玉钗。”
　　“……放手！”
　　发钗被他强行夺下，掉落在地。
　　他微微一示意，她才看清他身后还站着一名孔武有力的大汉，在月色下几乎如佛寺的十八铜人一般。
　　那大汉自发合上了门。
　　屋内只剩他们，月光透进来。
　　他的气息又再次逼近，把她压在胸膛与墙壁之间。
　　“你要再不走，我可叫人了。这是我和常井的家，你不应该欺人到如此份上？！”洛雪躲避着他温热的气息，嘴唇发抖，却在勉力维持镇静。
　　他勾起她的一小揪头发，“洛姑娘，我的随从就在外面，他对我忠心耿耿。你叫个人过来，试试他会不会杀人灭口？”
　　洛雪蓦然瞪大眼睛，“你疯了？！”
　　杀人灭口？！
　　此时，刘婶的声音从院口处传来，“小雪，什么事啊？还没睡吗？”
　　刘婶听到动静出来了，但她却似乎没看见站在门外的那个随从。
　　洛雪知道，有些人会飞檐走壁。刚刚有个影子闪了一下，好像是直接跃上了屋檐，所以现在他应该就在他们的头顶。
　　这样高的武功……
　　关其俯下头轻轻望她，眸光闪动着，似笑非笑地等她回答。
　　拳头微微握紧。
　　不，她不能赌，这个人是一个恶魔，她现在已经相信他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我，我没什么事，不小心踢到夜壶了……”
　　“哦，没事就好。”刘婶似乎隐了个哈欠，“早点睡吧，啊。”
　　声音渐渐消失……没有希望了。
　　洛雪视线垂落在地面。
　　关其径自把她抱起，搁置在贴着墙壁的衣箱上。因为她只穿着里衣，他的手很容易探进去上下摩挲，他的身体贴得很近，她几乎都已经能够感觉到他迅速上升的热度。
　　他解着她的衣物，洛雪没有反抗。
　　“你这样不觉得卑鄙吗？”
　　轻哑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关其停了一下，抬起头。
　　洛雪无神地看着被月光打进的地上的窗影。
　　“我真的没有想过你是如此卑鄙的一个人，为了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就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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