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忆中的审神者

　　堀川国广的留下是大家都默认了的，但其中内情也不是谁都清楚。王铮不耐折腾这些弯弯绕绕的，索性在晚餐时间直接把堀川推了出来，充作新来的付丧神过了明路。知晓内情的，或是之前见过堀川的刃们看破不说破，都当做无事发生过一般地表示了欢迎。

　　堀川抱着药研分给他的被子，笑容可掬地同自己的邻居打招呼：“大俱利先生，我就住你隔壁，以后请多多关照。”

　　大俱利伽罗侧头睨了堀川一眼，轻轻从他身边走过：“没兴趣和你搞好关系。”

　　被大俱利越过的堀川先是一愣，随即笑了一下，也没太在意，径自打开了自己宿舍的门。往后，这就是他长久生活的地方了。已经站在屋内的堀川打量着这间四四方方的小房间，颇有几分感慨。

　　堀川的随身行李几乎等于没有，倒是本丸按例给他分配了一些基本生活用品，但也不多，房间整理起来也就相当的快。偏巧宗三左文字这时来找他了，堀川没关宿舍的门，但是宗三没有直接进屋，他只是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正整理衣柜的堀川回头一看，笑了一下，顺道把柜门关上了：“宗三先生，找我有事吗？”

　　宗三左文字静立片刻，幽幽叹了口气：“可还缺什么吗？从我那匀些给你吧。”

　　堀川没想到宗三会和他说这个，有些意外，堀川倒也认真想了想，随后笑道：“我倒是记不起我还缺了什么，不如待我想起，再去麻烦宗三先生如何？”

　　宗三还能如何？他本也不是为了关怀堀川而来。宗三索性脱了鞋进屋，同堀川相对而坐。

　　“方才冒犯了。”宗三满怀歉意道。

　　堀川闻言一笑：“宗三先生不必如此，要说冒犯，也是在下冒犯在先，我才是应该道歉的那个。”

　　宗三苦笑一声：“你我又何必互相客气呢？我是真心道歉，我不了解你的那位上司，若是说了什么冒犯的话，就一定是我的错了，错在不该妄加论断，你便是再生我的气，我也是受得的。”

　　“不不不，我如何能怪罪您呢？”堀川连连摆手，“我才是真正置你们于危险之地的人，我可当不起您的这句道歉。”

　　“我想，就是长官他自己，也会为利用了两位而感到愧疚吧。”堀川最后道。

　　宗三没有立刻回他，反倒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堀川，你说做付丧神，难是不难？”

　　这个问题问的很是意外，但堀川还是认真思考了一番才道：“我觉得，是难的。比起能动能思考的付丧神，我经常觉得，还是做一个死物此比较快乐。”

　　宗三没想到堀川会说出这样的答案：“堀川你原是排斥人形的吗？”

　　“这很好理解吧？”堀川无辜道，“器物成人，却仍用器物的标准衡量自己，如此想来，还不如继续做无知无觉的器物比较幸福。人活着就会思考，往往越多的思考，才约会让人痛苦。我其实很在意，为什么要让付丧神存在呢？仅仅是为了打败某个敌人这样虚无的目标吗？”

　　堀川是话勾起了宗三对于生存意义的思考，他近乎期待地向堀川询问这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你觉得，我们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会想要思考意义这个话题，本身就很没有意义了吧？”堀川不假思索地道。

　　“如何会没有意义？”宗三有些恍惚了。

　　堀川看着宗三：“虽然我认为仅仅作为器物生存就已足够，但既然有了人的躯体人的情感，总要做些符合身份的事情，我存在的意义，又岂能被他人轻率地定义为战争的消耗品？生命的意义这东西，可是自己选择的，您说可是这样？”

　　宗三擎着下巴似有触动，堀川见状又问了一个问题：“宗三先生，您觉得最快乐的事是什么？”

　　被问及的宗三抬头，他眼神微飘：“最快乐吗？当是，有谁在爱着我吧。”

　　堀川露出暖人的微笑：“这便是了，有谁还爱着你，你的生命又岂会没有意义呢？您看，您已经定义了自己生命的意义了。”

　　宗三露出惊愕的神情。堀川只是微微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堀川的到来若说对整个本丸有什么直接影响，便是增加劳动力了。他来后不久，王铮立即组织了本丸的新一轮垦荒活动，因为要开垦水稻田，垦荒的面积大，要求高。王铮亲自将新的耕地定在了本丸小河不远处的一处洼地。地势低，易于水田灌溉，而且地面还平整肥沃，王铮很是满意。

　　此后半个月，本丸都笼罩在农机的轰鸣之声中。还没经历过这阵仗的堀川亲眼见到将拖拉机开的虎虎生风的鹤丸国永后，就对这个本丸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了解之余，就不由得对鹤丸退避三舍。

　　不过说到底，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堀川不知自己哪里得了鹤丸的青眼，令对方一定要收自家做关门弟子，好继承鹤丸国永的耕地绝学！本丸就那么大，堀川即使躲也躲不到哪里去，于是大家经常就能看见堀川国广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与上蹿下跳的鹤丸国永斗智斗勇。

　　咋咋呼呼，鸡飞狗跳的，还挺热闹。给本丸带来许多鲜活的气息，大家都乐得看戏。显然大多数付丧神都知道，鹤丸只是逮着机会和新来的闹着玩。

　　这天，歌仙兼定举着自拍杆寻找一处光线充足，环境优美的地方取景。自拍杆上固定好的手机前置摄像头是开着的，歌仙站在一丛绿树旁，对着镜头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歌仙美丽的上半身后，一半是翠绿的枝叶，一半是湛蓝的天空，画面清醒自然，构图心机精巧。

　　歌仙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在轰鸣的背景声中，按下了快门，留下了一张大轮胎入镜的半身照。

　　歌仙脸上一僵，愤然扭头：“鹤丸国永！你怎么敢把拖拉机开到路上来！”

　　刚刚驶过歌仙身边，坐在拖拉机驾驶座的鹤丸把墨片眼镜往下拉了拉：“歌仙啊，刚刚没注意到，找我什么事？”

　　“谁找你了！是你妨碍我拍照了！”歌仙气冲冲地说。

　　“那对不起了，不如你到别处拍照去？这片地我得用一会。”鹤丸毫不客气。

　　“你要干什么？”歌仙皱着眉。

　　“自然是教徒弟啊！”说罢鹤丸往后一指，空荡荡的拖拉机拖板上，站着一个付丧神。付丧神色僵硬，牢牢抓住拖拉机上的铁架平衡自己。

　　“歌仙殿下。”堀川国广不尴不尬地问好，站在后拖板上的堀川国广现下整个付丧神都颠僵硬了。

　　歌仙觉得莫名其妙：“你要教堀川开拖拉机你就去打谷场教啊！那里不比这个小花园大？”

　　“这里好学转弯啊，围着这个花坛转圈圈多方便！”鹤丸高抬起头。

　　歌仙听了，欲言又止，堀川国广只能尴尬赔笑：“那个，对不住了。”

　　“行了，堀川你好好看我操作，这以后可都得你来了，你一定要尽快学会，好给师父我减轻负担啊！”鹤丸摇头晃脑，表现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随后，拖拉机就在轰鸣声中，绕着花坛跑了一圈又一圈，一屁股的尾气都给歌仙吸到肚子了去了，歌仙郁闷地不行。

　　没拍好美照还吃了一肚子灰，搁谁也不会高兴，歌仙气冲冲回到宿舍，把自拍杆一丢倒在了软绵绵的床上。歌仙还真不是为了自我陶醉去拍自拍的，他其实是想要重操旧业。

　　几个月前他和王铮商量挣外快的事情，王铮当时还问题为什么要挣外快，歌仙总不好说本丸的薪水太低，买不起他的贵妇面膜吧？歌仙想来想去，只好说是自家放不下模特的工作。王铮没有拒绝歌仙的请求，只是说他有余力的话就做吧。

　　事实证明，王铮的话很有内涵，后来本丸又是农忙又是练级，歌仙哪里还有这个余力去搞什么副业？一时把挣外快的事情完全忘在了脑后，直到前两天掏自家的化妆包，没摸到新的面膜，才终于想起来这么个事。

　　歌仙从来的很有行动力的刃，一想起来，就立刻决定联系自己在模特圈里的故友，想找接点活做。没想到，歌仙的行动一点也不顺遂。他离开圈子太久了，大家压根就忘了他这么个刃。电话打过去，对面的第一句话往往是“你居然还活着吗？”

　　歌仙兼定就不明白了，自己在这人心里怎么就已经死了呢？他乘兴而来，铩羽而归，自然心有不甘，但歌仙也不是个服输的，当下决定，求人不如求己。

　　干脆重新做一份个人简历好了，歌仙想着，拿起手机就往外跑，他要找个地方取景，给自己拍套美丽动人的写真，好让圈里的人知道，他歌仙还是从前那个歌仙！结果，照片没拍成，倒是被鹤丸国永给弄出一肚子的气。

　　歌仙心塞不已，越想越不开心，索性在手机上查找着各类广告模特招聘信息，但是还不如不看呢。模特公司挂出的招聘启事基本都要求全职，工资不咋样，还要抽成，也有发布急聘信息，找野模拍照的公司，但是严格指定了付丧神的类型。一圈看下来，歌仙兼定这振刀倒是成了不受待见的那个了！

　　歌仙入行早，早年的时候愿意做这行的付丧神少，歌仙也因为他的业务能力强，迅速在圈中站稳脚跟，很是打下了一定的圈中地位，哪怕后来，入行的付丧神越来越多，也不乏稀有刀付丧神，模特圈渐渐出现了刀种歧视，歌仙仗着人脉。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不乏一些老客户愿意选择他来给自家产品拍摄平面广告。

　　歌仙哪里想得到，出圈这么一会，这天就变了，简直是一朝天上一朝地下，这就让歌仙很不淡定了。

　　把手机一抛，歌仙拄着脑袋开始思考，眉间皱出一个明显的川字，也不知过了多久，歌仙眼睛一亮，有注意了。他七手八脚地爬起来，冲出自己的房间，三两下跑到了乱藤四郎的宿舍门外。

　　房间里尽头靠右侧的角落与整个房间的画风极为不符，如果说整个房间都是传统的简洁和室的话，那这么一个角落就的完全的粉红色的公主房了。一张宣软的白色四柱床最为打眼，床上是嫩粉色的被子和枕头，悬挂这着粉白的窗帘。

　　硕大的凯蒂猫，佩琪猪，派大星，胖丁玩偶把公主床塞的满满当当。还有各种粉色系的玩偶堆在床上，床侧的地面是一张粉白相间的长绒地毯，地毯上是一张浅棕色的懒人沙发，一张和四柱床一个风格的矮桌摆在懒人沙发前，矮桌上是一台27寸弧形显示器，巨大的显示器直接把坐在显示器前的乱藤四郎完全兜住了。

　　“小哥哥们想要听乱子唱什么歌呢？”乱藤四郎比日常还要甜美数倍的声音，在明亮的显示屏后娇滴滴地响起，随后像是被什么逗乐了一般，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要乱子自己选择吗？哎呀，乱子好苦恼呀，小哥哥们帮帮我吧？”乱面前的显示屏上的画面里，一条条弹幕飞过，五颜六色，五花八门，把整个直播窗口挤的满满当当，一双眼睛看都看不过来。

　　“什么？威风堂堂？哎呀，你们好坏好坏的，这样子的歌，人家不会唱啦。色气什么的，人家不会的啦！”

　　咚咚咚，巨大的敲门声响起，非常急促，正对着麦克风言笑晏晏的乱藤四郎表情一愣，愣神期间，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这自然是没办法继续直播，乱藤四郎忙娇笑着安抚观众大老爷们的情绪。

　　“乱子的邻居好像来找乱子了呢，乱子出去一下，马上回来哦，大家要等我哦！”话毕还wink了一下。

　　乱藤四郎踩着和娇滴滴的声音截然相反的粗犷步伐，几步就冲到了门边，唰的一下打开门：“找我干嘛呢？”语气和直播时的柔情娇憨截然相反。

　　乱藤四郎穿着大裙摆的粉色系蓬蓬裙，长长的卷□□漫地拖在前胸背后，头顶还顶着一个粉色的蕾丝蝴蝶机，小脸白里透红，本来就看不出男孩样的乱此刻更像一个娇蛮的小公主了。

　　乱小公主满脸不耐烦，双手抄在胸口：“我现在正忙着呢，什么事快说。”

　　歌仙被乱藤四郎夸张的装扮闪了一下的歌仙立刻回神：“是这样的，我想请你我个忙。”歌仙搓着手道。

　　乱抱着胳膊往门框上一靠：“说吧。”

　　“是这样的，”说实在的，歌仙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请人帮忙嘛，“能让我看看你是怎么直播的吗？”

　　乱一听就乐了：“怎么？你也想当主播啊？”

　　歌仙绞着手指头：“这不，想发展一点副业嘛，我手头上有点紧。”

　　乱好奇了：“我缺钱是因为我喜欢买漂亮衣服，歌仙您看上去，也不是喜欢乱花钱的付丧神啊？审神者发的工资也不少了吧？怎么会不够用？”

　　歌仙大感尴尬，就有些支吾：“我确实买的少，但我买的贵嘛。唉，先别管这个了，就说你帮不帮这个忙吧！”

　　歌仙都这么说了，乱也没什么好推脱的，直接让开了身，让歌仙进到屋里，他道：“看我直播可以，但不能发出声音，影响我直播，知道吗？”

　　歌仙连连点头：“你放心，我就看看，不说话。”

　　于是乱藤四郎带着歌仙回了宿舍，还给歌仙找了一个小垫子坐着，好近距离观看乱的直播营业。随即，歌仙就被震了一下。

　　“大家，不好意思，人家耽误了一点时间，让大家久等了。”娇滴滴的声音一响，歌仙直接蹿出一身的鸡皮疙瘩，生生打了个激灵。

　　“补偿吗？我也想补偿大家呀，那要补偿些什么好呢？”乱藤四郎娴熟地使用着女声的强调，故作可爱的对着直播观众说话。

　　“福利呀？那好呀，大家是要黑丝福利，还是白丝福利？”乱藤四郎抛出两个诱惑的选项。弹幕立刻闹哄哄，乱成一锅粥，要是弹幕能化成声音，一定是各种鬼哭狼嚎。

　　乱藤四郎笑盈盈地让观众闹腾了一会，迅速从一旁镶着彩色小珠子的首饰匣子里抽出两根丝带，一根黑色，一根白色。乱美滋滋地把白色的那一根系在了纤细的脖子上，打了一个精致的蝴蝶结。

　　“铛铛！你们要的白丝福利！人家是不是很可爱呀？”

　　弹幕就是一静，下一刻就同山洪暴发，泥石流倾泻一般，刷出大量弹幕，还有各种打赏特效霸屏，都是在鬼叫乱藤四郎心机，糊弄无知少男的纯洁渴望。

　　乱藤四郎看着哗啦啦的打赏进账笑得美滋滋：“小哥哥们是在想什么污污的事情吗？不可以哦，小哥哥们住脑哦，要纯洁，不可以污！”顺道给了一个光飞吻。

　　乱藤四郎的粉丝们诡异的吃他这一套，各种打赏刷的飞起，粉丝们纷纷赞扬乱藤四郎的纯洁可爱矜持，是心目中最完美的女神。

　　乱藤四郎热热闹闹的唱完一首可爱风的歌曲就下了直播，麦克风摄像头一关，他就利索地抽了脖子上的丝带，脚一翘，就陷进了懒人沙发里。乱藤四郎冲歌仙翘了一下下巴。

　　“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从乱开腔起就一副石化模样的歌仙晃了晃脑袋，把脑袋里的思绪掉：“所以，你的在网上的身份是一个女孩？”

　　乱没想到歌仙会问他这个问题，他眨了眨眼睛才道：“差不多吧，我只是没有把真实性别告诉粉丝而已。”

　　“然后你每天这样，嬉皮笑脸，就是一次直播？”歌仙一时找不到正确的形容词。

　　乱皱了皱眉：“你这么理解的吗？我给喜欢我的人直播，让粉丝开心，你觉得这是嬉皮笑脸？”

　　“不是这个意思，”歌仙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我是说，你不觉得这样的直播，很不正式吗？你也没有展现出什么惊人的技巧，才能，观众不会对此不满吗？”

　　乱笑了：“歌仙啊，你还是太老派了，你不了解现在的网络经济，这可是一个靠脸就可以挣钱的时代，不要钻牛角尖了，我挣钱开心，观众给我钱也处于自愿，至于其他，有什么重要的呢？”

　　歌仙听了，不但没有触动，反而更加不能理解了：“这就是直播？未免太儿戏了吧？”

　　乱藤四郎道：“市场经济，需求就有供给，人们需要直播网红，仅此而已。你呢？打算入行吗？”

　　歌仙先是犹豫着摇头，然后越发坚定地摇头：“这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可能太理想化了。今天谢谢小乱了，我就先回去了。”

　　乱藤四郎没有留歌仙，他目送着歌仙离开，直到宿舍的门重新关上，乱才动弹了一下，他又往懒人沙发里陷了陷，自言自语道：“歌仙真是个认真的付丧神啊，比不上比不上。”

　　在近距离接触了直播行业的一角后，歌仙默默在这个选项上打了一个叉。他觉得自己大概不适合干这个。在镜头前表现出美好有趣的一面，通过片面的交流让素不相识的网友喜欢他，给他花钱，这种能力，歌仙觉得他是欠缺的。

　　佩服乱藤四郎之余，歌仙又陷入了苦恼，否决了直播这一选项，他还能用什么手段挣外快呢？这个问题歌仙想了很久都没能找到解决的办法，这个时候，两位新刃都已经抵达了本丸了。

　　他们分别是同田贯正国，和山伏国广，两个经由时政再就业部门介绍，进入本丸的寻常付丧神。他们两彼此认识，因为喜好相近的缘故，关系还意外的好，待业期间就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这次也索性一起来到本丸任职。负责接待的是堀川国广，毕竟来的新刃里有他的兄弟。

　　这两位很快适应了本丸的工作于生活，本丸的田野上到处都是他们斗志昂扬，奋力挥洒汗水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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