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忆中的审神者

　　众刃与王铮是谈话，在小夜领着身体依然虚弱的宗三，来到公共休息室一见王铮时，便戛然而止。本是时刻注意着自家二哥的小夜，在看到了王铮取下护神纸的样子后愣了一瞬。还是王铮笑着把人招呼过来。

　　“小夜，过来坐吧，小夜的哥哥也过来吧，我们正在聊你的事。”王铮身边围坐了一圈付丧神，但不知有意无意，还是有两个位置空着。

　　初来乍到的宗三将不安隐藏在心里，跟着小夜来到这位陌生的审神者身边。其实到现在他还是没搞清楚状况，为什么醒过来就到了和战场截然不同的，安宁祥和的本丸之中。还有小夜，这个惊喜又惊吓的意外。

　　了解自家二哥的小夜牵着宗三的手，想要给自己的兄弟一点安慰，宗三勉强回以微笑，尽力镇定的和陌生的审神者说话：“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谢谢审神者大人的救命之恩。”

　　王铮挑眉，有些意外：“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我的本丸的吗？”

　　宗三懵了一瞬，然后道：“最后的意识里，我是在抗击溯行军的前线战场上，所以，我重伤后被转入后方了吗？”宗三的语气很不确定，因为即使是被转入后方，也应该是在医院里，像这样在一座本丸里，显然不符合常理。

　　“你这么说，也不算错，”王铮没有否定宗三的猜测，“我这里只是一座普通的本丸，说是安全的大后方也没有问题。”

　　“请问，”宗三忐忑中带着期盼，“除了我，还有谁也在这里吗？”

　　王铮点头，皱着眉思索：“有啊，叫什么名字来着？”

　　“堀川国广，大将。”药研适时提醒。

　　“啊，对，是一个少年人，听我的员工说，他是胁差，叫堀川国广，你和他一起出现在我的本丸里。”王铮肯定道。

　　宗三眼里希望的光芒有一瞬的暗淡，他勉力一笑，眉目中却是哀戚：“那堀川现在状况如何？”

　　“他伤的比你重些，现在还泡在手入池里吧。”王铮不太确定。

　　“宗三先生不用担心，堀川先生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他的伤情依然严重，因为你们不是大将的付丧神，所以不能用加速符加速治疗过程，但再有一个小时，他就能手入完毕了。但治愈后可能还会像你一样，保持一段时间的昏迷状态。”

　　主导了宗三和堀川治疗的药研仔细解释了一番堀川目前的情况。

　　宗三左文字小小出了口气，没了生命危险，又泡进了手入池，恢复健康就是迟早的事，他忙道：“那就好，谢谢各位的救助，在下不胜感激，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说着宗三起身，深深的地鞠了一躬。

　　“起来吧，不必行此大礼，”王铮佯扶宗三，让他坐回座位上，然后王铮饶有兴趣地撑着下巴道，“说道报答，你打算怎么报答我们？”

　　没想到会被直接问到这个问题，宗三意外之余，还是给出了答案：“做我力所能及的回报，虽然很惭愧，自己作为付丧神一事无成，但自由生活这么多年，我还是有些人脉的。希望这能给审神者的本丸带来一些帮助。”

　　王铮继续问：“那能告诉我，你的来历吗？小夜和我说，你就是过去同他相依为命的宗三左文字，我能替小夜问问你，为什么明明没有有碎刀，却没有去找小夜吗？”

　　宗三一时失语，他看向了小夜，但是小夜默默低下了头，这个问题显然是他非常在意的。宗三心中一痛，他反手握住小夜的手，艰涩道：“我，没有放弃过寻找。”

　　话出口后，就顺畅了，宗三语调缓慢，娓娓道出这些年的经历：“小夜也告诉过您吧？当年突然遭遇大批溯行军，那几乎是必死的局面，兄长他……我将小夜藏好后，就尽力将溯行军远远引开。我以为，我会碎刀，但在我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我被一位途径此地的游散付丧神所救。”

　　“等我醒过来时，已经是好几天后了。虽然希望渺茫，但我执拗地拜托救下我的付丧神，带我去小夜藏身的地方找小夜。结果显而易见，我没有找到小夜。我当时甚至深深怀疑，小夜是不是被溯行军发现，遭遇不测了。我一度想要刀解了自己。”

　　“幸好有他，是他不厌其烦的开解我，甚至屡次救回一个心如死灰，执意轻生的我。他是一个独自生活的游散付丧神，正常度日已经非常艰难了，却还要养活一个重伤难愈，几次寻死的付丧神。他可以连着几天不吃灵食，连轴做战场任务，就为了省下资源治疗我的伤势。”

　　“他真的非常死心眼，无论我如何无理取闹，如何发脾气，甚至失去理智自残，他都执意要救我。那是我最绝望一段日子，却也是我最难以忘怀的一段日子。因为他的努力，我才能真正活下去，抱着希望地活下去。”

　　“游散付丧神的力量太微小了，尤其是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的情况。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找到小夜。我们不得不求助其他势力，我和他先后加入过很多游散付丧神团体，捕风捉影的消息倒是听了许多，却都不是我的小夜。”

　　“为了我，他最终决定参加政府军，只是因为官方组织更能获得可靠的情报，再后来……”宗三声音渐微，他压抑住突如其来的鼻酸，含混道，“后来，我们一起上了前线，之后，我和堀川就莫名到了您的本丸。”

　　宗三发出令人心酸的笑声：“在最不抱希望的时候，小夜却出现了，哈哈，这真是……”

　　小夜左文字眉头揪紧，死死拉住哥哥的手，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宗三双目含泪，却隐忍的不让泪水流下，他伸手抚摸小夜的脸庞，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不用担心，哥哥只是，太高兴了。”

　　小夜直接从椅子上扑到了宗三的怀里，直觉让他知道，宗三哥哥的开心，不是假话，但也不是真话。知道宗三一直在寻找他后，心疼彻底打败了隐秘的介怀，他不希望宗三哥哥露出这种似笑还哭的表情。

　　小夜暖乎乎的体温暖了宗三一半的心脏，那些黑暗的，颓丧的情绪如退潮般缩进了心底的角落，只能等待下一个卷土重来的机会。宗三收紧双臂，仿佛要从幼体的身躯里汲取力量。此时围坐一旁的众刃一致保持着沉默，看向紧紧相拥的兄弟两的目光，深邃而宽容。

　　“抱歉，打断你们的温情时刻，”审神者王铮是最煞风景的那个，“你说的那个他，是一位压切长谷部吗？”

　　宗三听后愣在那里，木然抬头：“您知道什么？”

　　王铮放软了表情：“你不要紧张，这只是我的推测，我认识的一位三日月宗近曾作为说客来到我的本丸，希望我能收留一位宗三左文字，他也是受人之托，这个托付的人，是某位压切长谷部。不过当时出于对小夜情绪的考虑，我没有答应。不知，这个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

　　宗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放空，世间就是有这样那样的巧合，最后他微微点头：“您这么说的话，那大概就是我了。这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王铮叹息着说：“这大概就是缘分吧，兜兜转转，你还是来到了这里，幸运的，和小夜团聚了。”

　　宗三露出了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这个微笑鲜见的不带苦涩：“果真是有缘。”他默默凝视自己的弟弟。

　　“审神者大人，您说这是缘分，那缘分会不会继续保佑我呢？”宗三喃喃道。

　　“佛曰：不可说。”王铮回以微笑。

　　宗三怀抱着小夜陷入了思索，半晌才抬起头，这时大家已经难以在他的脸上找到方才的苦涩与脆弱了，宗三道：“那个傻瓜总算正确一次，总要抱有希望不是吗？”

　　王铮只是微笑不做表态，他豁然起身：“好了，既然小夜的哥哥来了，想必小夜更愿意和哥哥一起住。大家一起帮小夜搬家吧！”

　　爱染最先跳下椅子响应：“我要帮小夜搬家，说不定下一个可以搬出去的就是我呢！”

　　“不见得不见得，虽然我们三条家的刀难得，但总要给自己一点希望嘛。主人给力一点的话，说不定我就有岩融了！”今剑满怀希望，紧跟爱染的步伐。

　　“那我就许愿更多弟弟好了。”药研推了推眼镜。

　　“那个，一期哥也是有希望的吧？”五虎退用绝对不弱气的语调说道。

　　“数珠丸恒次……算了，兄长大人太考验主人的血统了。”笑面青江默默收回自己的话。

　　“喂，我们要相信主殿啊，迟早有一天嘛，没有血统，不还有肝吗！”鹤丸撞了一下青江的肩膀。

　　“不要擅自给你们的审神者加上超出他承受能力的期待啊！”王铮觉得自己有必要挣扎一下。

　　在众刃都在替小夜与哥哥重逢而高兴，并帮着兄弟两打理以后要住的屋子时，王铮偷偷留下药研，特地叮嘱了他，要他注意堀川国广的的情况。

　　“堀川国广大概比宗三左文字知道的更多，等他醒过来，你替我和他聊聊。”

　　药研疑惑道：“您难道对宗三还有所怀疑？”

　　王铮摇摇头：“宗三的身份没有问题，但我要确保不会有人利用他，威胁到我的本丸。阴谋诡计我是不惧的，但处理起来太麻烦了，还是先确认一下情况吧。”

　　药研听了点点头，着个担忧很有必要，他自然会答应王铮的要求。

　　堀川国广恢复意识后，看到了一个背对着他的白色的人影，他胳膊肘撑着床面想要起身，于是闹出了点动静。那个白色的背影这时转过身来。是药研藤四郎，而且是一位堀川不认识的药研藤四郎。

　　堀川起的太急了，眼前有些模糊，他晃了晃脑袋，顿时觉得头更晕了。

　　“你还是躺下休息为好。”那位陌生的药研藤四郎边道，边走过来把他按回病床上。

　　堀川浑身无力，根本抵抗不了药研的推力，又倒了回去，身下的床褥干净蓬松，还有淡淡的，太阳晒过的气息。堀川国广反应过来，这绝对不是在战场的任何一个地方。

　　堀川握住药研藤四郎的手腕，有气无力地道：“这是哪里？你是谁？”

　　药研任由堀川抓着他的手腕：“这里是审神者大人的本丸，至于我，如你所见，只是一振药研藤四郎罢了。”

　　堀川闻言挣扎着要坐起来：“这里离前线战场多远？我必须返回指挥官大人身边！”

　　药研毫不留情的把堀川又摁了回去：“请你好好休息，你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严重缺乏灵力，而且，我不知道你说的前线在哪里。”

　　“前线自然是付丧神与溯行军战斗的第一线！我是前线指挥官压切长谷部殿下的副官，请立刻让我归队！”堀川一点也不配合药研的治疗。

　　药研眉头一皱，拾起床头柜上那只准备好的注射器，稳准狠地扎进堀川的大臂，迅速完成了肌肉注射，一阵脱力感瞬间袭击了堀川，堀川国广来不及挣扎，砰的一声倒进了床铺里。这下他彻底没了力气。

　　“你这是做什么？你有什么图谋！”失去行动能力的堀川一阵心慌，药研藤四郎要对他做什么他都反抗不了。

　　药研把用过的注射器去掉针头，铛的一声扔进弯盘里，他冷漠道：“你要是听话，我也不用浪费一支肌肉松弛剂，在说话前请动动脑子，想想你的处境。这里不是战场，只是一个普通的本丸，你突然出现我们的本丸里，我们没有把你扔出去已经很善良了，甚至还给你做了手入，怎么也是仁至义尽了。”

　　堀川国广张口结舌，最后只好憋出一句：“抱歉。”

　　药研拖来一把椅子，坐在了堀川的床边：“继续，说说你的来历，你是怎么落到我们本丸的？我们的审神者可没有同意你进入本丸。”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能先告诉我，有没有一位宗三左文字和我一起来到了你们的本丸？”这么一通折腾，堀川的脑子清醒了不少，想起了最重要的问题。

　　“有，你和一位宗三左文字一起出现在了本丸的时空转换器旁，并且身受重伤，但是他的伤势要比你轻一些，现在由我们本丸的小夜左文字照顾着。”药研交着腿，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上半身靠着椅背，“所以，你和宗三左文字是什么关系？”

　　堀川得了肯定的答复，心里庆幸不已，他坦诚道：“我受命保护宗三殿下。”

　　“谁的命令？”药研追问。

　　“自然是指挥官大人的命令。”堀川回答的非常果断。

　　“保护宗三左文字从前线战场撤离到我们本丸吗？你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药研紧盯着堀川的脸，目光迫人，仿佛要从堀川任何细微的表情中看出破绽。

　　在这样严厉的目光下，堀川无端觉得紧张：“如果我们的着陆点没有错，这里座本丸是编号AK48的本丸没错吧？”

　　“这里的确是AK48本丸，所以你们是有目的的闯入本丸的吗？”药研的语气更严肃了。

　　“不，请原谅，我们没有恶意，仅仅因为当时情况太过紧急，我们能想到的只有着么一个安全的地方，并非你所想的那样，有什么特殊目的，最大的目的只是想要脱险罢了。”堀川急忙解释。

　　“是你的长官让你带着宗三来到我们本丸的？”药研半眯起眼睛。

　　堀川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没错，指挥官大人给了我一个空间坐标，告诉我紧急状态下可以把宗三殿下送到这个坐标去。他说这个坐标上的本丸即使不会收留宗三先生，也可以通过本丸的审神者大人找到第十二番队的三日月殿下，由三日月殿下收留宗三先生。”

　　药研往前坐了坐，语气十分苛刻：“我可以相信你，但是你要老实告诉我，这位宗三左文字和前线的政府军，到底有什么牵扯。我们的审神者不会愿意收留一个祸害。”

　　堀川国广神色不愉，即使处在弱势，他还是忍不住说些尖锐的话：“这是你们审神者的形容吗？未免太失礼了。”

　　“请你搞清楚状况，现在是你们对我们本丸有所求。若你和宗三左文字会给本丸带来灾祸，又凭甚么让我们心无芥蒂的接纳你们？这样吧，反正也可以让三日月接手宗三的收留问题。我这就去通知他。”药研已经站起来了往手入室外走了。

　　“等等！”堀川不禁喊道。

　　“怎么？打算说实话了？”药研只是微微侧头，那眼角瞥着堀川。

　　人在屋檐下，堀川实在硬气不起来，他支支吾吾地说：“宗三先生，并非什么会带来灾祸的付丧神，他只是，指挥官的爱人罢了。”

　　药研挑眉，踱着步子，又回到那张椅子上：“情侣关系？和前线指挥官？”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堀川索性也放开了：“宗三先生和长谷部殿下感情很深，因为宗三先生也很强，所以他虽然不是正式的政府军，但一直随军出征，帮了长谷部殿下很多。”

　　“照你这么说，长谷部没有必要把宗三送到安全的地方去才对。宗三不是一直都随军吗？”药研摸着下巴。

　　“但是宗三先生毕竟不是正式军人，上战场的事情他没有必要参与。长谷部殿下也忍受不了爱人在战场上负伤，一直有送宗三先生离开军队的想法。”堀川低着头道。

　　“所以这次宗三受了重伤，你又受命保护他，所以干脆趁着此机会，把宗三带来我们本丸？”

　　“正是如此，这也是长谷部殿下愿意看到的结果！”堀川抬头与药研对视，眼神坚定不已。

　　药研啧了一声，站了起来，双手抄进白大褂的口袋里：“你休息吧，刚才的肌肉松弛剂里含有修复性质的灵气，睡一觉就能吸收了。”

　　堀川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怔愣者看着药研往门口走，等到他都要跨出门槛了，才醒过神来追问：“所以宗三先生能留下了吗？”

　　药研抬了一下胳膊，头也没回地道：“这要看他本人的意思。”

　　天守阁二楼，审神者办公室。

　　“堀川国广交代的就是这些了。”药研汇报完自己探听出的情报后道。

　　王铮靠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手肘搁在扶手上，双手指尖相触，交成一个塔型：“那小子，没说实话啊。”

　　药研上前一步：“需要我再去给他施压吗？”

　　王铮抬手：“不，随他去吧，总归对本丸没什么影响。”

　　“大将，”药研好奇地问，“您觉得堀川的话是哪里不对？”

　　王铮看了药研一眼：“可不止是堀川，无论是宗三还是堀川，对我们都有所隐瞒，两刃的话对照着看倒是彼此印证，完美无缺，但是，一个刚醒过来就喊着要回到前线的副官，凭什么愿意为了保护一个军属，而脱离惨烈的战场，做出可以算得上是逃兵的行为呢？

　　可别说是因为长官的命令。前线的指挥官连这点牺牲的觉悟都没有，怕是难以服众吧？更何况带着情人上战场，本身就是不合常理的吧？”

　　药研听后不禁颦起眉头，一只手托着下巴，沉思起来。

　　“哈哈，药研你也不用太在意，只是我的推测而已，”王铮见状，笑着打断了药研的沉思，“既然宗三是小夜的哥哥，那就是我的另一个崽子，不管他背负着什么秘密，从他决定待在本丸和小夜一起生活开始，就是我罩着的付丧神，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药研推了一下眼镜：“我还以为大将只会把短刀当孩子看。”

　　“哪有，我可是很公平的，你们都是我的崽子！”

　　“那左文字家大概就是亲生的吧。”

　　“哈哈哈哈，药研你说话真有意思。”王铮哈哈大笑，披散着的漆黑长发也随着笑声一抖一抖，晃出了波浪般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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