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忆中的审神者

　　陆奥守在平野决定带回药研的第一时间就预感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他就是不说。陆奥守冷静地告诉自己，这不是没有同事情谊，只不过是给粟田口们一个机会，亲身体验一下本丸的艰苦，避免对方再犯这种错误。

　　想明白了，陆奥守就一身轻松的和粟田口们一道回了本丸，然后一起见了大将，汇报了此行的成果。

　　砰的一声，一个硕大的坛子砸在了地上，榻榻米都被震出了灰。陆奥守吉行恭恭敬敬的跪坐在王铮身前：“大将，我们将小夜左文字的柿饼完完整整的带回来了！”

　　和王铮坐在一处的小夜看见坛子眼睛就亮了，他望向王铮，用充满了渴望的眼神。

　　王铮理解的摸了摸小夜的发顶：“去吧，去看看你的柿饼有没有问题。”

　　小夜谢过王铮后站起来，吧嗒吧嗒走过去，踮着脚解开封紧的盖子，一股果脯的甜腻就飘在了空气里。小夜的柿饼坛子有他那么高，在没有脚垫的情况下，小夜扒着坛沿也看不见里面，陆奥守笑着搭了把手，把着小夜的腰把人拎高。

　　“你看看吧，可有损伤？”不是陆奥守吹，这百多斤的坛子就是他一个人生抗回来的，路上还特别注意没磕着碰着，要是有问题，他就不配做坂本龙马的佩刀！

　　小夜整个脑袋都埋进了坛子里，两只细胳膊在里面翻腾。没一会，他把头拔了出来，见状，陆奥守顺势把人放下。

　　“谢谢。”小夜简单而又诚挚的道谢，往陆奥守的掌心里塞了一块柿饼。

　　“给我的？谢谢你了，”陆奥守拿在手里，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喔，好吃，很甜呢！”本是毫不在意的，但陆奥守被柿饼的口感惊艳到了。

　　不湿不干，不涩不麻，一切柿饼的缺点都没有了，只有绵软适口与悠长的回甘，这时他才仔细去看咬成月牙的柿饼。即使是上了霜，也能看出内里橙红的色泽，入手稍一用力就是一个坑，略有点粘手，但这是糖分充足的证明，牙印处胶状的果肉更是闪闪透光，简直做到了柿饼的极致！

　　收到赞美的小夜腼腆一笑，把手上的一摞柿饼全部塞到了王铮的手里：“送给审神者大人。”他指的是全部。

　　王铮很是受宠若惊，接过一摞柿饼后，和陆奥守一样，捡起一个开始吃，这味道是真的好，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他吃过的柿饼里，味道最好的了。

　　“很好吃啊，来来来，平野和厚也吃。”王铮手上的柿饼分给了平野和厚，都是一个本丸的，好东西自然要分享，平野和厚也不客气的品尝了起来，一致露出了惊叹的表情。

　　“小夜啊，你这柿饼哪里买的呀，味道相当不错哦！”王铮在吃完一个柿饼后，偷偷舔了一下手指上的糖霜，笑嘻嘻地问。

　　小夜左文字听了，摇了摇头：“不是买的，自己做的。”

　　王铮一愣，随即惊叹：“小夜，你太厉害了吧，还会做柿饼呢！”

　　“唉？自己做的？和卖的一样好吃唉！”厚刚吃完还没来得及擦嘴呢，听到小夜的话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奇。

　　平野吃相更加优雅一点，不知道他从哪里拿出来了一块手帕，正在仔细的擦手指：“小夜还会种豆芽呢，小夜在会做什么我都不稀奇了。”

　　“确实是在付丧神里很少见的技能啊，我是说，农业技能。”陆奥守道。

　　被连番夸奖的小夜左文字有点经受不住，小脸红彤彤的，他跪坐在众人之间，有点紧张的抓紧裤腿：“没有那么好，都是哥哥们教的。”

　　此话一出，大家顿时想到了这振小夜的背景，一些俏皮话就很难说出口了。小夜不过一振短刀，为什么会这么能干呢？为什么他嘴里有哥哥的存在，身边却没有呢？很多事情是经不起推敲的，一推敲就会发现隐藏着的，不为人知的过去。

　　所以，话题向龙卷风一样快速转换，平野开开心心的拍掌，对王铮说：“对了，主人，平野今天出阵，有带东西回来哦！”

　　王铮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哦？是什么啊，能让平野你这么高兴？”

　　陆奥守噌的一下精神了，来了，他目不转睛的主意着事态的发展。

　　平野依然是那副开心的样子，他取下别在腰间的一阵短刀送到王铮眼皮子底下：“锵锵！新刀剑哦！粟田口的药研藤四郎。大将开心吗？”

　　王铮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王铮的笑容渐渐消失，王铮没有了笑容。

　　王铮看向陆奥守：“你同意的？”

　　握草，居然还是他的问题吗？陆奥守解释连连：“不是啊大将！这振刀不是咱们主动捡的，是遇到的审神者送给咱们，审神者送的，咱们也不好不接呀，而且还是没有的刀剑，大不了您放着不召唤对不对？”

　　什么情况？平野见王铮的表现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之外，和同样一头雾水的厚交换了眼神。厚藤四郎自然什么都不清楚，但在和平野交换完眼神后，他们一同想起那个最不愿意发生的情况。审神者，讨厌短刀。

　　粟田口们的心思千回百转，工于心计的平野看着手上的药研藤四郎，脑子里已经拐了一百零八个弯，设想了七七四十九种解决问题的方法，再极端一点，他平野根本不怕审神者撕破脸皮！

　　厚一看平野的脸色，瞬间吓出一身白毛汗，他赶忙捏住平野发抖的手，微微摇了摇头。妈耶，这个时候平野大佬就不要发飙了，审神者不一定要做什么啊！

　　粟田口们的暗潮涌动不过顷刻，同一高度的小夜甚至什么都没发现，就被一跃而起的王铮吓了一跳。

　　“我要你皮，我要你皮！我没跟讲过本丸现在经济困难，多一振刀都养不起了吗？你还放任小孩去捡刀！你是想气死我好继承我的本丸吗？”

　　王铮一手钳住陆奥守的脖子，一手敲陆奥守的脑门，狠狠请他吃了一回免费的栗子。陆奥守一米七出头，王铮抓他跟老鹰抓小鸡似的，被老鹰钳住的小鸡哪里还能动弹呢？无法动弹的小鸡，陆奥守吉行，慌忙之下只知道求饶。

　　“大将，咱错了，咱不是故意的啊！”

　　“你不是故意的，你丫就是有意的！没想到啊，你这浓眉大眼的，居然还这么鬼精鬼精，我是小看你小子了啊！”王铮照着陆奥守的脑袋就是一阵揉搓，陆奥守又不是短刀，不必怜惜。

　　“不是大将您说的，以后来新的刀了，暂时只会要短刀吗？咱这不是，未雨绸缪，等您那天要凑齐一个战队了，不就有现成的吗？”陆奥守嗷嗷乱叫，争取在王铮手底下存活。

　　“我说了以后要短刀，不是现在要短刀，你把新刀带回来了，又让我在一边放着？你让我这个审神者当这个坏人，不让人小朋友和兄弟见面？陆奥守啊，你就坑我呢吧！”

　　“没，没有……”陆奥守蔫了，说话都有那么几分底气不足，手脚也不挣扎了，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挂在王铮臂弯里，双眼放空。

　　“好吧，咱招了，是咱错了，没有把本丸的情况和平野他们说清楚，任由他们带新刀回来。”

　　陆奥守一承认错误，王铮就松了手：“你早认罪不就成了吗？非要我严刑逼供，哼！”说着他气哄哄的坐回自己的坐垫上。

　　粟田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张脸都是懵的，平野发痴地问：“主人，什么本丸情况啊？”

　　王铮一看小短刀发问了，就有点尴尬了，本来他只跟陆奥守具体讲了本丸情况的，就没想让短刀们操心。小朋友嘛，吃吃睡睡玩玩就够了，管什么生计问题呢？但陆奥守这么一手，让他措手不及。

　　王铮清了清嗓子，组织语言：“那个，之前也和你们说了，大将我把第一个月的工资花完了。本来这样没什么，毕竟大将我有先见之明，给本丸备了粮，但是吧……”

　　王铮挠头，真的，他觉得在这种场合下说出实情，有点残忍，毕竟短刀们都带了兄弟回来，但是吧，今天不讲清楚，以后还往本丸捡刀该怎么办？

　　于是想通了的王铮很认真的和粟田口们说：“我要说的是，本丸储备的粮食，只够我们几个吃一个月，再多来付丧神，咱们就要闹饥荒了。我要说明啊，不是我不想你们带兄弟回来，是带回来了，我也养不起。”

　　这话听的怎么这么心酸？王铮掩面，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啊，居然要在小孩面承认自己的无能，他活了这么老长，除了生命的前二十年，还没这么憋屈过啊。

　　粟田口们面面相觑，厚读懂了平野的眼神，平野在说，原来不是他想象的样子吗？怎么可能啊，厚难得给了平野一个鄙视的眼神，自己一眼就看出来了，大将只是一个简单的傻瓜而已，平野想太多了。

　　难得在看人的问题上败给厚藤四郎这振刀剑，平野一时不想说话，厚出面作为粟田口的代表，和审神者开始了对话。

　　“所以，是因为无法供养新的付丧神，您才不愿意收留药研的吗？”

　　“也不是不愿意啦，”王铮挠秃了头，“只是，放在一边不去唤醒的话，你们会难过吧？”小孩子，不都喜欢热闹吗？“而且，作为未被唤醒的刀，也会孤独吧？”

　　一旁安静旁听的平野捂住胸口，不好，是心动的感觉！为什么这么熟练啊？这是哪里学来的撩刀技巧啊？你这么为刀着想，让作为刀的我很难办啊！

　　厚也是一样震惊，如果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发现自己的大将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傻瓜了，他进化了，他变成了一个复杂的傻瓜了！这就很要刀命了。

　　平野藤四郎抑制不住露出了一个符合时政设定的笑，他把药研又别回了腰上：“主人，您担心什么呢？虽然兄弟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但在我心里，您已经是最重要的了。本丸的发展自然要高于个人情绪，无论怎样，请让我伴随您左右吧！”

　　平野死死摁住疯狂抖动的药研，兄弟，你就再做一个月刀子吧，为了本丸的幸福！

　　“平野，你好奸诈啊！”厚立刻咋呼了起来，“大将，无论什么任务，您就放心交给我吧，我可是兄弟们中最有实力的破甲刀啊！”

　　平野差点忍不住拿药研敲厚的后脑勺，但他忍住了，对着王铮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顺便把厚挤到一边去。

　　短刀们活泼贴心的样子，让王铮熨帖不已，他老怀大慰的摸着两个小朋友的小脑袋：“本丸哪里需要你们操心呢？还有我和陆奥守呢，陆奥守，你说是不是？”

　　王铮扔去眼刀子，扑簌簌扎在陆奥守心口上，他只能捧心道：“您说的没错，养家糊口是大人的责任。”行吧，他算是看明白了，在其他成年刃到来之前，他就是食物链的最底层。就不要再想挑战一下目前的本丸生态了。

　　“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小夜左文字颤抖着举起了手，他惴惴不安的道，“我，我可以先离开，这样，药研就可以……”

　　“不不不！”王铮一把卡着小孩的咯吱窝把小夜抱过来，“小孩子家家，瞎说什么呢？这可不是你的问题，都怪我没能耐，养不起孩子，小夜你不要为此感到负担。”

　　小夜这娃娃真是说轻了怕入心，说重也怕入心，忧忧郁郁的像一朵小乌云，随时都能落几点小雨滴，淋得旁人心肝儿凉。一想到一个月后小夜就要回去做无主的付丧神了，王铮这心啊，就没着没落的，这样一个小不点，在战场上可怎么活哦，想想就发愁。

　　王铮搂着小朋友愁肠百转，脸上就表现出来了。小夜不知道王铮是在愁他，还以为在愁粮呢。他伸出小爪子拍拍王铮的胸脯：“我种豆芽，会努力的，我还会种柿子！”一副要为本文丸温饱努力奉献的模样。

　　嘶——

　　这种感觉，不太妙啊。

　　王铮的心像是在温泉里泡了个澡，又掉进蜂蜜里腌了个透彻，最后在果酱里又打了个滚，切开来都淌的是蜜糖夹心。太甜太暖了啊，这孩子。王铮忍不住像吸猫一样抱紧小夜左文字，忧伤不已地道。

　　“哎呀，你怎么这么乖呢？你要是走了，不在本丸了，要爸爸怎么办呀！”

　　被审神者抱着狂吸的小夜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还甚是贴心的给王铮拍背，整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嘶——

　　这是王铮的正经付丧神们被恶心出来的嘶声，听见王铮腻腻乎乎的自称爸爸，连短刀们都受不了了。这审神者莫不是傻了吧？虽然他们也想要审神者亲密对待吧，但做审神者儿子这个殊荣，还是让给小夜吧。受不起受不起，告辞了！

　　最后药研还是被粟田口们收在了自己的房间，孤零零一刃被塞进拥挤的储藏柜里，厚重的棉被压在刃上，暗无天日。药研什么心情，只有自己知道，其他刃们现在根本没有见花流泪，对月伤怀的时间，在了结了一日的出阵任务后，大家都投入了本丸紧张的生产生活中去。

　　“大家都注意了！”本丸屋后，王铮一把铁锹扎进土里，“我们本丸跟别家不一样，我们没有坐着享福的底气，也没有锦衣玉食的能力，为了过上温饱的生活，我们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勤劳的双手，我们开坑土地，收获粮食，我们完成任务，获得战绩。”

　　“在一穷二白的当下，我们的本丸，必须由我们亲手建立，我们的生活，必须由我们努力维护，为了美好的未来，现在，大家听我指挥，两人一组，陆奥守你一人一组，一起，去山上，去河边，去任何可以的地方，挖野菜吧！”

　　王铮的动员演讲意气风发，慷慨激昂，而响应者寥寥，唯有小夜左文字高举小铲子挥舞了两下。王铮感动不已，一只手把小夜抱起来，冷酷的更改了命令。

　　“野菜我也不指望你们认识，就由我和小夜去摘，你们还是去做别的任务吧，就是开坑荒地。本丸背后的一大片平原，都会是我们的田地，尽管现在人手不够，也没可以种植的种子，但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要做起来了！”

　　付丧神们顺着阿王铮指出去的手看过去，看到了远在天际的山脉。平野眼前一晕，胳膊搭在厚身上才好险没栽倒在地。所谓望山跑死马，平野已经不知道这片地有多广阔了。

　　“这，这么大一片，全是？”平野藤四郎发出来自灵魂的质问。

　　王铮站在立足脚下，展望旷阔的天地，在他眼里，眼前已不是一片荒地，而是大片大片的田野，他豪迈的挥手。

　　“在我的规划里，临河的部分将开垦成水稻田，远处将会是麦田，我还要将玉米，高粱，土豆，红薯种种这片土地，山上可以种果树，再挖出一大片河塘养鱼养荷花，西边的山后有一片高山草原，哪里是养马放牧的好地方，看见小河上游那片芦苇没有，哪里将会是本丸饲养禽类的宝地，围着本丸的这片山，都是宝啊！山上的木材，竹林，野果，野味，哪一样都让人热血沸腾啊！”

　　平野和厚皆是脸色青白，他们一点都没被王铮的豪情感染到，只觉得幻灭。陆奥守怜悯的拍了拍粟田口们的背，关于审神者的喜好和职业规划，他们总要知道的，习惯了就好。

　　作为过来人，陆奥守吉行挺身而出：“大将，先开荒吧，其他的咱们慢慢来。”

　　王铮醒过神，慢慢看了过来，给了陆奥守一个你真扫兴的眼神，他抱着小夜，挎好自己的篮子：“我和小夜去揪野菜，你们先按照我划出来的范围，挖出一圈深一米宽一米的防火隔离带，我们要放火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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