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于天地间

　　一个月后的一天，李玉凡教了一会儿孩子们认字，便带着他们来到了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下。

　　李玉凡抬头看了一下这参天大树，笑眯眯的说，“以后每天你们就爬一下这棵树。爬不上去的，就要挑三捅井水倒到我家的水缸里。” 说得孩子们都一楞。

　　王林远也抬头看了看这树，“师父，这树这么高，怎么下来啊？”

　　“怎么下来？自己想办法呗？” 李玉凡坏坏一笑。

　　王二虎和刘伟是两个熊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袖子裤脚一折，自告奋勇的充当了第一拨。

　　两个孩子也真是身手矫捷，几下子就爬了上去。然后这俩人就站在上面发楞了，因为这树也太高了，在树下不觉得，但站在树上往下看，心里没底，只觉得师父怎么这么矮啊。

　　刘伟想了下，没办法。他只好从原路返回，屁股朝前，抱着树干慢慢往下蹭，直到落地后才喘了口气。

　　王二虎咬了咬牙，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闭着眼睛往下一跳。

　　李玉凡一看，知道他这样不成，就在他快着地的时候，用手从边上托了他一下，卸去了他身上的冲力，让他稳稳地落地。

　　这下，孩子们都犹豫了。王林远想了下，说，“等一下，我马上回来。”说完就往家跑了。一会儿见他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肩膀上卷着一捆又粗又长的麻绳。

　　他利索地爬上树后，对着王二虎喊道，“把绳子扔上来！”

　　王二虎甩了甩绳子，用力把它挂到了树干上。王林远把绳子一头在树干上打了个死结，另一头垂向地面，然后自己沿着绳子滑了下来。

　　李玉凡拍了拍王林远的肩膀，赞扬道，“好样的。”

　　有了这根绳子，这帮农村的孩子胆子也大，一个接一个的往上爬，然后靠绳子下来，就连小花也不胆怯，爬得有模有样的。孩子们也有一两次失手的，都被李玉凡出手救了。

　　两个星期后，孩子们练得熟能生巧，个个艺高人胆大，变着花样的玩，甚至用绳子上树，再从树上爬下来的。他们的胆量和身手，比从前好的太多了。

　　没多久，整个村就都传遍了李玉凡怪异的教书方法。他从不教孩子们师道，妇道，君臣道，却教了他们什么无间道。四书五经碰都不碰，却整天的带着孩子们在秦江里比赛游泳，在大明山上比赛爬山，晚上还拉着他们看星星，观月亮。据说，有几天还带这些孩子玩铜板，说是学什么钱之道。

　　郭江林听了小花的叙说，有点发楞了，“什么？老师没教你们‘知乎则也’？”

　　小花一听就笑了，“爹，师父可不会什么‘知乎则也’。“ 接着，她就讲了个李玉凡上课时的故事。

　　那天，李玉凡在课上说，“山里有只柿子”。他其实想说山里有只狮子。

　　王二虎就问，“师父，为什么山里只有一只柿子啊？“

　　李玉凡就说，“好，山里有只大柿子和一只小柿子“。

　　看着孩子们还是不懂，李玉凡就用宛国话笑骂了一句‘笨蛋‘。这下孩子们好像听懂了，“师父，你是说‘大米‘？“

　　李玉凡无奈，只能在黑板上写下‘狮子‘两个字。孩子们都笑了。李玉凡自己也笑了。在宛国呆的时间长了，看来以后免不了要把秦字写错讲错，讲话口齿不清了。

　　说完了，小花问她爹，“爹，你听说过一种叫‘骆驼‘的动物吗？师父说它可以驮很多东西，可是如果驮的太多，最后加上去的那根稻草就可能把它压垮。还说它想进主人的帐篷时，会先把鼻子伸进来，然后是它的脑袋，直到它整个身子都进到里面，把主人给挤出去。那故事真有趣。”

　　郭江林想了下，“小花，有的事情当故事听时很好玩，真的发生了就不那么好玩了。你要多想想你师父跟你们讲的话。”

　　转眼李玉凡在十里庄已经待了两年，他的法力也已经全部恢复。随着他脑海里天地意志的波动越来越大，李玉凡知道现在宛国已经开始攻打秦国了，他也应该离开十里庄了。

　　只是李玉凡感觉到十里庄可能会免不了受到战火的波及，决定在走之前要帮弟子们一把。

　　这天，李玉凡在树林里召集了所有的弟子，认真地告诉他们，“天下将大乱。在以后的一年里，我会传给你们身轻如燕来去无影的本领，和感应天意趋吉避险的大能。”

　　小花他们激动的面面相觑。

　　李玉凡接着说，“不过，我要你们先给我看一下你们从天地之道中悟到的最拿手的本领。”

　　王林远上前一步,“我先来。”他拿出一把短剑，往空中一扔。只见那柄剑刺中树上一颗果子，并不停止，而是转弯刺中第二颗果子后往回飞来，落在了王林远跟前。

　　李玉凡高兴的道，“很好，你已经悟出了用心神控制外物的本领。假以时日，你一定能刺中更多的目标，并让你的剑回到你手里。”

　　王林远的小伙伴们都惊讶羡慕的看着他。王林远高高兴兴的站到了一边。

　　王二虎挠了挠脑袋，上前一步，“师父，我没有王林远的本领，不过我觉得我的力气大了很多。师父请看。”

　　他一把提起了块足有五百多斤的大山石，往远处的一棵一人环抱的大树扔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棵大树被砸的轰然倒地。看得大家都吓了一跳。

　　刘伟上前一步，并不讲话，而是伸出双手。只见一股风将他眼前的枯枝烂叶慢慢从地上吹起，越吹越大，越吹越高，直到风声大作，漫天树叶狂飞，逼得大家都赶快悟上了眼睛。

　　李玉凡高兴的直拍手，“好，好，好。太棒了。“

　　他转头看向小花，“小花，你的本领是什么？”

　　小花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没有什么特殊本领，比不上王师兄他们。如果非要选的话，我可能动作比较快吧。”

　　她走到棵树下，纵身一跃，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地上多了五个被劈成两半的果子。

　　其他的弟子也纷纷上前，各显神通，让李玉凡大感欣慰。

　　等大家都散了，李玉凡叫住了王林远。

　　近来李玉凡注意到原本稳重聪明的王林远，看到小花时反而变得沉默寡言，躲躲闪闪。他一问，方知王林远爱上了小花，可是小花太漂亮出色了，王林远胆怯了。

　　李玉凡一听笑了，劝王林远道，“漂亮女孩也是人，有感情，有被感动的时候，不要因为她们漂亮就主动放弃。只要真心，丑男也可以娶到美女的。就算不成，你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不过，你的竞争也会难一些噢。”

　　一年后的一天，李玉凡笑着对围着自己的弟子们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过几天我要走了，望你们勤练本领，因为你们很快就要用上它们了。”

　　小花他们也感应到李玉凡的去意已决，难过之余，他们也开始向李玉凡讨教天地之道。

　　小花问道，“师父，万善孝为先，为何会有违天道？”

　　李玉凡说，“如果孝是指儿孙用上天所赐的才能机会来换父母气数已尽的苟延残喘，那儿孙就辜负了上天的天赐福缘，所以有违天道。”

　　王林远问道，“师父，忠君报国，为何会有违天道？”

　　李玉凡说，“忠君真能报国吗？如果君的私利于国家不符合，你如何既忠君又报国？若是你的抉择于天意不符，你就会有违天道。“

　　又有弟子问，“焚山伐林，涸泽而渔，有何不可？为何有违天道？“

　　李玉凡说，“这无异于杀鸡取蛋，夺子孙生机，所以有违天道。“

　　“那恭和谦让，与世无争，有何不可？为何有违天道？“

　　李玉凡说，“天道提倡物竞天择。上天要你们各尽所能，光明竞争。与世无争的人有违天道，必被天地淘汰。“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道。体弱的，要学护身之术；打不过，用脑子想办法。既无本领又无脑子的人，上天是不会怜悯的。”

　　“师父，何为魔？为何世人都怕魔？“

　　李玉凡说，“魔，就是被人用来争取不属于自己力量的极端手段。有人是出于对权力的渴望，有人是出于对家人的保护，可不管为什么，用了不属于自己力量，等待他们的都是无法接受的代价。“

　　“世人怕魔，因为魔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不计后果。”

　　李玉凡看着眼前于三年前已大不相同的弟子们，说道，“天下将大乱，你们各有各的路要走。“

　　“有的人会行走天下，替天行道，那就要学会铁面无情，不计个人荣辱。”

　　“有的人会投军护国，那么就要懂得，以牙还牙血债血尝为天道。羊，只有化身为狼，与狼一样残暴，才能打疼狼，让它们不敢再来。“

　　“记住，生活中有得必有失。得可以是失的源头，失也可以是得的前提。所以，得不要忘形，失不要沮丧。平静心态，尝遍人间酸甜苦辣。”

　　一个月后的一天，李玉凡把小宝托付给郭江林，答应过几年后会回来看小宝。然后，李玉凡来向小花告别。

　　“小花，师父帮你换个名吧。”小花，听上去太简单，好像并不太适合她。

　　“老师，我还是叫小花，好不好？小花听上去虽土，但花朵干干净净，漂漂亮亮，活的快快乐乐，留芳美和果实于人世，生于此，死于此，一生无悔。这也是我的愿望。”

　　李玉凡看着小花嫩嫩的小圆脸，上面那大大的明亮的眼睛，精致的鼻子，和那甜甜的笑时露出的一口珍珠般小碎牙，不禁有点恍惚。

　　三天后，李玉凡和弟子告别，离开了十里庄，起程往泰阳赶去。弟子们相送到十里外，目送师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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