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花

　　“好了，我该走了。请帮我转告封小姐，我的任务完成了。”李丹丹看了眼时间。

　　温瑜曦收敛了那一闪而过的慌乱看向李丹丹，问出了一个从她坐下开始便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你为什么……可以那么果决地就提出离婚？还能坚持到达成为止？”

　　李丹丹看向窗外的天，声音有些悠远，“大概是……我信了那句话吧，‘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而我，不想要过那种一眼就看到头的日子。”

　　李丹丹重新回过头来看着温瑜曦，“我还很年轻，还有着无数种可能，遇错了人，还可以重新开始。我不能因为曾经爱过，就舍不得抛弃曾经付出的爱，就放弃我还会爱的余生。”

　　温瑜曦看着李丹丹离去的身影，久久才回过神来，端起在手中捂了好久的温水，缓缓喝着。

　　．

　　封铃坐在花园小角落的老地方，狗奶奶和狗狗也同往常一样，坐在另一头。

　　封铃抬头看着天，一直看着。

　　她在想着，擅自邀请了李丹丹过来，是不是就是真的，多管闲事了呢？

　　那件事说白了也不过是温瑜曦自己的私事，就如往常她对温瑜曦的态度一样，温瑜曦自己若是想要改变现状，那她会尽自己所能地提供帮助，温瑜曦若是不愿意，那她便不会说太多，可这次，她没有忍住。

　　是看见温瑜曦委屈痛哭时吗？

　　是看见温瑜曦对自己隐隐有依赖时吗？

　　还是看着温瑜曦身上伤痕累累，自己心脏处痛楚时呢？

　　封铃反思着自己，也许是她想当然了吧。

　　“汪！”

　　一声狗叫让封铃从悲哀的思绪中回到现实，她转头看向狗狗，狗狗和狗奶奶都在看着她，似乎是在担心她。

　　封铃微勾了勾唇角，微微一欠身，算是打过招呼。

　　狗奶奶低头抚了抚狗狗的头，又抬头看向封铃，嘴唇动了几次，半张开，又合拢。封铃见状，知晓她可能是有事要讲，便一直温和且专注地看着她。

　　“你……不画了？”狗奶奶终是开了口，只是那从嗓子里冒出来的声音透着一股怪异感，她说的是当地的方言，又因很少开口说话，嗓子像是干树皮在摩擦一样，让封铃不知怎么就响起了小时候看过的童话故事里的老巫婆。

　　封铃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惊诧，她同狗奶奶成为“座友”已经很长时间，这却是狗奶奶第一次同她说话，也是她第一次听见狗奶奶说话。

　　封铃点了下头，应道：“嗯，今天不画了。”

　　狗奶奶似乎有一瞬的失望，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好看。”她话音刚落，狗狗也“汪”了一声，好像是听懂了在应和一般。

　　封铃愣了一愣，微微笑起，“谢谢。”

　　狗奶奶看见她的笑变得有些局促，又低下头去看着狗狗，五指成爪，梳理着狗狗的长毛。

　　封铃的目光跟着移到狗狗身上，同它对视了一眼，然后便也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夕颜花。

　　她的食指指尖沿着夕颜花的轮廓描绘，一笔一划都融入了无尽的思念。

　　她很想念童夕。

　　“姑娘……”狗奶奶的声音又响起，只是声音却极小，若不是这个地方很安静，封铃也不一定能听见。

　　封铃眨了几下眼睛收回思绪，再次看向了狗奶奶。

　　“你……你会画我儿子吗？”狗奶奶的手不住地在狗狗背上顺毛抚着。

　　封铃目光稍稍露出些疑问，狗奶奶看懂了，她把腿上的狗狗抱起来一些，让狗狗的正面对向封铃，“我儿子。”

　　封铃看向狗狗，狗狗眼里水汪汪的，吐着舌头，似在笑。狗奶奶是真的把这只唯一陪伴着她的哈巴狗当作了儿子。

　　狗奶奶一直看着封铃等着她的回答，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封铃只答了一个字，“会。”

　　“其实我一直挺好奇的，阿铃，你怎么就能在狗奶奶坐在这里的时候还能坚持在这里待上很久？”谢晓枫过来找封铃，刚来到，狗奶奶便抱着狗狗离开，她看着狗奶奶离开的身影小声问道。

　　这个问题她确实好奇很久了，封铃喜欢待在这个角落，而她便来这里找过封铃很多次，但一般她都是待上一会儿就会回店里，实在是，狗奶奶身上的味儿不太好闻。

　　封铃没第一时间回答，她也在看着狗奶奶的背影。

　　封铃在很小的时候还见过曾祖母，也就是父亲的奶奶。那个时候曾祖母身上也是有着一股味道，她便不喜欢待在曾祖母身边，更不喜欢曾祖母抱她，她偷偷跑去跟母亲说了曾祖母身上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她不想去曾祖母家。

　　就因为这事儿，她就被母亲带着去曾祖母家给曾祖母洗衣服，曾祖母家没有洗衣机，她便跟着母亲用手洗，后来还被曾祖母抱在怀里心疼她的小手心疼了一整天，再后来每次去曾祖母家，曾祖母都会提起这件事，每次都给她一阵夸，直到曾祖母去世，便再没有人提起过这件事。

　　事实上，当时是母亲在教育她呢，那时候她还没上小学，唯一洗过的就是自己的袜子，因这事儿她也跟母亲闹了脾气，只是后来老被曾祖母夸奖，她就不好意思了，也隐隐地把这事儿当做了小骄傲。

　　当时母亲便跟她讲过为什么老人身上容易有一股味道，也教育她要学会尊敬，学会孝顺。

　　“人老了身边也没人照顾，总会是这样的。”封铃淡淡说了一句。

　　谢晓枫收回目光耸耸肩，“你说她有儿有女，为什么她儿子女儿都不管她呢？反正我是想象不出儿女不要自己父母的样子，我以后肯定不会那样对我父母。”嘴上说着这话，她心里就已经把狗奶奶的儿女鄙视了个够。

　　封铃手指微动，看着远方悠悠道：“不要总是想以后，若是一朝失去便什么都来不及了。”就像是……她的父母。

　　谢晓枫心里微动，她知道封铃的父母已经去世，转念间又想起了小白芸的妈妈，“是啊，要好好珍惜……”

　　她们俩都没有朝着，是不是做父母的做了什么不能原谅的事才被儿女抛弃这个方面去想。只是因果，昨日的因何尝不是今日的果呢，而今日儿女种下的因，明日儿女的儿女，又会还一个什么样的果呢？

　　封铃眉梢一动，看向谢晓枫，往日的谢晓枫可是没有这个觉悟的。她顿了顿问道：“瑜曦回来了？”话虽是问的，但语气很是肯定，若是店里没人看着，谢晓枫也不会跑过来找她。

　　谢晓枫收回思绪点头应是，想问问她们是去哪里了？来找她的那个女人又是谁？可话一出口却变了。

　　“小白芸刚刚过来了，送了一些花生板栗过来，说是她们自家种的，她父母让送过来的，说是感谢我们照顾小白芸。温姐说她可以做点盐水花生和糖炒栗子，现在应该在做了吧。”

　　谢晓枫看了眼封铃，学着她看向远处的天边，继续道：“小白芸的父母想让她回乡下去读书，全家在这儿生活压力比较大。她妈妈的身体好像比之又差了些。阿铃，我想资助小白芸上学，然后帮她妈妈联系下慈善援助看看可不可行，你说行吗？”

　　封铃眉头微微一锁又展开，虽然她很欣赏白芸的努力和懂事，也同情她们家的困境，但曾经身处在很黑暗地方的她，知晓很多事，哪怕那时候她不想关心自己世界以外的任何事、任何人。

　　更何况，在她学习各种法律条文之后，也明白有很多事，不是靠着脑子一热的善举，就能达到你想要的效果。

　　封铃直接说道：“你和她父母谈过了吗？都说救急不救穷，这样的事，做好了是慈善，做不好就是害了她们。现在义务教育是不需要学费的，她如果是农村户口，回乡下去上学，以她家里的条件，书本费杂费也可以免，每年还会有补助。”

　　这是封铃在学习了解国家政策时了解到的，而谢晓枫对这一点便是真的不知情了，她从上幼儿园开始便一直是在私立学校就读，对学费什么的也从来不用发愁，更没有概念，甚至每年交出的学费、杂费、各种兴趣补习班、各种夏令营冬令营的费用都是六位数以上。

　　这会儿听封铃这么说，她还真是有些惊奇，不过对资助白芸的想法还暂时没压下去，还是先回去找老谢的秘书和律师打听打听，阿铃说的也对，不能好事变坏事。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要不然在认识小白芸，了解小白芸家境的第一时间，她就会选择资助了。

　　“嗯，知道了。”谢晓枫若有所思，想着小白芸的妈妈，便道，“阿铃，我想先回去了，我爸妈……今晚应该会回家。”她咬着下唇，平时表现出来的样子都是跟父母关系不太好，也不屑父爱母爱什么的，此刻突然这么提起，就觉得又难为情又不自在。

　　封铃轻笑一声，右手手指划过左手腕上的夕颜花，“我也想……去一趟陵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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