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

　　小余就是时常在角门贩卖的小贩，大家只知道他姓余，可叫什么是日常了，大家都记不清了，只小余小余的叫着。
　　其实在这种高门大户小门上叫卖贩卖的商贩不少，因为这些府上的下人每月都有不少月钱，素来出手大方，每回上门能得不少钱，这是一项很好的养家糊口的营生。
　　可这么多小贩，小余是最受欢迎的，不单单是他卖的货全，质量好，最关键是他长得很俊俏，嘴巴更是甜的厉害。
　　满儿就不止一次在朝生耳边讲小余的事，什么他卖的绢花漂亮啦，卖的手链好看，卖的糖跟点心好吃，当然没少在朝生面前夸奖他长得俊俏，说的好似天上的仙人下凡一样。
　　关键是青叶跟鸭蛋也在一旁赞不绝口。
　　“朝生，你别不信啊，小余真的长得真的很俊。”鸭蛋帮腔，这六七岁的小丫鬟进府不多时日也开始注重这男女相貌之事了。
　　青叶也连连点头，即便是嘴里咬着一个包子，也挡不住她说话，“朝生，你别不信，等你见了你就知晓是不是真的了。”
　　只剩下满儿嘿嘿的笑着，“今日就是小余上门贩卖的日子，朝生你来不来呀？”
　　今儿腊月二十七，是更衣沐浴的日子，只有在这一天，这些大小丫鬟们正大光明的能洗个热水澡。
　　朝生刚洗完澡，躺在炕上晾头发呢，就听到满儿这神来一句。
　　“嘿嘿，朝生你别这么看我啊，只是让你一同跟我去角门瞧瞧而已。”满儿冲她眨眨眼，笑得有点不怀好意，“又不是让你去干什么。”
　　青叶也从炕上一下子坐了起来，从被子里摩挲了一翻，翻出一个天青色的荷包，“带我一个。”
　　鸭蛋也嘿嘿一笑，不经意的摸过自己的袖口，表明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只有朝生没有丝毫自觉，因为她真的从来没有去角门买过东西。
　　不过被三双眼睛盯着，朝生也不敢说个不字，只好默默从钱匣子里摸出一把钱来，好嘛，今儿不破财是不行了。
　　可惜我的赎身银子啊。
　　想起赎身这件事了，朝生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青叶姐，你没想过要赎身嘛？”
　　听这话，不光青叶，就连满儿跟鸭蛋都瞪大眼睛瞧着朝生，一副她疯了的样子。
　　“朝生，咱们范府对下人好，好吃好喝的，每月还有不少月钱，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抢着进来当差的，怎么你还想要赎身啊？”
　　“对啊，我能进府当差，我爹娘可是费了不少力气呢。”鸭蛋也是家生子，不过她爹娘在庄子上，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无比认真。
　　“不知道我们庄子上有多少人羡慕我呢。”
　　朝生被他们的神情跟言语吓了一跳，难不成自己说这话是犯了大错！？
　　“额，我就是随口问问，前几天去外办差的时候，听人家说的。”
　　只有青叶对着朝生若有所思，不过这里不是说这个事的好时机。
　　“好啦，好啦，也不知道哪些人嚼舌头让你给听见了，不是说去角门嘛，走啊！”
　　这个话题顿时被揭过，满儿欢呼一声，一马当先，随后就是鸭蛋，青叶跟朝生坠在后边。
　　朝生被刚才两人的神情吓了一跳，生怕是犯了什么忌讳，不敢再说些什么，只能捧着满儿他们，一路晃悠到了角门。
　　结果一瞧，人是真的多。
　　朝生甚至瞧见了不少在打扫上跟大厨房的熟人，好吧，这马上过年了，置办些年货是应该的。
　　“朝生，朝生！”梅子隔老远就瞧见了她了，对她挥了挥手，然后隔着人群挤了过来。
　　“好你个朝生，以前我叫你来，你不来，这下怎么来了？”
　　朝生上去哥俩好的拉着她的手，然后塞给她一块桂花糖，“这不是快过年了吗，就算不买东西，也能见识一番。”
　　说着把这人群往前探，自己还是第一次在城里买东西呢，不是自己第一次买东西。
　　梅子自动把不买东西那几个字忽略了，拍拍自己的小胸脯，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说吧你想要点什么，就是这里没有的，我也让我爹给你寻来。”
　　也不知道怎的，明明那么多人，吵吵嚷嚷的，那小贩还是听见了，“嘿，这小丫头说什么呢！？”
　　“我这货可全着呢，上到胭脂膏子，珠花银钗，下到点心糕饼、头花头绳，全都是稀罕玩意儿。来来来，过来瞧瞧。”
　　说来也是巧了，这时候又来了几个推着小车的，全是卖吃食的，有捏糖人的、有卖糖葫芦的、也有卖糖油粑粑的，这下范府后院的角门处一下子像是炸开了锅。
　　小余这时候笑得眼角都眯了起来，梅子冲着他吐了吐舌头，不搭理他。
　　朝生冲他笑笑，反倒拉起梅子，她还记得当年小草那件事，当年就是因为过于喧哗，所以贺妈妈才把小草惩罚了一顿。可是现下门口喧闹程度估计比上次厉害多了，就跟菜市场似得。
　　“快，快，咱们快点买完，说不定一会管事妈妈就来了。”
　　梅子看看这赶大集的模样，心里一凛，不知道想起什么，也跟着连连点头。然后拉着朝生就往里边挤。
　　朝生顾不上心疼银钱，跟着她买了些点心，又买了些绣线，随后抻长了脖子，又从众人手里抢了串糖葫芦。
　　“朝生买完了？”梅子也捧着一捧绣线过来，“你也开始学针线了？”
　　朝生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她这几天跟着青叶学呢，就是手笨的很，做的针线歪歪扭扭的。
　　“好啦，时辰差不多了，咱们也该走了，说不得一会儿贺妈妈就来了。”梅子见她那样子也不欲取笑她，只是频频往角门处看。
　　朝生也知道贺妈妈的厉害，自然不敢怠慢，快走了两步把满儿她们从人群里扯出来，然后一行人才往院里走去。
　　没想到走了几步没见到贺妈妈，却半路碰见了冬雪。
　　说起来这些大丫鬟里，朝生最害怕的就是冬雪了，不光朝生，这些小丫头就没一个不害怕冬雪的。
　　因为她从来没有笑过，永远板着那张脸，无论是高兴还是生气都是一个表情，那就是没有表情。
　　尤其她面无表情看你的时候，真的是毛骨悚然。
　　梅子当然也知道有这一号人物，暮兰苑里主事大丫鬟是一个冷美人，她今天第一次见到。当下也不敢东张西望，站的板板整整的，跟着众人一起问好。
　　“冬雪姐姐好。”
　　四声在前整整齐齐的，后边还混着一声杂音，前边几声是朝生他们，最后一声是梅子。
　　冬雪扫了她们身前鼓鼓囊囊的胸口，又扫过她们每人的手上跟袖子，很明显知道她们去干什么了。
　　“年底了，很多外人上门，你们小心些，莫冲撞了人家。”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带着身后的两个人匆匆走了。
　　待转进暮兰苑那条路上，鸭蛋夸张的拍拍胸口，“刚刚冬雪姐姐看我的眼神比这天儿还冷。”
　　朝生觉得这话没错，自己也差点被冻伤。
　　“快快别说话了，刚刚冬雪姐姐也说了，咱们快回去吧。”青叶不欲在这里多费口舌，免得听到别人耳朵里落是非。
　　回了屋，四个人凑到一起，杏花推门进来看到这情况，冷冷一哼，“我看这屋快你们四个睡算了！”
　　满儿先是有点不好意思，不过随之眼睛放光，“杏花姐姐，你真的同意跟我换屋子？”
　　杏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倒是不想这小丫头真有这个意思。
　　“你！”
　　看到杏花这模样，满儿不由得有点泱泱，她很喜欢这个屋子呢，青叶鸭蛋跟朝生又好相处好说话，比她住的那个屋子强多了，都是些掐尖要强的。
　　杏花一翻白眼不搭理她，自己是疯了傻了，才跟她换！那个屋子什么样，这个屋里什么样，切！自己在这屋里可是作威作福，去了别的屋想要欺负几个小丫鬟就难了。
　　满儿撇了撇嘴，朝生心里也不乐意，她早就想让满儿跟杏花换下住处了。
　　鸭蛋低声叹了口气。
　　杏花耳朵尖得很，把手里的镜子一下拍到炕上，眉毛一挑，就要开骂。
　　满儿一看这样，又咕嘟一声，“刚刚冬雪姐姐可说了，年底下很多贵人客人要来，可不能大声喧哗冲撞了他们。”
　　杏花气闷，这是哪，这可是暮兰苑，大少爷还没有正式入住呢，哪有什么客人贵人来啊！
　　不过转眼一想，万一说不准呢。真来个什么公子少爷的。
　　想罢狠狠瞪了她们一眼，“牙尖嘴利的死丫头，都给我等着！”
　　看她这样，朝生心里想笑，这就是她娘常说的欺软怕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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