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文物附赠穿越大礼包

　　“俯仰共息，不恋百龄。”尪娘低声吟道。

　　燕燕摸着下巴思忖着：意思是……无时无刻在一起，不贪恋长寿？

　　尪娘点头，脸上表情波澜不惊。她宽慰燕燕：“生老病死，皆自然之理。”

　　燕燕还是不甘。一场急病在应道走后迅速打倒了尪娘，尽管家人对她呵护有加，也抵挡不住她的生命像枯叶一样纷纷凋落。因为书信缓慢，尪娘去世时应道才接到她已重病的家书。大概应道匆匆赶回后，屋中只有一具冷冰冰的棺材了吧。燕燕咬牙暗恨，如果应道能再快一点就好了……

　　“谁说长寿是最有福的？我看未必。”尪娘继续开解燕燕，“我有四子，个个诚实有德，我很放心。”

　　燕燕看着她，眼中泪水闪烁：“可你不想见他吗？”

　　“……自然想见。”尪娘被说中心事，也没精神强颜欢笑了，她半眯眼睛，愁苦弥漫在眼角，“我真想问问他，在我走后他好不好？有没有按时添衣加餐，孩子们好不好，有没有给他添麻烦。他的官职又如何，有没有机会再主一县之事……”

　　燕燕冒出疑问：应道多大了？怎么看样子他还赋闲家中……

　　尪娘脸上悲哀更深：“其实都是我拖累了他，他不愿我说，但事实如此。我们成婚后，他仕途多舛。原本就能知雍州华原县事，因为他兄长任吏部侍郎，朝中有心人说依旧制，兄弟不得同省，便开始辗转四处。稍蒙拔擢，朝中人只言片语又能把他压下去……就这样因公事除名十年。哪有什么旧制、公事……不过是因为我身份特殊……”

　　燕燕赶过去站到尪娘身边：依我看，应道从未把这些放在心上。而且……

　　“他本来有多好的前程。三郎丝毫不亚于他二哥，谁知有了这门‘好亲事’，他兄长一路高升乃至拜相，而他仍赋闲家中。”

　　燕燕摇头：不是这样的。应道几经沉浮，身边有贤妻不离不弃，许多年仍十分恩爱，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尪娘作势要恼：“连燕燕你也来羞我！”她脸上云开雨霁，闪过幸福的笑，“你可不知道，开始几年他有时也会一个人生气，谁也不理的。我见他这样，就陪他读书写字，渐渐得也能开导他一二。”

　　就是嘛！互相扶持是最好的。燕燕跟着也笑了，她想到二人几十年经久不衰的幸福，相比高官厚禄，这样的生活幸或不幸，还不能断言。

　　“也许我有点贪心……”尪娘踌躇道，用征询的眼光看着燕燕，“我确实想再见他一面。燕燕，能否麻烦你……”

　　想让我把应道带来？燕燕犯了难，低头看着脚尖，脑中滞涩。我不清楚……白瓷砚台砚台也是应道的常用之物吧？

　　“自然，他经常在家中，我的物件他都熟悉。”

　　燕燕坐在地上，拼命思考：按理说我能找到他，因为这些也是他生前的常用物件。但我每次来，只能找到你，至于别人可是没有半点感受。

　　燕燕没听到回答。她抬起头，发现尪娘背着身，弓着背，肩膀颤抖。

　　我……我会努力的！燕燕站起身，眼神坚定。

　　只要是我力所能及，我都会帮你。可能是我查的资料还不够多，等我回去再找。你们在长安住过吗？你知道你们族坟墓在哪里吗？给我个大致方位，我能去找！

　　尪娘，你别伤心了。等我下次来，就把应道带给你，他又不可能魂飞魄散，你们死后合葬一处，你别忘了这点！

　　“好了，可以了，”尪娘转过身，摸摸燕燕的头，“我知道你尽心尽力。在你没来之前，我在一片漆黑之中；你给我带来了点点星火，我贪心不足，还想要太阳升起……”她的声音渐不可闻，尾音化成了低低的叹息。

　　燕燕顺着她的目光向天空看去，无数星光拖着长尾，在头顶转着圈，留下一道道璀璨的痕迹。盯久了让人目眩流泪。燕燕移开眼，淡红色的光斑仍在视网膜上跳动。她揉着眼，全身乏力，脑袋晕晕沉沉。

　　“我们……”燕燕隐约感觉也许故事就要在此时终结，想到这里她就更加焦急。具体为何焦急，她也不太清楚，也许是怕以后不能和尪娘常相见吧，“我以后还能看到你吗？你会离开吗？”

　　“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我一直在这里，哪也不去，你还会常来看我吗？”尪娘的声音中含了恳求，几乎是低声下气，“请不要忘记我。我想不起更多的事情，但我们可以聊天，我有很多事想问你，想必你对我的生活也很好奇……”

　　燕燕郑重承诺：“我不会忘记。”言语抑或思想已经不足以表达她的感动，她多想伸出手拥抱尪娘。可这样是不是有点失礼，尪娘还挺在意礼数……

　　“拥抱？这是你们的礼吗？”尪娘歪头思考着。

　　“是这样吗？”尪娘走近燕燕，把来不及反应的燕燕揽到臂弯中。

　　这一下来的太突然，燕燕比尪娘矮，她的头正好贴在那处柔软旁。她呼吸一滞，躲也不是动也不是，全身僵得像木头：“你……你怎么学什么都这么快！”

　　“你不舒服？是哪里不对吗？”尪娘稍微松开胳膊。

　　燕燕捂着脸：“没什么不对……”她脸上还在发烫，脑中却开始眩晕。一个不留神，她差点直直倒在地上，幸亏尪娘在，燕燕的全部力气压在尪娘身上。

　　尪娘察觉到她的虚弱：“你累了，快去休息吧。”

　　燕燕的视野被白光占据，她还不想走，她更怕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你要等我，我要来找你……”

　　“我一直在这里呀……”

　　尪娘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远处。燕燕逐渐闻到工作室的气味，掌心感到工作台的温度。她眨了眨眼睛，十二件修复完成的瓷器整齐摆在桌上。她的左手还拿着笔，笔尖未干。

　　燕燕用余光扫扫四周，没有人盯着她看，幸亏这次没有耗光体力昏过去。她忙撕开一块奶糖，放到嘴里嚼着。表上指针走到十一点整，工作室内却比往常更安静。燕燕终于有了站起身的力气，她起身，惊讶地发现工作室又空了。

　　发生啥事？燕燕走出工位，再次环顾四周，确实一个人都不在，连大叠稿纸后都没发现梦瑜的身影。燕燕走到门外，听到楼下一片嘈杂。她扶着扶手缓步下楼，走到一半就看到一层大厅热闹得仿佛港口。四个穿制服的警察和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热情交流，两方人喜气洋洋，不断拍手拍肩称兄道弟。几个工人合力搬着一个扁平大箱与警察擦肩而过，他们小心翼翼把大箱放到推车上，车上已有了几个盒子。燕燕看到了梁姐和梦瑜，她们围着一个落单的警察。

　　“梁姐，梦瑜——”燕燕加快脚步走下楼梯，“发生什么了！这些都是啥啊！”

　　“看吧，我就说不用叫燕子，她忙完手里的活肯定会下来。”梁姐向梦瑜解释，“哦，燕燕你知不知道最近的文物倒卖案？”

　　燕燕点头：“一群人，专偷人家墓志铭？难道这些东西就是……”

　　梦瑜点头，头发上下舞动：“警察叔叔们把墓志铭全送过来了！我们正在感谢他！”说着，拉住‘警察叔叔’的手摇摆，两人的手臂相连，形似波浪涌动。

　　‘警察叔叔’只是半大小伙子，看样子比燕燕大不了多少。他笑容腼腆，黝黑的肤色隐藏了他涨红的脸：“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接下来的工作，有劳你们！”

　　“这么快就送来了！你们才是最辛苦的！”燕燕惊喜万分，昨天才上电视，今天就送到院里来，效率真高。

　　“为人民服务！”‘警察叔叔’条件反射答道，还敬了个礼。

　　梁姐在一旁笑着补充：“警方和咱们院长期合作，这套流程都习惯了。你是第一次见到对吧？基本上一个月来一次。”

　　“我刚入队！也是第一次来文物保护研究院！”警察小哥和燕燕一样兴奋，“还是个新手。”

　　两个新手相视一笑，愉快地聊起天来。

　　“这群贼，坏的很。组织严密，口风非常紧！他们的库房和倒卖点还不在一处，让我们一通好找！现在被我们一网打尽，”他挺直脊梁，自信满满，“还在一遍一遍问口供，可能他们背后还有更大的团伙！”

　　燕燕瞪大眼睛：“背后还有？这么大的团体？”

　　警察小哥严肃道：“有可能涉·黑！二十多年一直在活动！”

　　燕燕吓得不轻，她双手抱在胸前战战兢兢：“不会有事吧……你们千万小心……”

　　警察仍不失方寸，坦然敬礼道：“放心吧，请人民们把前线交给我们！我们一定会把文物安全还给文保人员！”

　　燕燕闻言松了一口气，她学着警察的样子回礼道：“保证完成任务！等你们再来。”

　　她放下手臂，手被警察小哥握得紧紧得，她也强忍疼痛用最大握力表明决心：“不对……希望有一天，不用你们把文物送来。”

　　小哥松手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笑着答道：“好！等我们彻底把盗墓贼、走私贩铲除干净，光荣失业！”

　　过了一个小时，终于搬完了所有的箱子，警察和文保人依依惜别。库管和梁姐正在逐个登记，燕燕梦瑜也来搭把手。

　　“杜楚客的墓志铭竟然也被盗……”梁姐喃喃自语，她看到燕燕询问的目光，接着解释道，“杜如晦的弟弟，唐初人物。最可气的是那群文物贩子自己也不能把墓志和墓葬对上号，给咱们工作添太多麻烦。”

　　燕燕突然在一个小号箱子前愣住了，她盯着箱子上的标签，呼吸越发急促：“梁姐……标签不会有错吧？”

　　“怎么了？肯定不会有错……”

　　燕燕欣喜若狂，喜悦让她声音颤抖：“这个也是真的吧……”

　　“大唐故息隐王墓志，王讳建成……”她声音颤抖，继续读标签。

　　盒子中，正是李建成的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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