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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四人回校上了晚自习，夜幕拉下，很快又将宣告一天的结束。
在校门口和颜颜道别后，花梨独自沿着街道往薄厉野的公寓走。夜晚对于女孩来说充满危险，像如今这样乘着月色毫无顾忌地漫步回家，在以前是不被允许也无法想象的事。
互换身体或许对薄厉野他们来说糟糕透了，但她却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就是因为这份私心，她对追查黎静自杀的真相其实…并没有那么的积极。
但今天从杨琪口中得知去年冬夜发生的事之后，她只想尽快揪出那个施暴者，哪怕…下一刻就会结束这样自由的时刻。
走了一段路，她听见身后传来汽车的鸣笛。
诧异地扭头，隔着挡风玻璃，和一双熟悉的眼眸对上视线。
哥哥……？
花望将车缓缓停靠在路边，摇下车窗，以命令式的口吻道：“谈谈。”
……
夜晚的江面映照着这座城市最绚烂的霓虹。
风很大，花梨拢了拢外套，垂着眼睛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花望没急着回答，摸出烟盒，自己拿了一支叼在唇上，又转了个向递给她。
花梨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沉默地接下。
上一次想要尝尝香烟的味道，结果被薄厉野给搞了破坏，这回顺利吸到了烟，却呛得她一脸狼狈。
花望诧异地看着少年。
见他几乎要把肺给咳出来，哑然了片刻，问：“你不会？”
很寻常的一句话，称述着事实，但对于花梨来说，却是一句刺耳的挑衅。
她强压住咳嗽的冲动，语气生硬地说了句“我会！”，然后再次将烟递到唇边，学着他的样子猛吸了口。
“咳咳咳咳……！”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花梨还是被燎喉的烟味呛得眼泪鼻涕都冒出来。
丢脸死了！
为什么总在花望面前矮一头？
她气恼地想。
花望不知道这个少年在较个什么劲儿，有些无语：“不会抽就别逞能。”
花梨：“我没逞能！”
她扶着铁艺围栏重新站直身体，抬手用力擦了把发红的眼角，咬牙说：“不就是抽烟吗？你会我也会！有什么好逞能的？”
以前她是女孩子，从出生开始就被迫失去和哥哥竞争的机会，现在她拥有了少年蓬勃的身躯，她不信这下还会输给哥哥！
她一遍遍地尝试，一遍遍落得狼狈，却倔强地不肯放弃。
最后花望实在看不下去，伸手夺过她的烟：“够了！”
“看不起我？觉得我连这一点都比不过你？！”压抑十几年的愤怒和委屈，全都透过另一副身体酣畅淋漓地吐露。
少年脖颈和耳根被激动染得通红。
花望愣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和他仅有一面之交的人眼里会交织这样复杂的情绪。
他弹掉烟蒂，也拿掉自己唇边快要燃尽的烟，冷静地说：“我找你，是想谈谈花梨的事。”
花梨没吭声，唇抿得很紧。
花望两手撑着围栏，目光落在江面粼粼的波光上，语气无奈：“她为了你，最近和家里闹得很僵。”
薄厉野一个人住自由惯了，加上性格轻狂，即便是提醒过他要多加注意，还是无可避免地ooc了。
一开始她还挺担心，可亲眼瞧见哥哥被薄厉野搅得头疼的样子，忍不住暗自偷乐。
当了十几年的乖女孩，一朝反抗，和家里对着干，即便是别人代替她挣开了枷锁，也免不了一阵痛快。
花望没瞧见她无声弯起的唇角，继续说：“你们现在还小，并不清楚社会的残酷，家里培养她这么多年，不是为了陪你奋斗陪你吃苦。”
薄厉野的父母海外留学时认识，意外有了他，于是拗不过女方长辈的传统观念，两人回国结婚，组成一个家。
二十几岁的女人渴望安稳，二十几岁的男人却野心勃勃，矛盾在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间积攒、爆发，最终婚姻破裂，一个重返海外，一个另寻归宿，而他，成了一段失败婚姻的证明，时刻提醒着两个人年轻时错误的决定。
所以，谁都不愿看到他。
薄厉野的父亲在海外事业有成，每年都寄来丰厚的抚养费，薄厉野和那些豪门公子哥相比，经济上并无悬殊。但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却籍籍无名。
因而，在花望眼中，薄厉野就是空有一副好皮囊的穷小子。
他的妹妹将来会嫁个门当户对的可靠丈夫，而不是陪着没身份没背景的少年慢慢去熬。
“她值得一个美好的未来，你不要毁了她。”
“美好的未来？”花梨唇角有讽意，“你确定你们所安排的未来对她来说就是美好？”
花望：“不能说全世界最幸福，但至少，是绝大多数人望尘莫及的高度。”
“随便去国外读一所艺术学院，再嫁个没当户对的丈夫？”花梨嗤道，“她才不稀罕！”
沉默了片刻，花望才再次开口：“她这么跟你说？”
花梨用鼻音“嗯”了声，没有多言。
“她还小，很多事不懂。”花望顿了顿，余光看向花梨，补了句，“你也不懂。”
又是这种自以为是的语气，不过比她大8岁，却总爱摆出一副长辈架子，她已经受够了！
“你说的那些，懂不懂都无所谓。”花梨迎上他眼眸，对视两秒，又习惯性地避开，被打压太久，面对哥哥，她总带着几分畏惧和自卑，以至于换了副壳子，也是可悲的三秒怂。
她深吸一口气，不想再和他做无用功的交谈。
和哥哥十几年来一点点积攒起来的隔阂，不是两三句话就能粉碎得了的。
“知道吗？花梨她从来都不想学芭蕾，也不喜欢在炤台捣鼓菜式，不想去法国随便学个设计混文凭，更不想年纪轻轻就被安排相亲，做个拘困家中的豪门太太。你们说对她的期待只有快乐成长那么简单，但其实，一点都不简单。”
她已经说完她想说却一直无法说出口的话，于是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花望喊住她：“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我们给她安排的未来不好？小子，别太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的是你。”花梨背对着他，轻声说，“你连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说对她好？”
花梨走后，花望站在江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缭绕的白烟，将夜色笼上一层迷离。
他眯起眼。
妹妹想到的……？
是什么？
*
那头，颜颜回到钱家。
向来工作繁忙的钱父破天荒地在家，见她进门，和颜悦色地招呼：“回来了？你妈妈给你炖了龙骨汤，快去洗个手，趁热喝。”
颜颜并不清楚钱家的相处模式，只是据这几天的观察，发现钱浩父母工作都挺忙，早出晚归，想套话都得提前预约。
今晚两人都在，还给她熬了汤。
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瞧出她的吃惊，钱父解释：“还有两个多月就要高考了，爸妈单位同事都挺理解的，很多工作都没安排给我们做，正好，这段时间我们就陪你好好冲刺。”
钱母端着砂锅从厨房出来，闻言，给丈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给孩子太多压力。
钱父假咳了声，语重心长道：“当然，你也不要有太重的心理包袱，爸爸妈妈呢只是想借此机会好好关心一下你，有什么想法或者是困扰，都可以跟我们说。”
钱母插话：“把我们当成朋友，我们平等地交流，意见有分歧爸爸妈妈也不会生气，咱们以理服人。”
既然这样……
想到自己身份重任，颜颜飞奔到钱父身旁：“什么都可以说吗？有问题也能问吗？”
钱父钱母异口同声：“当然！”
那她就不客气了啊！
颜颜开门见山：“爸你不是法医吗？就上周我们班同学自杀，你有没有什么内部消息？”
钱父脸色一变，下意识地看向妻子，对方绷着脸轻轻摇了摇头。
钱父当然知道分寸。
自己儿子好奇心重、嘴巴大，要是把黎静的尸检结果告诉他，指不定第二天就闹得满城皆知。
丢饭碗倒不至于，问题是，对死了的那个女孩子名声不好。
高中生怀孕四个月自杀，三个关键词个个是爆点，能够想象得到传出去后全网会沸腾成什么样。
到时候又会牵扯出一大堆的问题，这帮孩子的注意力肯定会被分走，这还怎么高考？
才放话说要好好地、平等地交流，总不能马上就打脸，于是钱父没着急拒绝，而是耐着性子问：“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
颜颜：“学校说黎静是学习压力太大自杀，但我们都清楚这是校方随便搪塞我们的，爸！你可是牛逼轰轰的法医，肯定有最靠谱的消息！”
钱父没被她的糖衣炮弹甜晕，笑了笑，说：“你们小孩子就喜欢脑洞大开，这件事警方都已经断案了，就是一起普通的自杀事件，现实可没有小说那么跌宕起伏。”
颜颜不甘心：“真没内幕？”
钱父：“真没有。”
“爸你骗我！”颜颜腾地站起来，笃定地说，“黎静绝对不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而自杀！才说要把我当成朋友，就这么骗我的？”
钱父见糊弄不过，面露为难：“浩浩……”
颜颜扭头气冲冲往卧室走。
钱父和钱母对视一眼，电光石火间做出妥协的决定。钱父喊住儿子：“浩浩！你同学的死确实另有原因……”
颜颜背对着客厅，手压在卧室门把上窃喜地笑。
内部消息get！
她调整了一下表情，回头闷闷地问：“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钱父：“我不想影响你高考，再说…这件事传出去对你同学影响也不好。”
颜颜：“你不说更会影响我高考，现在班里气氛别提有多怪！大家都在猜测黎静为什么会死，根本就没心思学习。”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要再瞒着，儿子估计更会瞎想。
钱父叹口气，挣扎了片刻，才缓声告诉他：“你同学她…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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