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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冷宫叫冷宫，不是‘冷气开放’的意思，是冷清、冷落。
如果一个地方有了皇帝的足迹，那么这地方在十年之内，都不配被称为冷宫。
老嬷嬷们挤在门口瑟瑟发抖，不知道皇上贵足踏贱地来到这里为了什么，难道已经白了头发有了皱纹的李氏要因为公主出嫁而离开冷宫？不能吧？公主前脚出嫁，后脚俺们抢了她的银子，可不能复宠啊！
皇帝进屋之后，本以为当年桀骜不驯的女人现在受尽了冷落，会跪下来叩见自己。没想到李氏自顾自的翘着二郎腿，躺在炕上看也不看他一眼，头上没有簪钗首饰，耳朵上没有耳环，穿了一件半新不旧脏兮兮的衣裳。
保福拿着靠垫和坐垫，保禄拿着茶壶茶杯，一进屋就赶紧摆设好，闭嘴站在旁边。
皇帝自己问：“李氏，还不起来见驾”
李氏慢悠悠的坐了起来，开口：“陛下，看见我这张老脸，不嫌烦么？”
她只是个三十岁的妇人，原本应该保养得宜，膝下儿女成群，等着抱孙子。
多年前她也有清脆悦耳的音色，现在一开口，却是激愤而阴冷的音色，阴阳怪气的语气。
皇帝心说：直娘贼！你最会呛火！每每见了你，朕便觉恼火！让你在冷宫里修身养性，这些年来这驴脾气一点没改，倒是更大了。“烦得很。李氏，你当初是何苦呢，若温顺些，现在仍旧是一宫之主，女儿出嫁你也能送一送。到现在天涯两隔，朕不相信你心里头不难受，毕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
李氏冷笑一声：“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可没瞧见。一宫之主又如何，难道我拦得住你卖女儿？”
皇帝气的一阵阵头疼：“李樱桃，你分明会好好说话，非要气朕么？朕一时气恼，便让你一世痛苦。”
李樱桃歪了歪头，拿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什么？我一直都这么说话。初见时你被美色所迷，夸我快人快语，飒爽英姿，后来呀，你忘了么？还不是色衰爱弛呢？是新鲜劲儿过了，你只喜欢皇后皇贵妃那样贤德柔顺的妇人。”
“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我一直都这个德行。随着你的喜好变化，那得是个妖精。”她踢了踢裙子：“你瞧我有尾巴么？”
皇帝气的眼前发花，最后一句话是最严重的侮辱，一个皇帝喜欢妖精，那是个什么玩意儿？是昏君！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别以为朕舍不得赐你一死！”
李樱桃摆出妖妖娆娆的姿势，斜躺在炕上，勾勾手，故意捏着嗓子矫揉造作，只可惜她长得不美，声音也难听，这一幕简直叫人恶心——她就是要恶心皇帝。“来啊来啊。你舍得！你什么都舍得！你舍得卖女求安稳，你舍得背誓，你舍得……”
皇帝怒极，抬脚便踹在她胸口上：“贱人！你疯了！不知自尊自爱，你这幅嘴脸与窑姐有什么区别！”他的脚抬的太高，要踹到炕上的人得高抬腿，抬得太高站的不稳，差点滑了个跟头。幸好保福保禄等小黄门搀住他。
李樱桃不管自己胸口有多疼，只是歇斯底里的大笑起来，斜眼嘲讽道。“时隔十几年，还真是不一样！这叫什么？世易时移？”当年我一勾手，你可是扑过来干了些别的。
皇帝恍惚想起了一些恩爱往事，不由得心生厌烦，暗暗懊恼自己怎么会喜欢过这样的女人。左右黄门劝陛下息怒，皇帝坐在自带的垫子上，喝了口茶，平复心情，冷静的思考了一会：“你依旧桀骜不驯，只可惜真爱听你骂朕的仇敌，而不是骂朕。幸好修贤和你不同，她若随了你的驴脾气，朕就不好办了。朕把她许给白狼部的老可汗，她乖顺的去了，一句怨言都没有。”
李樱桃冷笑不语。反正我跟她不熟，不心疼。
皇帝懒得再装好人，咬牙切齿的说出更多秘密：“来迎亲的人，是拓跋磊的儿子拓跋厉，他对四公主一见钟情，在路上就……呵呵，形同夫妻，恩爱的很呢。拓跋厉每天早上给她煮奶茶，也不知道四公主要用什么来偿还。”
李樱桃仍然不说话，阴沉沉的看着他。
“但不只如此。”皇帝胸有成竹的摸了摸胡子：“朕已经发信告诉白驼部和神犬部，拓跋厉窃玉偷香，拐走了公主。四公主贞洁已失，无论谁是朕的女婿，只要他善待朕的小公主，朕就扶持他。公主的食邑是蔡城，谁娶到公主，蔡城就属于他。白狼部以为朕要扶持他们对抗另外两部，真是痴心妄想，震族三足鼎立已久，各个安居乐业。哼。三去其一，剩下两家必然要拼一个你死我活。河蚌相争，渔翁得利。”
李樱桃点点头：“你还是这么无耻。幸好她不傻，知道在被你坑死之前，找一个俊俏的年轻人快活一阵子。得乐且乐。和男人睡觉是很快活的，无论那个人是不是人渣。”
皇帝终于被气跑了：“疯婆子！不可理喻！”
李氏继续面无表情的躺着，躺了一会，开始慢慢咳嗽。
……
清晨。拓跋厉闭着眼睛梳小辫。震族的发型非常简单，未婚男女把头发中分，或许总的捆扎成两捆，或许不扎，然后细细的编成许多根小辫子，用各色丝绳束好，把发梢修齐。
这就行了。干净便捷，骑马的时候遇到多大风都不碍事，不会吹满脸头发看不见路，戴皮帽子方便，洗头时一根根拆开再梳上还能打发时间。
他左手拎着一筐椰枣，右手拎着一壶热乎乎香喷喷的奶茶。
轻车熟路，晃晃悠悠的出了屋。
清风明月俩宫女早就伺候着公主梳妆打扮了：“公主，今儿穿什么衣裳？”
她们拿出许多浅蓝浅粉月白素白的衣裙。
吕修贤想起今天要来拜谒的西门大娘子，不由得摆摆手：“我有一间大红色织金柿蒂通袖袍，是不是？拿来穿。”
柿蒂是一种特殊的花纹，用在衣服上时形如云肩，四瓣笼罩着肩膀和前胸后背。这花瓣由织金图案来构成，花卉鸟兽皆可。通袖则是沿着领口从肩膀上方到袖口，都有金色花纹。
拿衣裳耽误了一些时间，拓跋厉来敲门：“还没起呐？”
吕修贤听出是他的声音，忽然就红了脸，心说我是什么身份，他和西门大娘子是什么关系？我在这儿偷偷摸摸的较劲有什么意思。人家要是两情相悦，我又能说什么呢？只是折腾了半天，又开了箱笼翻找衣服，忽然说不要了有些不合适：“我找衣服呢，你等一会。”
女孩子说自己在换衣服，令人遐想连篇。
拓跋厉挎着筐子，拈了一枚椰枣扔进嘴里，真甜呐！甜的人心都化了。“嘿嘿嘿，我帮公主参谋参谋？”
门忽然开了。他非常激动的跳过门槛，差点弄撒了奶茶：“真让我…哦。”
已经穿好衣裙，正在挂荷包。
“红艳艳的真好看。”拓跋厉赞美道：“透着一股新年大吉的喜庆劲！”
有无数个我不知道是什么意义的花纹。
吕修贤：“……”
拓跋厉一脸欣慰：“来喝奶茶，你的脸色越来越好，不像过去那么苍白了。”现在是白里透红。
每天喝好几碗浓浓的奶茶，又常常吃肉干当零食，还在练习内家拳基础，当然身体好。
但拓跋厉不这么认为，他坚信是羊肉汤和奶茶有神奇的功效，专治饿的身体不好。
吕修贤无可奈何的过去喝了两碗奶茶，吃了几枚椰枣，又听他吹嘘油汪汪的羊肉馅儿烤包子有多好吃多美味：“一口咬下去，表皮酥脆，肉馅儿鲜美，羊油混合着肉汁吸溜进嘴里，那味道！世上只有驴肉火烧能与之媲美。普通人家过年时才吃这个，看见你穿成这样我才想起来，你正好能赶上过年，青稞酒熟了，韭菜花酱也熟了，冻梨冻的硬邦邦的，大家在一起唱歌跳舞摔跤。”
“好啊。”
吃完早饭，漱漱口，擦擦嘴，洗洗手：“你帮我看看，这身衣服该配什么首饰。”
拓跋厉看了半天，眼前一片金星，分不出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嗯……你也梳小辫吧~又方便又轻巧，戴帽子不碍事。”
吕修贤权当没听见，戴了一只偏凤，另一侧戴了一对金方胜，耳坠金梅花，手腕上带了一对玉镯。端端正正高居宝座，看着西门大娘子黑衣红裙步步生莲，来到面前。
拓跋厉在旁边盘着腿嗑榛子，榛子炒的开了口，很容易剥开。
西门大娘子翩翩下摆：“蔡城公主在上，民女西门玫叩见公主娘娘，愿公主娘娘千岁。”
“免礼，赐坐。”吕修贤十分淡然的打量她，这位大娘子足有二十多岁，满脸的精明强干，一双明亮动人的大眼睛，微微有点酒渣鼻，鼻尖发红，却挺可爱，一张大嘴满满的涂着唇脂，和京城中只画樱桃小口的风格不同，脸上稍有些圆润，身上却不胖。
“谢公主。”西门大娘子坐下之后，笑嘻嘻的看着这个年轻矜持的小姑娘，满脸的热诚：“早就听说公主娘娘心地善良，貌若观音，今日一见方知传言是真。民女走南闯北这些年，见过提刀上马的将军之女，也见过倾国倾城的富商千金，原以为见遍了天下名芳，今日有幸叩见公主，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她们也算不上名芳美葩。不敢对公主评头论足，单说您这金尊玉贵的淡然气度，温润如玉神萤内敛，胸怀广阔处乱不惊，多少男子汉都比不得。”
吕修贤都被夸懵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轻启朱唇又有点呆。微微红了脸，双手在袖子里攥紧了。全仗着多年来修炼的自制力，没露出分毫变化，仍然平和：“过誉了。”
拓跋厉吐了嘴里的榛子皮，啪啪啪的鼓掌：“对对对！我就喜欢这份气度！真是气鼓鼓啊！”
四公主身上有种特殊的东西，非常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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