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笼之门

　　“最边上？”百里旗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这下连陶青和陆言都望过来，联想到明大师说的百里爹娘和他俩爹娘在一起这件事，如果没有骗他们，这个最北边应该很有想头。

　　最北边过去就是另一个世界了吧，就像最东边一样，看起来有谱，百里旗一把将那人提了起来：“走，立刻去，去你家。”

　　“急不得。”那人稳稳坐着，甚至找还有没有干净筷子，准备先吃一通。

　　“怎么不急！”百里旗烦躁地坐了下来。

　　那人没找到筷子，直接拿起安小小的筷子道：“不介意我吃几口吧。”

　　四人傻眼。

　　目睹他们的表情，那人呵呵笑：“不好意思，饿了，饿了。”

　　陶青“啧”了一声没言语，安小小挤着脸道：“要不给你换副干净的吧。”

　　“不用不用，”那人默认他们同意，直接端起汤碗就干：“我无所谓，吃美女剩下的东西我求之不得。”

　　也不要人招呼，也不管别人吃饱了没，直接一个菜一块肉，有条不紊地开动起来。

　　看了他的样子，百里旗道：“我突然不想去他那儿了。”

　　陶青马上道：“我也不想。”

　　大钟推他：“诶，你不是边境守卫军么，怎么这副德性。”

　　那人道：“可不是么，军人就是特别能吃苦，剩菜剩饭照吃不误。”

　　又看着大家道：“看着我干嘛，一起吃啊。”

　　“吃个屁，”大钟骂，“你糟蹋过的东西，我们还敢碰么。”

　　那人又笑：“不好意思，实在是饿了，饿了。”

　　“行了，你赶紧吃吧，”陆言说话，“吃完带我们去你家。”

　　那人道：“别老是你啊你，多不亲热啊，我叫金堂，你们可以叫我小金金。”

　　“赶紧吃吧你！”四人异口同骂，连一向拜倒美色的安小小都抚起了鸡皮疙瘩。

　　金堂稀里哗啦屋里哇啦一通扫荡，连菜汤都喝光了，老板娘说点这么多菜吃不完，在他面前简直像个笑话，吃完一抹嘴：“能帮忙开间房吗？”

　　百里旗一把揪住他的衣：“你不是说带我们去你那儿。”

　　“松手！”金堂指着百里旗的手，看他松了才说，“我巴不得立刻带你们去呢，不过现在外面起风沙了，走不了，我估计一时半刻没法停，只能先休息了。”

　　“哪来的风沙，我们才从外面过来的。”百里旗不信，就觉得他在推脱。

　　他却不想想，金堂才是那个一开始就想让他们一起走的人，怎么可能故意推脱，百里旗自己着急，反倒以为全场只有他才是想走的那个了。

　　果然陆言立刻看懂了他的着急，安抚道：“你自己说了，急不来一时半刻的，慢慢来。”

　　大钟道：“真的，外面确实起风沙了，你们外乡人不懂的，这里的风沙随时就能起来，我们一听就听到了。”

　　百里旗因为眼睛好，老天爷就关了他的听觉，导致十步之外他就听不清啥是啥了，连忙问陆言：“我不信他们，你听听，是不是有风沙声。”

　　陆言仔细听了会儿，确实有阵“沙沙”的声音，但是他没见过沙漠地带不好说，然后老板娘扭着肥硕的身躯过来验证了：“客人们，实在是个不好的消息，外面突然起风沙了，你们可要住一晚再走？”

　　百里旗突然就发了脾气。

　　看着老板娘以为自己搞砸了什么事的脸，陆言忙道：“住，住，给我们留一下房间。”

　　老板娘答应了声，充满歉意地走了，安小小和大钟立刻跟过去安排。

　　陶青说百里旗：“你脾气可真坏。”

　　“我怎么知道连个天气都和我作对啊！”百里旗朝她暴吼了一通。

　　陶青：“不得了了，你还是个狠角色呢，连老天都专门来作弄你。”

　　陆言悄悄对陶青摇头，陶青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

　　金堂脸皮这么厚，见了这段内讧也会尴尬，他道：“嘿，你们先聊着，我去把我的包袱收拾一下。”说完赶紧溜了。

　　“怎么了，把我们当火山啦，都离的远远的。”陶青本意是调侃，却因为刚怼过百里旗，语气没调整过来，听着极其像讽刺。

　　百里旗道：“可不是么，吃饱喝足了，这会儿有事上身就溜了，不是个东西。”

　　陆言边笑边摇头，针锋相对的两人立刻同仇敌忾对他：“你笑什么。”

　　陆言赶紧投降：“不敢不敢，只是为你们和好高兴，放过我这个无辜的路人吧。”

　　百里旗嚣张道：“那你去看看安小小他们干嘛去了。”

　　陆言不敢不从，却不等他动身，安小小已经从远处走来了。

　　陶青忙问：“你们干嘛了？”

　　安小小坐下喝了口水：“我去把账单结了，大钟跟老板娘去确认一下房间。”

　　看到安小小过来，金堂像条老鼠一样“哧溜”就窜了出来，围在安小小身边鞍前马后。

　　大钟弄好了一切跑过来说安排：“今天突然起风沙，住宿的客人比较多，房间不够了，虽然我们花得起钱，但也得为其他人想想，所以今晚男人一间，女人一间。”

　　百里旗叫道：“我去！男人四个，女人两个，这也太不公平了，为什么不是三个人一间。”

　　大钟道：“要不，你去？”

　　俩女士立刻大声：“想都别想！”

　　“嘿嘿，”百里旗笑了，“我又没说想去。”

　　陆言道：“别废话了，吃饱喝足就去休息会儿，明天好赶路。”

　　金堂却说：“晚上别睡死了，说不定半夜就走。”

　　果然到了后半夜，陶青和安小小睡得迷迷糊糊，听到门上“笃笃”响，要不是之前金堂打过预防针，说不定她俩还以为来了什么坏人。

　　陶青去开门，四位男士已经全部穿戴整齐，对着她道：“快收拾收拾走人。”

　　吓得陶青以为有贼人追上门了，赶紧去推赖床的安小小。

　　安小小装死不睁眼，陶青边收东西边发愁，突然想到一招，对着安小小就喊：“安小小，起来买单啦。”

　　安小小“啪”地坐了起来，四处张望：“在哪里，在哪里。”

　　陶青：“在外面，快把衣服穿好。”

　　安小小当即就穿起了衣，陶青蓦地舒了一口气。

　　陶青手脚迅速，安小小虽然拖拉，因为有着付钱动力的驱使，也很快把自己收拾妥当。

　　走到门口，安小小发现自己被骗了，金堂直接把人往外领：“快走吧，这个时候正好。”

　　她立刻打了金堂一下，金堂莫名其妙地挨了。

　　陶青小声问陆言：“什么东西正好？”

　　陆言告诉她：“金堂说，他们家在边境，过去不是那么容易，必须天时地利，半夜是正好出行的时候。”

　　陶青道：“可是外面风沙停了吗？”

　　陆言：“不管停不停，都得走。”

　　接着陶青便不说话了，想了想又忍不住：“我们是不是有点太相信陌生人了。”

　　陆言道：“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防备并不比信任有用。”

　　几人出了洞口，一钻出来，差点被一阵风暴直接卷回洞里，陶青捂着嘴眯着眼，险险地站住了。

　　陆言尽力地挡在了陶青前方，大钟也习惯性地保护安小小，几人迎着风头向前。

　　一脚深，一脚浅，风头一阵强一阵弱，大家被吹得满头满脸的沙，只能紧紧揪住领口，想问一下还要走多久，都怕一张嘴就吃一大口，只能跟住金堂慢慢挪，好像一支不畏任何艰难的探险队。

　　陶青不知道今年犯了什么太岁，简直跟走路杠上了，来了这里就是不停地走，而且是两眼一抹黑地往前，直走到口干舌燥，力气耗尽，不仅暗骂自己，怎么还不知道带瓶水呢！

　　她这么念着，竟然真就走到了水边，不过不能喝，是海水，风沙也莫名其妙停了，她放下兜头的帽子，问：“到了？”

　　金堂道：“没，还差一点。”然后手塞进嘴里，对着宽阔的海面吹了个口哨。

　　哨声一结束，成群结对的海鸥徐徐飞来，它们好像长着怪力，翅膀朝下一掠就掳走了一个人。

　　突然失重，陶青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接着就被放到了背上，她赶紧揪住了海鸥的脖子，这时听金堂喊了句：“闭上眼睛，走！”

　　“又闭上眼睛？”陶青一愣，在她还没回神之际，海鸥突然迅速滑翔到了海面，紧接着在空中翱翔起来。

　　微风轻拂，头顶上湛蓝的天，脚下是澄澈的海，而陶青正在空中架着海鸥向前，你有没有想过哪一天会飞起来，陶青想过，她想她如果是一只鸟，她会永不停歇地飞翔在空中。

　　如今这样的愿望达成了，不禁高兴地欢呼起来，脚下的海不是海，眼前的山不是山，都是美，美丽的美。

　　陶青情不自禁地伸出左手去够陆言，空中，一辈子不可能到来的空中，谁还管什么禁忌呢，陆言一下子触到了她的手，两人交握着，飞翔着，长发凌乱，不要停，就这么飞到此生终年。

　　然而海鸥的速度比人想象中还要快，它们直接跨过了海面，来到了世界尽头。

　　落地的一瞬间，安小小就捂住了鼻子：“啊？这么臭，怎么这么浓的鱼腥味。”

　　金堂立刻狗腿地凑了过去：“没事，刚闻不习惯而已，我们这里家家户户都是打渔吃鱼的，有点鱼腥味很正常。”

　　百里旗却不耐烦跟他说些鱼不鱼的，直接道：“快带我们去见你说的陌生人吧。”

　　金堂愣了一下：“别急嘛，你们不想喝杯水休息一下嘛。”

　　“休息个屁！”大钟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牙齿直打颤，“你们这鬼地方也太冷了，怎么能冷成这个鬼样。”

　　脑子都冻糊涂了，一句话说个颠三倒四，陶青身上没几两脂肪护体，已经冻的嘴唇乌青了，不住地在地上蹦来跳去，搓手哈气。

　　金堂赶紧道：“快快快，是我考虑不周，忘了这里是最北边也最冷，快去烤火。”

　　百里旗却不松口：“不去，先带我们见陌生人。”

　　金堂道：“嘿，你这人，你不看看你的这些同伴吗。”

　　同伴已经完全被寒冷控制了，根本听不清也看不懂这两人要干什么，安小小紧紧搂住了大钟的一条手臂，好歹暖和点。

　　陶青看了一眼陆言，陆言就直接抱住了她，他说：“情势所逼，你别介意。”

　　陶青：“嗯。”

　　怀抱是暖的，胸口是热的，那一声又一声有力又超速的“扑通”声是啥，陶青埋在他胸前不停地笑。

　　陆言：“你……干嘛。”

　　胸前的声音跳的更快了，陶青道：“没事啊。”

　　那声音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抬起头，左脸贴上他的肩，双手绕过他的腰，轻轻搂在了他的身后。

　　陆言：“……”

　　一阵酥麻从脚底板一直窜到头顶心，他只能虚虚地将她抱着，不敢像她一样放肆。

　　那边却已经讨论好了，金堂难得语气那么大声：“真是怕了你了，赶紧跟我走吧。”

　　地方不远，金堂带他们走到了市集，随便问了一下人，就有一堆人指着市集尽头说在那儿。

　　一行六人心情复杂，只有百里旗是热切期盼的，而陆言潜意识就觉得不会这么简单，所以当金堂指着那个兜售贝壳饰品的老人，说就是那个人的时候，陆言并没有过多的失望。

　　百里旗却赤红了眼，它像一头饿了多天的猛兽刚被放出笼子，朝着猎物直接猛扑了过去，他紧紧卡住金堂的脖子：“你为什么要把我骗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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