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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晨猫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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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代


      吾乃魂碟,化魂飞去,生为护谷,死亦守谷。纵是尸骨无存,意念永存!

      (一)交换

      六月。无上谷魂蝶路。

      顾名思义,此路飞扬着透明的魂蝶,翩飞若羽,美轮美奂。

      魇和坐在长生树下,等候友人茗野,纵是明日将死,她的脸上依然一派平静,周围魂蝶纷飞,却无法抚乱她分毫心思。

      “你倒是清闲自在。”在旁凝视良久的茗野上前一步,遮住魇和观望的天空,巨大黑色的影子笼罩着她的全身,一如她的将来。

      魇和微笑,站起身低头抚平裙摆的褶皱:“你来了,茗野。”

      声音平淡无波倒真应了清闲两字。

      茗野厌恶的看着她粉衣飘飘,在绿意盎然的此刻格外扎眼。

      “粉色太不适合你了,你不适合这种充满希望的颜色。”

      魇和无奈的轻叹,抬头凝视茗野,却发现他似是自修炼地刚刚回来,头上尚带法帽,法衣也未来得及脱下,清秀稚嫩的脸庞配上长至膝盖的黑发,倒多了几分威风凛凛的感觉。

      谁会想到这般少年,却已成无上谷的领将,将来必是光宗耀祖,前景光明。

      而她,今日只能迎接着一句句,“奉天君,一路走好。”

      是的,她必是一路走好。

      “单单一天而已,明天就会换掉。”她没有说假话,明天她会换上圣洁的祭司服,为族人而死。

      她微笑的看着他,调侃道:“不过你还真是诚实呢,不知以后对你的夫人可还是这般诚实?”

      “那是自然,我必不会对我未来的夫人有任何隐瞒。”

      他坚定的看着魇和,眸子清澈,其意图实在是显而易见。

      魇和慌乱的躲避了一下,目光躲闪之际,竟然瞥到了远处高耸入云的奉天楼,想了她将在那开始走入死亡,不免陷入了沉思。

      “魇和,何必如此。”这厢,在她出神之际,茗野已摘下法帽,习惯性的扣在了她头上。风恰起,帽檐微动,她的长发随魂蝶飞舞。

      她瞥了一眼茗野,笑而不语。

      随即伸出右手,透明魂蝶落在她的指尖,翅膀在风中微弱的扇动,脆弱的样子。

      魇和表情专注的看着,一声叹道破了一生。

      “吾乃魂碟,化魂飞去,生为护谷,死亦收谷。纵是尸骨无存,意念永存!!”

      茗野随之凝视,心底一片纷乱,像是最珍贵的东西就要丢失一般。他伸手赶走那只扰人的魂蝶,不知为何,他总感觉魇和会像这只魂蝶一般,离他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魇和,你这般喜欢少主,怎就是这么糊涂让魇边和少主独自相处呢?虽说明日魇边将为奉天君,踏入焚天祭台献身。但你也不可掉以轻心。”

      茗野说完后随即嘲讽的苦笑,他还真是个傻瓜,明明也这般喜欢,却害怕她伤心,而拼命的撮合她和少主。

      魇和仰头一笑,带着难得的调皮神色。她抓着头顶的法帽,一字一句道:“魇边乃我妹妹,她与少主相爱,明日将死,也要让他们最后好好的在一起,不是么?”

      语气坚定,似是天崩地裂都不曾改变。

      茗野认真的凝视了片刻,才放下心来,心中的疑虑冲口而出:“不是就好……”

      “不是什么?”魇和追问。

      “没…没什么……”茗野结巴的回答,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那个恐怖的遐想,果然只是他一向情愿而已。

      魇和未在追问,只是仰望着远处的楼阁,“茗野,我想再去看看无上谷。”

      茗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目光所及是无上古的许愿阁。他低头看她,满眸的笑意,打趣道:“你不就在无上谷么?”

      魇和一晒,将法帽拿在手心,轻轻一丢,深蓝色的法帽已挂在树顶。

      她转身,头微微低下,眸子微敛,默念咒决。不一刻,她的双手汇聚出一层淡蓝色光,越来越剧烈,缓缓形成了一把匕首。

      她的武器——和若匕首!

      她摩擦着刀身,轻轻一叹:“无上谷的儿女,生为护谷,死亦守谷。”她抬头,眸子里闪烁着昂扬的自豪和战意,“茗野,你应该知道,我自小的理想就是当无上谷的女元帅。这个梦想一直伴我成长。但是……”她充满活力的声音蓦地降下,又变回平常那种温柔的声音。

      “我知道已经不可能了……所以我将它交付给你,连带我的梦想。”她将匕首收回鞘中,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在茗野的手中。

      “茗野,我的生命与梦想交给你。请你记住,我与它同在!”

      未待茗野反应,魇和已念咒而去。

      他刚想追去,魇和却再次归来,不发一言的在茗野手里拿回和若匕首,珍惜的来回抚摸。

      “你到底……”茗野去而又归的魇和,嗅出有些不一般的气氛,皱眉叱问:“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决定。”

      魇和并未回答,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摸着和若匕首,像是要把这一辈子的次数都要用完一般。

      茗野心下一慌,连忙想抢过匕首,却在刚触到匕首时,忽的僵硬。

      就像整个身子置于冰窖一般,彻骨冰寒。

      他看到了…魇和的泪水……

      “求求你,让和若再陪我一会儿……就一小会儿,真的,就一小会儿……一辈子就那么一会儿了……”

      茗野听到魇和柔弱的声音,她像是自言自语,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

      自小到大,他与魇和皆在一起,是货真价实的青梅竹马。魇和此人,他是最了解不过。旁人总说她温柔软弱,但他却知道,魇和拥有着连他都不得不佩服的坚强。

      直至须臾前,他都未曾见过她的眼泪。

      他以为,他一辈子都见不到呢……

      或许,他真的希望一辈子不见!

      可是,命运却让他看见。

      那种感觉,岂是痛心两字可比。

      (二)奉天楼

      长生树,魂碟路,多别离,少相聚。

      茗野自小便听着这个歌谣长大,一直嗤之以鼻。今日却不得不相信,他看着平静镇定的魇和,看着她对他再次下了个定神咒,又在他周围附上结界。

      他愤怒的瞪大眼眸,身体里涌上巨大的悲伤,他心里总是回荡着一句话,就算他如何的不想承认。

      他的傻魇和,要走了……

      要去替代她的妹妹,去死!

      魇和对于茗野炽热的目光置之不理,只是低头蹭了蹭和若,轻声呢喃:“和若我就要离开了,你要好好地跟着茗野,不要生气因为主人变了,而不愿被召唤。你总是这样,让我怎么放得下心呢。你一定要乖乖的…就算为了我,好么?”

      没有回答,无上谷的武器是有灵性的,可是和若却并没有回答,想来是十分生气。

      半晌,似是下定决心的魇和将一直珍惜的和若丢入结界内,抬头凝视茗野,脸上笑颜如花,清澈明透。

      “茗野,真可惜,我不愿听你说‘奉天君,一路走好。’不然我一定会把你一脚揣进坑里。”她尽量保持着开心的语气,但泪水却像不听使唤一般掉落。

      茗野一动不动,想拼尽全力阻止却无法做出任何事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落泪,她离去,她再也不回。

      叮铃阁,顾名思义,其坐落处左依清泉,右傍瀑布,常听水落石阶,发出叮铃之声,顾起此名。此阁为无上古接奉天君前洗浴净身之所。

      “少主,奉天仪式已经准备好了,只待您为奉天君,上线红。”魇边双手高举白色祭司袍,头埋下。

      无影靠窗而立,面无表情的轻念咒决,白袍轻若蝶翼般落在了他的身上。

      魇边放下双手,小心翼翼的抬头望他,漆黑色的眼眸充斥着深深的迷恋与欣喜。这是他们无上谷未来的主子,未来的希望,她…未来的……

      “你退下吧,我单独去。”这时,一直出神的无影打断了魇边的思路,长袖一甩,人已出了竹阁。

      她微笑的跪地叩拜,头伏的很低,带着浓重的尊崇和信仰。

      奉天楼。

      这个人人敬仰却又人人却步的地方,这个连无上谷之主都要三叩九拜一点点爬上来才可的圣洁之地。

      今日迎来它的新的主人,每十年才有的一位走着上来的女子。

      那无疑是无上的荣誉!也无疑是无尽的悲哀。

      因为在她走上来的那一刻,死亡之手已经将她紧紧握住。

      奉天君,死之光荣,却永不超生。

      无影仰望着无上谷最高最尊贵的建筑,如玉的脸庞似是刷上了一层月霜。

      “少主,请跪。”旁边的守阁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某处,眼神呆然,机械性的说着他说了一辈子的话。

      无影垂眸,优雅的跪地叩首。不受控制的忆起这个守阁人从孩提时代到今日的杖国之年,一直守护者这个冰冷尊贵空房子一辈子,没有笑没有哭,尽职尽责,最后单单因为十年前少了一次叩拜,被父亲夺去了一双眼眸。

      他起身,以膝盖用力,向上一层,继续叩拜。抬头间,瞥见上面的层层叠叠,这就是奉天楼,九九八十一层台阶,死亡的轨迹。

      其实他们无上谷族是受天神信赖的族别,就算死亡。不过百年也会再次降生到无上谷。

      而唯有一部分人,却受到最严厉的待遇,那就是每十年选出来的奉天君·胭脂女,这部分人会为天神和部落承担所有的罪过,魂魄化作千万个碎片,在尘世中飘摇八千一百年才可归魂。

      这是无上的荣誉,却无人愿做。

      八十一层木台阶,无影和守阁人从卯时开始,一层接一层,每一层皆三叩九拜。

      到达顶端已过酉时,红色的余晖透过奉天楼的竹窗洒在端坐的魇和发上,黑发瞬间染上一层迷人的淡红色。他看着淡然微笑,似乎并不在乎生死的魇和,心中飘荡着苦涩与愧疚。这个温柔的少女,这个一直在远处窥看他和魇边玩耍的少女,这个不管魇边提出任何要求都会予以同意的少女。

      今天终于献出了生命……

      他知道应该阻止,可是他却无法阻止,无论心还是身都不会希望魇边死去。

      几天来他都在想,或许魇和替代魇边而死无论如何都是个正确决定,魇边是那么的活泼开朗,像魂碟妖一般,带给周围无尽的温暖和活力。

      而魇和,这个永远微笑着少女,自小便不被认可。她前世并不是无上谷族人,而是敌族炎破族人,只因天神一时差错,才造就如此境况。

      不管私心还是什么,她替代魇边而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无影似是云雾顿开一般,拂开厚重的袍子,单膝跪地作揖,低头的那一刹,他似乎窥视到她眸中一瞬间的脆弱与不舍。

      “吾主在上,吾等叩首。十年已到,吾等献上奉天君·胭脂女·魇边,望吾主宽恕吾主保佑。”无影强制性的忽略方才所看之景,站起身,手拂过台子上的红胭脂,在魇边的左眸下轻轻滑过,一条如血一般魅红的细线出现在她细腻的皮肤上。

      “礼仪天成,望胭脂女于我殊荣,携汝入奉天阁。”

      魇和望着他,平静的眸子里蓦然流下一行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接不起来的情。

      无影霎时一怔,凤眸有一瞬间的犹豫。但只是一刻,他已转首,看向窗外的云和高耸的竹节,冰冷的声音响彻整个胭脂阁。

      “胭脂女,汝可知汝之泪会为吾谷带来何许灾难?”

      魇和随他望向外面的景色,云卷浮动,竹节亮丽,泪水一直不停,唇角却勾起古怪的笑容。

      也是,这可能是她今生最后一次与他相处了,怎可因泪而破灭

      魇和拖着厚重华丽的礼服,走到窗边,仰望着那一片浩瀚蓝天,泪水也从眼角滑落,掉在领子上,消失……不见……

      或许,是不甘心吧,想把这辈子的泪水流干。这两天才如此脆弱,动不动就像小女孩般掉泪。

      (三)别离

      “尊贵的少主殿下,望您带我去奉天阁。吾乃无上谷子女,生为护谷,死亦守谷。”她笑颜如花的看着无影,将手递给他,小声呢喃:“永远……永远不会离开,请您允许。”

      无影睫毛微颤,伸出去的手似有犹豫。

      “你可记得?少主殿下。”魇和拂过白袍,漆黑的眼眸像是浸在了深水里,将所有的感情深埋,直至永不见天日。

      “您五至十六岁的生辰,许了几个愿望?单单一个,每年每年只一个愿望。”她强制将手放到无影细长的手掌里,用最大的力气克制住翻涌而上的悲哀,抬头微笑。

      “吾乃无上谷少主,愿天神赐吾谷平安。”

      “吾乃无上谷少主,愿天神赐吾谷平安。”

      两个声音,一男一女,一低沉一明亮,同起同落,竟奇异的适合。

      魇和紧紧抓着无影的手,低头抿唇:“十一年的愿望,能分我一点么?而且,无上谷,生我养我的家,为家而死,是我的光荣,无上的光荣。”

      无影低头,看着今日一身白衣女祭司服的魇边,一字一句的从嗓子里逼出这么几个字眼:“就算不应该你死……”

      魇和抽回手,双手捧着左眸下的线红,表情认真且幸福。

      “因为是家呢…因为是……最重要的人呢……”

      无影不再言语,抓着她的手拉进怀里,轻念咒决。在到达奉天阁的那一刻,她听到了她一生等待的话。

      “我给与你这个权利…无论什么……”

      谢谢……

      魇和微笑,泪水顺着勾起的嘴角落入唇中,苦涩亦甜。

      真是的,如此高兴的事怎么可以再掉泪。

      请相信,她不会掉泪了……这辈子…再也不会了……

      无影牵着魇和得手踏入祭台,祭台下成千上万的无上谷族人目睹着这一切。魇和不着痕迹的转眸,不意外的看到了她的妹妹,她幸运的妹妹。

      她对着妹妹勾了勾唇角,双眸坦然,右手从无影的手里抽回,交握在腹前,优雅的步入焚天圣台。

      祝你幸福,我的妹妹。连带我的幸福,连带我的生命,一起,好么?

      魇和站在祭台上,对着台下期待的众人,报以平常的微笑,明眸若水,似是承载了数不尽的温柔和爱。她想反悔,她想活着,可是谁又希望她活呢?她害怕,她胆怯,可是谁又在乎呢。

      她只不过是一个不被需要的东西,罢了。

      腻了,就把剩下的利用价值全部榨干……

      不过……

      魇和望着台下的无影和魇边,心中有愤怒也有欣喜。起码,一个人痛苦总比两个人痛苦好,这是个划算的买卖,不是么?

      “上古秘诀,自焚奉天!”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亲自结束了自己短暂悲哀的生命,她甚至于听到自己念完口诀后祭台下欢呼的声音。

      那里面,也有她妹妹的声音,她相依为命的妹妹。

      看哪!她的死还真是万众瞩目呢。

      “少主,仪式已结,还望少主早日休息。”魇边低头上前,语气虽然沉闷但却掩不住那淡淡的轻松。

      无影仰望着祭台,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连丝灰尘都未曾留下,须臾前,那个少女还在上面温柔的微笑。

      他低头,凝视着只达他肩的魇边:“她的死你很高兴?”

      魇边惊愕的退后一步,星眸睁大,满面的惊讶和悲伤。

      “少主,您在做什么?魇和死了妹妹已经很伤心了,你还这样刺激她!”旁边的少女已经看不下去,不顾主仆礼数,挡在了魇和身边,睁大眼眸质问无影。

      无影不置可否,负手而立,金色的夕阳和洁白的袍子衬得他犹如神祗一般。

      “清一。”他轻声唤,身后立马出现了一位身着青衣的男子,跪拜行礼。

      “听吾之言,奉天君·魇边以最高礼数衣冠葬。而魇和夺去一切无上古族人能力,逐出无上谷!”无影的声音坚定,不带一丝迟疑。他背着所有人,谁都没看到他这时的表情。

      当然,就连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何等的表情。

      对不起,魇和,最后的最后他也只能放逐她,不让她受任何伤害。

      魇边猛的摔在了地上,明媚的眼眸此刻暗淡一片,她傻了一般瞪着无影的背影。

      在她看来,此刻的他是如此的绝情!

      她颤抖着身子,拽住无影的祭祀袍,仰视他,声音如同鬼怪般凄厉。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为什么?就算知道我是谁,你也要维护你那可怜的公正心么?”

      无影全身一震却又坚持着回头看她,声音如平常一般,却透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

      “魇边,你前世乃炎破之族,为敌族!吾等养你长大,也是情意所迫,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倾身伏在魇边的耳边,以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好好活下去吧!魇边!你的存活是我和魇和最大的希望!代替我们自由自在的活下去吧!不带任何束缚,请你代我们……活下去!”

      三个字斩钉截铁的漏出,随即推开呆楞的魇边,回首呵斥清一,“你还在干什么,拉出去,逐出无上谷!”

      “是!”

      清一上前,抓住魇边,迅速念咒,消失。

      速度之快,连魇边那句‘我不要’都未来得及说完。

      无影默然,对着周围一派不赞同的面孔视而不见。他负手仰视,蓝天浩瀚,像是那个少女的笑,温和、淡雅。

      (四)吾妻,魇和

      在魇和离去的同时,茗野身上的所有咒决也随之消失。他踉跄了一步,迅速站正,脸色惨白的默念咒决,却因慌乱使然,咒决念错。

      他稳了稳心神,纤长的睫毛濡了一层水汽,颤声道:“漂移,焚天祭台。”

      下一刻,他出现在祭台旁边亲眼目睹了少主的决定。

      他的傻魇和,果然已经走了……

      “少主,请您让奉天君·魇和入我族祖坟。”茗野毫不迟疑的走到无影面前,法帽并未带上,长发飘摇,带着股凌乱的气息。

      无影认真的看着他良久,这才应道:“可以。不过……”

      他话锋一转,声音骤冷,“你要怎样卸刻墓上之字。”

      “吾妻,魇边之墓。”茗野一字一顿的回答,眼眸如墨般浓黑,却未淹没那显而易见的痛苦。

      “很好。”无影撇头,不去看他的样子,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尊贵。

      “我允许了。”

      茗野跪地叩首,长发散在地上,身子颤抖,“谢少主恩赐。”

      “起身吧。”

      然而良久,茗野仍未起身。只是匍匐在地上,双肩耸动,隐隐有压抑的哭声。

      无影叹了一声,“你节哀顺变,我相信她也不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

      “不。”茗野出声,抬起头露出那张秀气稚嫩的脸蛋,并未看见泪痕,只是那红红的眼眶证明方才并不是幻觉。

      他微笑,正视着无影,“我并没有难过,我只是为魇和高兴。她终于有家了……”只是,她的家却不能用她的名,不知道她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

      “茗野领将!”无影霎时慌乱,四周看了看,低声呵斥,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死去的是奉天君·魇边!”

      茗野蓦地回神,连忙跪地,笑颜未改。

      “不,是魇和的妹妹会高兴的!”

      话落,未经无影准许即以离开,身姿潇洒。

      无影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方才茗野的笑,与魇和如此的相似。

      那么温柔却又带着最深沉的痛苦……

      五十年后,石青色墓碑旁。

      一群十来岁的孩子在旁经过,童稚悦耳的声音唱着无上谷亘古不变的歌谣:“长生树,魂碟路,多别离,少相聚。愿君辞却一世愁,愿君勿忘此生情,愿君共饮一杯酒,愿君回首两相望。长生树,魂碟路……”

      “咦?”

      领头唱歌的孩子转头凝望,突然停止了唱歌,蹦蹦哒哒的跑到石碑前,仰视着靠在石碑上的老人:“茗野领奖,您又来了?虽说是祖坟,但多来也会染晦气的!”

      “不要紧的。”身着紫色法衣袍的老人微笑的摆摆手,虽说已是年迈,但气质却仍然纯净如孩童。他对着旁边的孩子们招了招手,孩子们一窝蜂的涌了上来,蹲在了墓碑旁边。

      茗野慈祥的眯眼,“你们也要常来,她自小就喜欢孩子,如果你们来看她,她会很高兴的。”他伸手摸了摸一个小女孩的发顶,“不要害怕,她不管怎样,都是那么善良,怎么伤害你们呢?”

      茗野的声音像是有一种力量,温和儒雅给人带来无法言喻的感觉,让人信赖他,听从他,甚至于爱上他。

      本来有点胆怯的少女眨了眨眼眸,在茗野鼓励的眼神下,上前一步,羞涩的将手上的野花放在石碑前,小声道:“奉天君大人,小结以后会常来看你的。”她顿了顿,小心翼翼的退后几步躲在了她孪生姐姐的身后,小脸憋得通红。

      “你可一定要喜欢小结呀……”

      领头的孩子不屑的看了小结一眼,对她的胆小嗤之以鼻。他掏了掏全身,拿出一个护身符放在上面,大声道:“奉天君大人,礼薄人意重。这是上个月母亲给我求的护身符,送给你了,你可要好好收着。不过……”他望了望微笑着的茗野,小声嘟囔:“想来茗野元帅大人的礼物会厉害的多,不过我的你还是要留着。”

      茗野敛眸,抚摸着那个护身符,“不会的,她会很喜欢很喜欢的,对不对,魇和?”

      小孩子们惊奇,这座墓不是茗野元帅的夫人——魇边之墓,但大人为什么会叫那个驱逐者的名字呢?

      不过听姐姐哥哥们讲,茗野元帅大人和奉天君魇边大人的故事太多太多。

      比如茗野元帅少年得志,本应大享齐人之福。却自从将已死的魇边大人迁入祖坟后,就从未再娶,一有时间,他就会来这里坐着,或笑或语,一派天真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战场上足智多谋的茗野元帅大人;比如茗野元帅武器众多,却独独贴身带着一个不起眼的匕首,从未使用,却日日细心护理;比如魇边大人墓碑上的边字旁,刻着一个细小的和字,那字曲折坎坷,制工奇差,一看就是手工而为。

      可是多年后,那个字变得光滑如水,像是被打磨一般。

      知道原因的只得哀叹世间不公,可怜痴情人不得幸福。不知道原因则觉得魇边降世,想把此字抹去。

      不管如何,它的存在像是个异数。

      不过茗野元帅却似非常喜欢此字,这不又开始勾画它的轮廓了。

      领头的孩子左右看了看,见茗野不再理他,顿觉无趣,领着一群孩子唱着歌谣离去。

      茗野远望着孩子们离去,俯下身子坐在台阶上,靠在墓碑上,清谷般悠长的声音低低的吟唱:“长生树,魂碟路,多别离,少相聚。愿君辞却一世愁,愿君勿忘此生情,愿君共饮一杯酒,愿君回首两相望。长生树……”

      茗野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消失。他的身子也随之滑下,灯枯已油尽。

      魇和,那些孩子一向守信,你不用担心寂寞了。

      魇和,我喜欢你,十万个喜欢,百万个喜欢,我这一辈子却从来没敢说出口。我现在说,是不是有些太晚。

      魇和,我第一次这么喜欢无上谷族人这个天赋,自出生就明晓自己的死亡之日,这样我才可以算准了时间,在你面前死亡。

      魇和,你应该知道了。今天是我的归天之日,我到底要有多少个归天之日才能等到你的到来?

      不过还好,我可以死在你的墓前。我已经通告了族人,让他们把我葬在你的旁边,这样你就算投生也可以走过我的墓边。

      凡间似乎有句这样的话——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我们虽不能生在同屋,同穴也可。

      你可不能嫌弃我呢……我的傻魇和……

      弥留之际,茗野似乎看见他的傻魇和对她微笑,那笑容纯透却隐隐带着悲哀,一如初见。

      后记

      无山谷法将茗野元帅去世,死于其妻墓前,享年66年,

      相传,元帅死时唇角挂笑,面态安然,手中尚握一把匕首,此匕首造工独特,正面刻有和若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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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避雷,女主圣母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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