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郁郁心上原

　　殳蔚和言想成为明江唐与许生万的小组成员。

　　剩下两位，也是刚开学就坐在一起的同桌。内敛害羞，容易耳红的男生周恒俊和嘴下方有一颗醒目黑痣，头大眼大，个头矮小，话唠语速极快的胡利云。

　　重新调换座位后，三人一排为同桌。男生在前，女生在后。
　　明江唐坐在殳蔚正前方。

　　课间聊天打趣，胡利云将话题抛向“一组权威”明江唐，不怕死地问：“明江唐，你怎么突然会换成跟许生万搭档？他们都说你讨厌女生，喜欢男生。”

　　许生万眯眼憨笑着，扭头附和：“他舍不得我。”
　　明江唐专注写题，无动于衷。

　　见此，胡利云奋勇直追：“可是你们两个都在理科前十中，不是要一文一理搭配吗？”
　　明江唐两指转笔一握，停下：“我文科全班第六。”

　　周恒俊憋不住，“噗嗤”笑出声。
　　胡利云砸吧嘴，挥手：“行了，当我没问。”

　　没过多久，健谈的胡利云又将话题转向了“数学机器”许生万，与他探讨数学满分的秘诀。

　　殳蔚默默无声，边听边写作业。
　　眼前光线一暗，就见明江唐背靠后方，侧头问她：“你今晚吃什么？”

　　她视线里是他棱角分明的俊朗侧脸，和浓密的眼睫毛。

　　“应该在外面吃快餐。”她轻压下想去数睫毛的小冲动。

　　一张二十元伸来。
　　“帮我带两盒寿司，外加一瓶脉动，我放学要去打球。”他说。

　　殳蔚应下，收起那张钱。他低声说了句“谢了”，压回椅子。

　　她开始莫名其妙地发呆。
　　盯着他后脑勺。
　　盯着他前桌男生拿着物理练习册回头问他，他握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结实修长的手臂。
　　盯着他宽阔的后背和凸起的背脊。

　　直到目光一晃，对上许生万不知何时回头，贼眯眯瞅着她的小眼神。
　　还有那若有所思的点头微笑。

　　她陡然生出一种干坏事被抓包，喉咙噎住的感觉。
　　胡乱地将那张二十元纸币揉进口袋，拿起笔低下头，佯装写作业。

　　***

　　周三周五早晨早读，是英语朗读或做听力测试。

　　往常英语报纸的听力都是做完后，等下一期发下自己对答案。早晨困顿的人多，听力的质量也不高，很多时候都是伴着瞌睡听了一题没下一题。

　　周三早晨听力结束，英语老师Mandy突然迈向讲台，环视全班：“各组组长帮我把报纸收上来，课代表待会交到我办公室。”

　　“不是吧。”
　　“快点，借我看看。”
　　“小点声，Mandy在看你！”
　　“……”

　　窸窸窣窣的扯报纸声，极低极小的窃窃私语蔓延全班。
　　殳蔚一个激灵，瞌睡虫全然跑光。

　　她扫了眼自己鬼画胡涂的报纸，下意识抬脚踹了下前方的椅子。
　　明江唐椅子靠后，趁Mandy低头的空隙，头也不回地将报纸传给她。

　　殳蔚飞快地抄上了答案。
　　在组长收到她的座位时，面不改色地分开交上他们二人的报纸。

　　第三节英语课上，Mandy严厉指责同学们不注重英语听力训练的懒散行为，一通训斥后，表扬了班上听力获得高分的同学。

　　“这份听力很难，你们错得多，我也不怪你们。但班上，明江唐听力拿了满分，殳蔚只错了一题。还有几个同学错了两三题的，也很不错，他们都是你们学习的榜样。”

　　殳蔚惭愧得不敢吱声，整节课没敢和Mandy对视。

　　课后，报纸传下。
　　殳蔚盯着那红色大字“好”，没忍住，用笔戳明江唐后背：“你最近不犯困了？每题都听这么仔细，一听就满分。”

　　明江唐抽出她的报纸，扫了眼后，又递回：“没睡懵，还知道抄错一题。”
　　殳蔚：“……那不是抄错的，是我唯一听的一题。”

　　愤愤对折报纸丢进抽屉，就见胡利云笑岔气，晃悠手中一片红杠的报纸：“我抄了俊哥的，这样的卷面可信度高一些，比较符合我的水平哈哈哈！”

　　周恒俊耳根通红。
　　对于她这种不记恩人反嘲一道的行为，也只能无奈地回头斜她一眼。

　　明江唐右手搭上椅背扶杠，挑眉看向殳蔚：“怎么样，用什么报答我？”
　　“抵消了我借你抄检讨那一次。”

　　“我根本没抄。”他说，“你的检讨半天写不到重点，也就第一句和最后一局有用。”
　　殳蔚瞪他：“那你还看了这么久。”

　　许生万从数学题海中抬头：“以身相许啊嘿！在一起啊嘿！”
　　明江唐抡了他后脑勺。
　　他无所谓地傻笑，继续低头写数学试卷。

　　明江唐再次看来。
　　殳蔚撇嘴，想了想说：“帮你带早餐？”
　　他眨眼，似乎在思考是否可行。

　　殳蔚托腮，徐徐道：“不过你人气爆棚，好像挺多不知名粉丝总爱给你送早餐，如果你吃不过来，我带了也浪费。”

　　他闻言，漆黑的眸子悠悠转向她，一派清明。
　　末了，也只是一笑：“没你说的这么夸张，况且那也不是我想吃的，以后你帮我带就行。”

　　有手在桌底掐中她的大腿。
　　她一把握住，知道是言想贼兮兮时的标准小动作。
　　按捺如鼓的心跳，她点头：“好。”

　　明江唐变法儿似的，往她的桌面丢了颗费列罗巧克力，巧克力顺着倾斜的桌面滑下，她连忙伸手接住。

　　“这是定金，”他笑，右嘴角若隐若现的梨涡晃眼，“我早餐想吃什么，前天晚上会发短信告诉你。”

　　***

　　殳蔚承包了替明江唐带早餐的任务。
　　与此同时，他们之间的对话少不了——

　　“明江唐，你明天要吃什么？”
　　“没想好。”
　　“明江唐，已经晚自习下课了，你告诉我明天你要吃什么，我好决定明早我几点起床！”
　　“回到家发信息告诉你，现在无法决定。”

　　她使用短信的次数也愈加频繁。

　　明江唐：【到家了吗？】
　　殳蔚：【刚到。你明天吃什么？】
　　明江唐：【你好像复读机。】
　　殳蔚：【你再不回答我，我就不帮你带了！】
　　明江唐：【你对得起那个鲜艳的“好”字，对得起只错了一题了英语听力报纸吗？】
　　殳蔚：【……你赢了】
　　……

　　潘文志敲了两下门，端着一杯牛奶站在门口：“蔚蔚，把牛奶喝了，赶紧洗澡睡觉。”
　　殳蔚按了返回，把手机放进抽屉，接过牛奶：“爸爸，你也早点睡。”
　　“嗯，我会的。”

　　潘文志手扶在门框上，欲言又止：“蔚蔚，小倪也要中考了，她的成绩不如你，你看要是有空，你多跟她聊聊，让她好好学习，别再浪费时间了。”

　　殳蔚将水杯放在水槽洗净：“爸，你该不会忘记我们住在一起时，她怎么刁难我的样子了吧？我们俩八字不合，她听谁都不会听我的。”

　　潘文志皱眉，想着解释：“她年纪小，就是被我惯的，本性不坏。你们是姐妹，其实爽朗的性格很像。”

　　殳蔚敛了笑。
　　关水擦拭玻璃杯，放在架台上：“她不过比我小一岁而已，谁的年纪都不大。”

　　回头，白色灯光下照得潘文志的细纹愈加明显，那是岁月苍老的印记：“我没被爸爸惯过，所以不觉得我俩很像。”

　　洗了澡，发现手机的信息又增了两条。

　　明江唐：【睡觉了？】
　　明江唐：【明早吃干捞粉，不要葱。】
　　殳蔚回复：【好。】
　　很快，他的信息再次发来：【准备睡了吗？】

　　殳蔚盯着那五个字，恍惚回到两年多前，她还寄住在明家。

　　明江唐面无表情地站在她房门口：“你准备睡了吗？我妈让你把牛奶麦片喝了再睡。”
　　没等她回应，他没耐心地又说：“快点，我得洗碗。很困，我要睡觉。”
　　……

　　殳蔚轻笑，敲击按键手机：【齐老师身体还好吗？你前段时间经常打瞌睡，是不是在医院守夜？】
　　隔了一阵，明江唐回：【好多了。我明早不吃干捞粉了，吃鸡蛋饼，同样不要葱。】
　　没等到他的正面回应，又见他说：【不聊了，回见】
　　就此断音。

　　当晚，朦胧不清的梦境中，殳蔚仿佛乘坐时光机，回到初二寄住在明江唐家中的时候。

　　班主任齐梓华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明叔叔严父却待人温厚，当时还是小胖子、情绪喜怒不定的明江唐，虽然对她漠然，但二人终究在最后成为了朋友。

　　她知道了他间歇性易怒症的原因，帮助他走出心理障碍，克服暴饮暴食症；他亦成为她融入格格不入的城市群体的最大助力，她就此能够转变性格，更好地生活。

　　以至于离开明家，离开杭州城，住在父亲和继母的家中。当时父亲和继母尚未离婚，她像极了不受待见的外来人，遭到同父异母的妹妹潘倪百般挑衅和刁难无理。

　　她一一忍受，很快释怀。

　　因为总有一种别样的朋友，总有一份别样的亲情，是她心中不灭的白月光，照亮她同样郁郁寡欢的孤独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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