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师

　　晚上，苏沐炎和陈牧从木糠家回到客栈了，苏沐炎有些累，躺倒在床上就不想起来，但陈牧这个大佬显然有事要拷问，所以在苏沐炎咸鱼一样摊床上的时候，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阵将人锁起来，然后就着套了三十几个连环阵的结界锁，开始拷问起了苏沐炎：“沐炎，你老实告诉我，你给城主的那个盒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因为陈牧之前从来没有过问过他的事，所以苏沐炎一直以为陈牧是一个不会太在意他小秘密的人，结果今儿见陈牧居然用连环锁阵对付自己，惊讶得都快嚷破声了：“喂！陈牧！你是不是从暮雨那个空间出来的后遗症还没消啊？！我都没有惹你，你居然还用连环阵对付我？！”

　　“少废话，赶紧如实招来，你最近这一系列的动作到底在计划着些什么？！”陈牧丝毫不为苏沐炎的崩溃所动，他的确知道在那个城主的空间没法隐藏和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他从那里出来后，空间所带的副作用便消退了，他现在之所以会锁着苏沐炎，不过是担心苏沐炎会做一些搭进自己性命的事情罢了。

　　“我能做什么啊？！我就是想找木糠学制偶术，然后多赚钱而已！”苏沐炎见陈牧这是铁了心要过问自己的事情，脑子几经周转脑子便有了考量。

　　“沐炎，我了解你，如果只是为了学习制偶术，你不会大费周章行如此多的事，从我们到临渊城的这段时间里，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计划的...我能看出，你正在做一件大事，一件大到可能会搭上性命的事！”陈牧见苏沐炎仍旧嘴硬不透风，无奈叹气之下便只能先剖开自己的心。

　　苏沐炎已经习惯用油腔滑调来伪装自己了，自从他堕落之后，他便不再是陈牧第一眼见到的那个苏沐炎了，尖锐的刺全部收进了肚子了，脸上开始挂起了油滑的笑容，想做什么事情永远不单刀直入，非得将一切都布入网里，心思才会袒露，所以好的坏的他全部都自己一个人兜着，艰难的时候也不求助别人，危险的时候也照样险中取胜，他已经把自己藏得都似百毒不侵了。

　　“没有的，我没有在做一件会搭上自己性命的事...”苏沐炎知道陈牧关心他，但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他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中二又冲动的毛头小子了，他所有的行事都有自己的计划，不是不想将那些计划告诉陈牧，只是他不想让陈牧因为立场的缘故为难，毕竟他对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鬼界也好灵界也罢，所有能够利用的都利用了，他便也就没有陈牧那么坚定了立场了。

　　“那你好歹给我透点口风吧，我明明就在你身边，却什么都不知道，我觉得我....”陈牧永远都不知道该怎么来跟苏沐炎谈这种有关秘密的事。

　　他虽然熟悉苏沐炎的小脾气，但他从来没有主动去探查过苏沐炎的秘密，因为这是陈家的家训，不过问伴侣的来处，不探查伴侣的机密，只要伴侣仍旧对自己心存爱意，便是他有毁天灭地的心思，哪怕就是脱离家族，也要给予最大的支持。

　　“那个盒子是种鬼木，来自鬼界，木头上没有任何阵法灵力，却能改变周身压力，灵鱼之所以出海就死，是因为它们之前生活在深海，海里的压力和岸上不一样，所以他们才会死亡，我给那个鬼木做了点处理，让它的变压面都集中在了盒子里，所以灵鱼丢到盒子里的时候，才能保持鲜活...”知道今儿是没法随便糊弄过去了，在陈牧眼瞅着就露出受伤表情的时候，苏沐炎赶紧一五一十将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挑拣出来跟陈牧说了。

　　“至于为什么会跟木糠学制偶术，是为了对付延门，延门每月中旬会来临渊城采购灵鱼和香料，每次来都会带走一大批有天赋的孤儿回去充盈门派，我前些日子给城里最大的香料商献了一点东西，在对付延门上有点作用，而这精密的人偶便能成饵，在某天跟延门全面开站的时候，打延门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不想跟陈牧说太多，所以苏沐炎在交代自己计划的时候，说得十分笼统，但陈牧是谁，从小聪慧异常，哪怕就是苏沐炎说的话句子都连不上，他也能从破碎的词语里猜到一部分苏沐炎背后的计划。

　　“你在香料里下了引？！沐炎，你难道就不怕这事被人知道后引起整个修真界的震动么？！你怎敢如此大胆？！”陈牧没想到苏沐炎一直在做的居然是这么一件事，听苏沐炎描述之后，立马就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给香料里下引，这是在变相的给整个修真界下引！延门每月必要采购的香料，肯定也是其他大家世族爱用的香料，这种东西不说用量的多少，就经年累月的用下来，也能用得让人察觉出异常！如果香料里有引这事被大家世族察觉了，献出引子的苏沐炎便铁定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安啦安啦！你不相信别人还不相信我么？再怎么说我也是受天运眷顾的灵师，从我手下出来的东西，除非是即将化神的大能，不然没人能察出端倪！再说了，我在香料里下引又不是想要对付整个修真界，我只是想要延门和武氏的命罢了，只要除去了他们两族，我便会收手，然后再次改进香料，将所有人身上的引全数解决掉！”
　　见陈牧脸色瞬间不好了起来，苏沐炎便知道陈牧这是又在想多了，所以他赶紧出声安抚，生怕这小子又给自己定个要毁灭全人类的名头。

　　“沐炎，如果只是为了报仇，其实并不需要做到如此地步的...”陈牧也不知道该怎么来说苏沐炎，呆愣半晌之后，也只是干巴巴的这么一句话。

　　他相信苏沐炎的本事，也知道苏沐炎选择这么一种方式是因为形势所迫，但他直觉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虽然延门武氏十分庞大，但就苏沐炎的身份和天赋来说，并不需要用如此繁杂且小心的方法，苏沐炎的目地并不仅仅只是如此，他除了要灭掉延门武氏之外，还想要做更大的事。

　　“为什么不用做到如此地步啊？小牧牧，你别忘了，咱俩现在可不是正经的修者，咱俩是堕落者，知道什么是堕落者吗？就是一旦被人发现了，哪怕就是一个丝毫不会灵力的普通人，都会扛起刀来对咱喊打喊杀的过街老鼠，这就是堕落者！就是咱俩以后的命运！所以啊，为了不那么容易被弄死，我肯定得提前做好准备才能安心啊，不是吗？”
　　见陈牧又绕进了家国大义啊，天下和平的怪圈，苏沐炎赶紧出声将其不健康的思想给打断，他最烦的就是陈牧沉思之后的思想教育，一想到陈牧严肃的教育自己要坚定站在人族这边的场景，苏沐炎就觉得脑袋跟被棒槌打了一样，脑抽得痛！

　　“唉....”陈牧知道苏沐炎不喜自己跟他灌输立场的事，叹息一声之后，便什么都没说的将苏沐炎给放了。

　　之后两人便再没有谈起这件事了，苏沐炎洗完澡便窝在被子里睡了，陈牧一晚上没睡得着，但瞅着苏沐炎的睡脸看了一晚，倒也是想通了，现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相依为命的便只有他和苏沐炎了，虽然陈牧还是没法说服自己背叛灵界，但他也不再那么纠结苏沐炎立场的事。

　　所以第二天一早，当苏沐炎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就是陈牧一个轻柔到都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吻，苏沐炎惊悚的在陈牧怀里僵了好一会儿，没见陈牧有之后后续的抽风行为，这才小心翼翼的看着陈牧眼睛，泥鳅一样的从陈牧怀里溜走了。

　　之后两人照常去木糠家里学习木偶和破解阵法，在这期间，蛮和阿壮过来过一次，两人给苏沐炎送来了定金，找苏沐炎要更多鬼木盒子，还问苏沐炎能不能给盒子定制式样，苏沐炎收到了大笔钱财，自然是金主爸爸怎么说就怎么答应，晚上回客栈之后连夜拉着陈牧去了一下鬼界，砍了好几棵鬼木回来，坐在床上做了一晚上的木盒子。

　　然后陈牧这才知道，苏沐炎从好早以前起便能自由穿梭人鬼两界了，他不动声色的看苏沐炎手艺粗糙的将盒子挖成型，然后默默的在心里留了个心眼，之后陈牧便没有再关过与苏沐炎之间的结咒了，他时刻都关注着苏沐炎的一举一动，发现苏沐炎已经会了傀儡操控术，手下不仅有很多傀儡，傀儡还总是来来去去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虽然他没法感知苏沐炎心里的想法，以及他在傀儡身上知道的消息，但他知道苏沐炎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已经有了令他都惊心的实力了。

　　苏沐炎不知道陈牧在监控他的行动，仍旧很开心的和木糠学习着制偶术，他天赋很高，学起东西来十分快，木糠研究了几十年的制偶术到了他手里，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便学了个精通，之后他去鬼界拿来了一块特殊的木材，独自一人将木材修成各种零件，闭关三天的将人偶拼凑优化，出来时身边便跟了一具和他一样高的木偶了。

　　“好了！”十分高兴的宣布了自己第一次制作精密木偶的成功，苏沐炎将木偶推到木糠面前，便开始向木糠解释起这个木偶的用途及威力：“你看，他的手臂上有二百一十八处关节，两条手臂可以像蛇一样灵活，身体关节更是多达好几千处，无论怎样高难的动作都可以做！等晚些将灵魂植入进去了，我再在他胸口放置一块灵石，他便可以如一般普通的低级修者那般使用灵力了！！”

　　木糠也没想到苏沐炎第一次制作就能做出如此精良的人偶，在人偶推到他面前的时候，眼睛发亮的围着人偶仔细欣赏，他感叹于苏沐炎的天赋，但更多的还是即将能够见到亲人的欣喜，所以他没有如之前那般抱着木偶一看就是好几天，不过大概看了一下木偶精良的关节和机关之后，便将木偶推到了陈牧面前：“你看这个样子可以用来放置灵魂了吗？”

　　陈牧也知道木糠心急，在木糠将人偶推过来之时，便点头开始做准备，木糠身上连接的阵并不是一个十分复杂的阵，陈牧不过要求木糠洗了个澡，然后给他嘴里含上了一块特殊灵草的根茎，便将血混到朱砂里面开始在地上画符咒了。

　　他先是画了一个巨大的五边形，将木糠和木偶都包含在里面，然后在五边形里画下繁复的咒文，密密麻麻的将五边形整个画满之后，便让木糠和人偶背对背的站在阵法中了，之后陈牧便咬破手指解阵，他的动作很快，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偌大的阵法便运行到了极致，木糠的后心与木偶相连，一个模糊的灵魂被从木偶里伸出来的透明丝线一点点拉出了木糠身体。

　　见灵魂已被拉出，陈牧加大了催阵力道，他手指翻飞的结出一个个阵，慢慢的一点点将灵魂引到了木偶体内，之后他往木偶的嘴里滴进了一滴血，然后将木偶交给木糠，叫木糠等木偶之内的灵魂苏醒过来：“今晚的任何时间段都有可能苏醒，你且看着，醒了就让他试一下这具身体是否舒服”

　　“那、那你们呢？你们去哪？”木糠到底还是有些紧张，毕竟素未谋面的亲人，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位，贸然在一个木偶的身体里苏醒，他怕自己一人没法解释。

　　“我们先回客栈了，沐炎几天没睡，今晚得好好休息，如果木偶里的人醒了，你也不要害怕，直接将情况跟他说明清楚就是了，没关系的”看出了木糠的惊惶与不安，一直沉默寡言的陈牧难得的出言安抚了两句，他一手揽着有些晕乎的苏沐炎，一手学着苏沐炎以往的样子僵硬的拍了拍木糠肩膀，也不管木糠有没有受到鼓舞，拍完抱起苏沐炎就往外走。

　　“诶...！”木糠是真的有些担忧，见陈牧要离开，伸手就想去抓陈牧衣袖，但陈牧满心满眼只有苏沐炎，才走了不过两步就消失在了原地，直接让木糠抓了个空。

　　然后木糠便有些局促的站在木偶面前愣了半晌，他结巴着想要说些什么，但也只说了两句似是而非的话，随后，知道没有什么可以缓解他内心惶恐的木糠便找了个阴暗角落，抱着膝盖窝了进去。

　　苏沐炎累坏了，为了组装这个精密度超木糠之前所有的木偶，苏沐炎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他用自己现有的最好技术将木偶组装起来，甚至还在攻击和防御上下足了心思，所以当木偶成功交由木糠的时候，苏沐炎兴奋的脑子便瞬间歇菜了。

　　他疲惫得眼前都开始冒出了星星，在陈牧结阵拉出木糠身上牵连的灵魂的时候，甚至都有种看到了灵魂在抗拒挣扎的错觉，他反应迟钝的靠着墙壁等陈牧完事，在陈牧靠近的第一时间就跟晕死过去一般黏在陈牧身上不想动弹。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到客栈的，他只知道在陷入睡眠之后，他做了一个悠长的梦，在梦里，言老并没有死，他笑呵呵的看着自己从一个孩童长成大人，笑呵呵的看着自己成家，最后笑呵呵的在一片光影里，挥手和自己告别。

　　因此当他早上从梦中醒来的时候，看到陈牧坐在镜子前梳头发，突然就有种鼻子发酸想要大哭一场的欲望，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情绪到底由何而来，但酸酸涩涩的感觉就是主导着他，让他努力睁着眼睛憋了很久，还是眼泪流了满脸。

　　陈牧本以为苏沐炎今儿不会那么早醒来，所以在听到细碎啜泣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耳边出现了幻觉，他有些慌张的坐到苏沐炎旁边，惊慌失措的不知道该怎么来处理，但最后到底还是笨拙的把苏沐炎揽进怀里，回忆着小时候阿娘哄他的模样，轻拍苏沐炎后背：“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不是！”苏沐炎本来觉得自己没事哭鼻子就已经够丢脸了，所以在陈牧温声询问的时候，还嘴犟的不肯承认自己此时的脆弱。

　　可陈牧对苏沐炎的性子实在是太熟了，他知道苏沐炎此时嘴硬只不过是不好意思，所以在苏沐炎说到一半就开始哽咽的时候，也没有出声嘲笑他，他只是越发的将人抱紧在怀里，亲吻着苏沐炎的耳鬓，以自己的方式给予着苏沐炎支持。

　　所以苏沐炎窝在他怀里哭了整整一上午，从日头渐高哭到烈日灼灼，只哭得眼睛都肿大了一圈，这才堪堪将怎样都掉不完的眼泪给收住，然后深觉自己元气大伤的苏沐炎便理直气壮的喊了一桌最丰盛的饭，一边抽抽的擦鼻涕，一边把自己给喂了个肚子溜圆。

　　之后两人便去木糠家里慰问木糠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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