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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紫冲道人遗笔,两军对垒,血战数日,粮草断绝后太尉被迫退守河谷,期间搭救了被北燕俘虏的蜀王夫妇,蜀王为报救命之恩,赠予信物许诺,来日太尉有需,愿倾蜀国之力报他大恩大德。”
“那道人将染疾归咎于太尉,状告太尉通敌叛国,并罗列其余罪状十条,而牵涉此事之人也近百……”
满目丹砂红,桩桩件件,字句诛心,崔侍御深知帝王疑心重,惊骇不已,仓促下失手打翻了烛台,将红字书烧毁了大半。
帝王震怒,将崔侍御下狱,让人日夜看守,叫他默出后半部人名。
崔侍御含恨捉笔,又不愿忠贤被肆意迫害,伪作了部分人名,又凭记忆将原文暗中誊录一份,交由皇后心腹偷偷携出掖庭狱。
北燕多勇猛之士,有多难伐,梁帝少年时就领教过,因此第二次伐燕,朝廷走了多半武将。紫冲道人这么一提笔,横竖撇捺,就给朝廷几员重臣定了叛国的罪名。
涉案武将众多,若激起群愤,后果不堪设想,梁帝还是心存忌惮,不敢声张,只能先拿一人开刀。
那红字书前头列的头一个人便是大将军章函,梁帝以忤逆犯颜之罪革除大将军职务,流配南诏,中途就被羁押官活活勒毙。
章函独女内谏言章冉听闻噩耗,在殿上怒斥昏君无道,被生剜了一目。
再后来,就是南北皆知的史府血案……
张括有些咳嗽,拳头抵着唇,咳出了眼泪。离他最近的晏昆仑递来水,他摆了摆手,眼睛里又红了许多。
“其实都知道,蜀王报恩之事没有确切的证据,根本立不起来。但陛下忌惮史太尉已久,又生出这种传闻,心里头只会越发记恨。”
晏昆仑砸了一拳凭几,眸中透出不甘来,“可惜了太尉,没能遇上海纳百川的君王。”
他替史孟桓惋惜,何尝不是替自己抱憾。
赵君湲捻着手指,声音低沉,“复刻的红字书是否在皇后那里?”
张括摇头,“崔侍御为人谨慎,他将书简分为三份,前两份由皇后心腹转呈到皇后手中,最后一份确定被别的宫人带了出去,不知到了谁的手里。”
晏昆仑提着的心放下来,庆幸道:“那些人算是幸免于难。”
“不是那些人。”张括道。
两个年轻人的目光齐齐落在老人脸上,不知为何,先前憔悴灰败的那张脸带了一丝喜色。
张括看着两人,毫不掩饰地笑道:“只有一个人。”
“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能猜到一二。”
他看向赵君湲,赵君湲眸光微动,缓缓勾起了唇角,“我和老将军想的恐怕是同一个人。”
二人相视一笑,极有默契地将话按下。
晏昆仑听得糊涂,有些着急,在一旁坐立不安。
等老将军离开了,他扯着赵君湲追问。
赵君湲也不瞒他,轻快地道出,“是挂冠多年的周国公。”
晏昆仑想不透,“太尉在伐燕前周国公就已经辞官离京了,红字书上怎会写上他的名字,老道莫不是老眼昏花了。”
这一点,的确看不明白是什么缘故。
赵君湲垂眼看冷掉的火炉,好像熄了很久了,炉灰没有半点火星。他不由地伸手去触茶铛,手将将挨拢便猛地一缩。
“你不肯迎她入门,莫非是和周国公有关?”
晏昆仑有些讷讷,“你知不知道,无名无分对女子而言,是奇耻大辱。”
“并非周国公的缘故。”赵君湲敛着眼皮,袖底的手捏成拳,“昆仑,我没有把握。”
他道:“你知道老夫人是个什么人,我不常在京,她那样娇纵的人要如何在狼潭虎穴的赵家立足。何况,我选择走的这一步,是穷途博弈,若是回不来了……”
回不来,这三个字说出来何其容易,可那种无力感只有自己才能体会。
晏昆仑只觉胸腔惴惴地疼,他二人的处境并无不同,他无从劝慰。
赵君湲苦笑,笑得有些压抑,“我是个自私的人,要我放妻,如何能甘心。”
…
即便最简单不过的礼仪,韶如梦也还是感到由身至心的疲倦。
在司衣的服侍下她脱去层叠繁复的礼衣,换上常服跪坐在妆台前任宫人拆卸发髻。
太子梁羡脚步虚跄着从外面进来,很随意地瞥了眼他刚纳的良娣后,耷拉着肩坐在脚踏上,兴致缺缺。
东宫不缺女人,他早已失去初次尝试的那种新鲜感。这个女人只是强塞进来充盈空虚的东宫,让母亲高兴的漂亮摆件罢了。
“你是韶司农家的?还是辜家的?”他问。
最后一支簪珥已经褪下,韶如梦从模糊扭曲的镜面第一次看见太子的长相,很瘦削的一个青年人,宽额方颐,方口大耳,长相普遍,大概常年不见阳光,脸色寡白憔悴。
和她想象中的太子全然不同,他看上去畏畏缩缩,不大像一个尊贵无匹的储君。
韶如梦压下心中轻视,端正了身子伏下去,微勾着脖颈回道:“殿下,妾是韶如梦。”
“原来还是辜家的太子妃。”梁羡在新娶的良娣面前毫不避讳,毕竟从任何方面她韶家都更该是太子妃的人选。
韶如梦敷衍地笑了一下。对她来说两者并无不同。
“你过来。”梁羡喝了点酒,口干舌燥,于是扯散衣襟袒露出胸膛,这让他看上去更加潦倒了。
韶如梦犹豫了一瞬才走过去。
太子拉了她一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这里。”
侍女摆下酒器杯具,梁羡自己斟了一杯,仰颈灌下,盯着空空的爵杯,忽然对她笑,“母亲的病你知道吗?快了,东宫很快也要坠落了。”
韶如梦看他还在继续斟酒,酒液洒在了案上。
他颤抖着拿起杯子送到唇边,没有饮,而是用一种探究又暧昧的眼神看她。
“你怎么不怕?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你也免不了。”
梁羡把杯子比在韶如梦嫣红的嘴唇边,“喝了吧,你我夫妻一块醉生梦死,共赴黄泉。”
大腿已经有酸胀麻木感,韶如梦仍跽坐着不动,一双天生妩媚的眼睛望着萎靡不振的太子,泪水在眼眶里隐隐盘桓。
梁羡把杯口压在唇瓣上,用力地撞击她的牙关,酒液霎时倾洒在领口,他还是不打算放过她,“连你也瞧不起本宫是吗?”
“不,妾没有。”感受到太子的怒意,韶如梦晃着头。
虽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她慌张地接过爵杯,闭眼灌下去。
辛辣的酒液立时翻搅着胃腹,强烈的不适使她勾起柔软的身体。
她捂着肚子不敢声张,艰难地吐着充斥在五脏的酒气。
韶如梦的表现取悦了梁羡,他疯癫了一样拍打着大腿,嘴里发出满足又克制的笑声,“对,就是这样的。”
太子在前朝窝囊的太久了,回到东宫的时候时常感到身为废物的愤怒,那些无辜的宫人便成为他长期发.泄的对象。他在她们身上施以变态手法,抚慰自己长久落差造成的疮痍。
梁羡的手法十分幼稚,他不会像弟弟梁宽那样残暴地使用几种早已废除的极刑,去惩罚不听话的宫人。他太害怕le ,摇摇欲坠的东宫让他感到极大的不安,所以从儿时起他就特别需要一个陪夜的人。
而两个人躺在同一张榻上难免不会发生点旖旎的事情,人之常情,不值得惊怪。
那如果是一个内监,或者是一个老妪呢?
梁羡的事太隐秘肮脏,也太小心了,他的内心自卑怯懦,也唾弃肮脏,于是缓解痛苦的过程也是如此压抑。
“你真听话,不愧是石邑韶家的女儿。”梁羡刻意提起韶家的隐痛,讽刺韶家曾经邀宠的丑恶嘴脸。
他食指挑起她的下巴,用力掐紧,迫使韶如梦不得不与他对视。
“好喝么?”他问。
胃腹燃烧过后的滋味很不好受,韶如梦的周身都在发冷,这种冷意侵透皮肤渗进脏腑,她的腮帮和嘴唇齐齐抖动,“太子就算赐妾鸩酒,妾亦甘之如饴。”
“寻常烈酒罢了,你在害怕什么呢?如梦。”梁羡扯着唇,“我怎么舍得让你死,你死了我也会死,不是说好我们要一同醉生梦死。”
他的笑意从脸上消失,敛尽的时候,一下子松开了手,韶如梦没有任何防备地歪向一侧,而太子已然持了酒器痛快畅饮。
珠泪滚落,蜿蜒着流向脖颈,韶如梦替自己感到委屈,为突如其来的宫廷噩梦束手无策,她捂住脸,竭力隐忍着还是发出哭噎的声音。
太子梁羡喝成烂醉如泥的人,爵杯倒在脚踏上,酒器也空了一只。
他伸脚踹开,按住置酒的银器,瞥着梨花带雨的娇柔美人,心底生出刺激疯狂的念头,想要把她狠狠地嗟磨,让她跪在面前求饶。
看见梁羡从怀中掏出个小盒,将一些褐色粉末匀入酒液中,韶如梦不由地发抖。
梁羡看她的眼神狂热,像狼看到了美味的猎物,蓄势待发。
韶如梦怕到忘记哭泣,待她反应过来想要向后退避,梁羡已经拽住裙幅,“跑什么,这里是东宫,你跑不出去的。”
韶如梦尖叫一声,蹬动着腿,但哪里敌得过一个正常男人的力气。梁羡抓住她的脚踝,轻而易举地拖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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