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舞幻灭

　　Chapter6：

　　“驾驾！……”树林幽暗，骏马疾驰。狂风穿林而过，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生疼。

　　林木茂密，枝干虬结，无法纵马狂奔，白练般的月光也被阻隔得如星星点点的萤火。

　　逝水不敢有任何的松懈，知道那群人不会善罢甘休，但是……夕舞……她该怎么办？想到这里，她拉紧了缰绳，疲惫不堪的马儿终于能够停止下来。

　　侧身下马，将那个女人放在一个凉亭中，点了她的穴道，让她不能逃走。这树林里，多半没有人来，救回夕舞必须马上赶回来，虽然知道这很危险，但是不能不调头回去。

　　突然，一支暗箭从远处飞来，锐利的箭头破风而至，若不是连夜的奔波与担忧，逝水不会闪了神，让那涂满巨毒的剑身，不偏不倚地正好射入了逝水的左肩上。

　　“啊！”吃痛地一叫，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意识渐渐模糊了……然后终于没有办法支撑下去，昏迷下去了。

　　一个黑衣人从树顶飘落，看面容竟是一位清秀少年。弯起好看的嘴角，他笑得十分轻蔑。看了眼已经晕得不醒人世的逝水，将她横抱起来，以卓绝的轻功携着她轻捷飘远。

　　****

　　“这位姑娘骨骼真是奇异，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恢复得那么快？”

　　“银庄主，我要帮她用银针疗伤，需褪去上衣，您……”雪灵看出了银自清的眼神中充满了敌意，实在有那么些不放心。江湖中的恩怨，她不想理会，也无权理会，作为大夫，只能一心救人，就像她现在所做的。

　　“那就有劳雪姑娘费心了。”洞悉了雪灵的心思，走出门去。

　　见房门关上，四下又无人，轻轻地扶起了沉睡着的夕舞，解开了她的衣裳。可是，猛然间愣住了……雪白的后肩上，竟然有一朵盛开的，妖艳的水仙花，栩栩如生，开放地这般美艳，正如这朵水仙花的主人，一样美得决绝，不留余地。

　　“姑娘……为什么要救我……”夕舞像是醒了，却还是朦胧的感觉，意识仍旧模糊着。

　　“我是大夫。”还有别的原因吗？雪灵不明白，救人哪里需要那么多理由呢？

　　“谢谢，我的伤什么时候能好？”淡淡地微笑，面色却显得那么苍白。

　　“你现在还不能动弹，我会尽快帮你恢复的。”

　　“我要赶快离开，请你帮我。求你……”不知道为什么那么信任眼前的这个女孩，但除了她，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吧！她要赶快离开，去找到逝水，回千绝宫，把那个女人背后的主谋问出来……况且，现在逝水怎样了呢？

　　“姑娘，我……”心里在犹豫着，举棋不定，不知道该怎样去做，可是若不去答应，夕舞恐怕不肯继续疗伤了呢！她的脾气十分倔强……这点应该领教过了。

　　“我可以帮你。”门突然打开了，冷夜轻轻踏入了房间。雪灵立刻帮夕舞把衣服穿回去，将屏风拉上，并用责备的目光看着依旧是一脸笑容的冷夜。

　　“公子进来前该先敲门。”

　　“不好意思，在下在门外听见宫主的话，情急之下就进来了，冒犯了。”冷夜有礼貌地鞠了个躬，嘴角却扯出一丝笑意。

　　“你能帮我？”夕舞看着眼前的人，似乎也帮过她，并且没有什么恶意才对。

　　“只要相信在下，夕舞姑娘好好调养，逝水姑娘会没事的。”冷夜面容转换成严肃，他向来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吧！

　　****

　　“银羽兄似乎心事重重呢！”对月走入“望月亭”，本想一人独自饮酒赏月，怎知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呢？

　　不过想想，今晚那么美丽的月色，若只是一人独占，未免太浪费了呢！银羽像是早已经得知冷夜的到来，精致的酒杯也已经备好了。

　　“想冷兄也是吧！请坐。”面无表情的样子，与冷夜倒是成了鲜明的对比，想必这酒也不是那么简单能喝的。

　　“那个夕舞真是千绝宫的宫主？”

　　“她的武功，难道有什么破绽？”不答反问，就是肯定了。

　　“完美，但她却不敢杀人。每一招都收住了，而且是一瞬间收住的。”

　　“银羽兄是想起了儿时的那个人？”一语道破了他心中所想，倒让银羽有些措手不及了。

　　“她确实让我想起了。但若现在去问，是否有些冒昧呢？”

　　“这……在下可不能帮银羽兄做决定。”不客气地端起酒杯，倒入香气四溢的女儿红，一饮而尽……“但在下想告知的是，即使她是你一直寻找的人，如今恐怕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冷兄是这样的认为的么？难道我与她当真是有缘无份吗？”烈酒不知味，只因心上的苦辣酸甜，早已经叫人麻木了吧！为何人生总要诸多错过呢？

　　遥望星辰，月光如水，又想起“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世上本就没有后悔药，借酒浇愁，怎知愁更愁？

　　“雪灵姑娘。”见凉亭外，一抹淡蓝的身影掠过，冷夜想到的，自然是雪灵。她总穿着着淡蓝色的简单衣饰，虽贵为雪城的未来城主，却丝毫没有架子，一心只顾救人。像她这般心有七窍玲珑，不被世俗所打扰的绝世女子，怎能不叫人紧记于心呢？

　　她其实和夕舞很像……很像……

　　“两位公子有事吗？”有礼貌地回应。

　　“夕舞姑娘的伤势怎样？”银羽走出凉亭，丝毫不掩饰心中对夕舞的关心。

　　“已经无大碍了，银羽公子若放心不下，可去查探。”

　　“雪灵姑娘的医术我们怎么可能不放心呢？”人未到，话已落下。说话的语气总能让人折服吧！二皇子看着雪灵，露出了一丝的笑意，却及时地停下了脚步。

　　“雪灵参见二皇子。”

　　“王兄三翻几次到雪城下聘，都被姑娘的师傅拒之门外，不知可有此事呢？”兴师问罪？可是语气听起来并不像呢！反而是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雪灵忽略了这样的想法，只好小心地回答，得罪了皇亲国戚，受灾的该是雪城的百姓了。“大皇子若要雪灵治疗一些疑难病症，雪灵自然不敢拒绝。二皇子有什么吩咐呢？”

　　“哦？看样子雪灵姑娘对医药很有自信。”不是有心为难，但自小出身皇家的孤高与冷傲，让他对眼前这个表面温顺，内在刚烈的女子，产生了兴趣，“不瞒姑娘，几日前，在下的母后突然染上了一种奇怪的病症，太医们称之为：夜游梦。”

　　“这是一种奇特的毒素，种植人的身体当中，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每到夜晚，总会做些怪异之梦，中毒深者，甚至会在白日也出现幻觉。”一提到病症，雪灵立刻滔滔不绝起来，而二皇子似乎饶有兴趣地听着，她停止了自己的讲述，因为意识到失礼了。“此毒能解，但需时间，慢慢调养。”

　　“那就请雪灵姑娘随我入宫，为母后治病。”

　　“这……”救人乃是大夫的天职，然而一入宫门深似海，实在不想踏足这般危险的地方。如今正是两难之时，雪灵又能如何抉择呢？

　　“姑娘若是为难，可有三日的时间考虑，到时，千绝宫主的伤也该治得差不多了。”

　　“谢谢二皇子的体谅。”是该好好考虑才是，自小就听师傅说，这世间最险恶的地方，莫过于皇宫，江湖之大，千万别进一个让自己终身后悔的地方。雪灵已经习惯了听从师傅的一切安排，况且自己应该早日回雪城去，师傅双目失明，起居饮食都该有人照顾才是的。

　　一路想着，走回了房间。见夕舞正沉沉地睡着，还没有察觉出她回来了。疑？对了，自己出去是取一味草药，怎么两手空空就回来了呢？雪灵想了想，无奈地摇摇头，又准备出去。

　　“可以陪我聊聊吗？”原来夕舞已经醒来了，而且元气恢复的不错。但是，绝色的面容充满了苍白，像是一瞬间没有了血丝。

　　“好吧。但要好好休息。”雪灵只好坐到了床边，端起一杯清茶，递给了夕舞。

　　“为什么他们都不愿意相信我呢？千绝宫的人，不会在外为非作歹。”

　　“其实我虽然久居雪城，对江湖中事也略有知晓。近几年来，单说京城，就发生了多起‘截杀钱庄’，‘灭门惨案’……听闻这些事情，有人看见是一群白衣的女子所为。她们自称是千绝宫人，要替天行道。但所作所为，却令人发指。听姑娘这样说，那些人是有意陷害的喽。”

　　“所以我让逝水带着那个女人先走，让她说出幕后的主谋……”顿了顿，夕舞对上了雪灵的眼睛，“似乎现在也没有什么人肯相信吧！”

　　“我相信世上是有公理存在的，只要查清楚了主谋，定能还千绝宫一个清白的。”忍不住还是想鼓舞她一下吧！并非出于大夫的爱心，而是一种莫名的信任。从夕舞的眼眸与谈吐中，不难看出她的涉世未深，她的不知世事如何，难以生存……

　　“谢谢，雪灵姑娘。”

　　“可是有一点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相信冷夜，冷庄主呢？”

　　“他不该相信吗？”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问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不。只是武林的四大家族，除了不问是非的雪城外，其他三个庄，又或其他有头有脸的江湖门派，都想铲除千绝宫，以提升自己在江湖中的地位。那位冷庄主，又为何要热心地帮忙呢？”

　　“我……不知道，但现在又能怎么办呢？逝水的武功未达至境，很难安全地到达千绝宫。又担心，她会回头来救我……那么……”夕舞也在问着自己的心，而伤口却又在隐隐作痛……

　　“快躺下吧！早些将伤养好，才能找到逝水姑娘呀！”扶她躺到柔软的玉床上，盖好被子，然后轻轻地坐到茶桌旁，安静地看着医书，沉沉地想要睡去……

　　****

　　第二日清晨，逝水强撑着让意识恢复过来，却见自己正躺在一片散发清香的竹席之上。向四周看去，一切都是竹子所做的，虽不华丽，却显得这里的主人是别有品位……不，现在不是欣赏这一切的时候。

　　昨日的痛楚似乎已经减缓了许多，但一从床上起来，伤口又在作痛了。忍着伤痛，尽管洁白的纱布，又已渗出血来。她还活着，就要赶快出去，找到夕舞，救出夕舞……

　　门，轻易地被推开来，却见四周根本无人，只能隐约听见清澈的流水声……

　　好奇地循水声向西行，始见一条山坳。溪流穿谷而过，两岸绿树成荫。正值春季，桃李争妍，熏风拂过，红、粉、白各色花瓣纷纷扬扬洒满水面，随水漂走……仿佛置身人间仙境。

　　好美啊！自小在绝美的千绝宫或百花谷中长大，而今见了这里，竟也有另一番趣味……

　　“姑娘醒了，看样子恢复不错。”

　　“谢谢恩公出手相救。”逝水看着这孤傲的背影，没有勉强他转过身去。世外高人向来如此，不是吗？

　　“朝廷的人，为何抓你？”

　　“朝廷的人？”默默念着那四个字，有些不解，“我……不知道。可是，我能走了吗？”

　　“你身上的‘九重液’之毒尚未全解，还不能离开。放心，听说那位宫主没有生命大碍，现正在银庄里医治，你好好休息吧！”话音刚落，只见一阵白雾，那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喂！”逝水想追，却感到肩头一阵痛楚，白皙的手上，沾满了鲜红的血液……

　　好高明的轻功啊！不禁想感叹了。即使是夕舞，圣姬，恐怕也难是对手。而看背影或是听声音，都像是一个少年而已，不是吗？莫非那人还识得长生不老术？

　　逝水疑惑着，走回了那间别致的竹屋……现在，只有尽快疗伤了……然而，为何真气总会聚不到体内呢？

　　夕舞在银庄里，是福是祸至今未见分晓。怎么能轻易地放心养伤？想再问问那人别的消息，却怎样的不见踪迹了……千思万绪真难理清，索性闭上眼睛，好好调养身体……

　　****

　　此时，离银庄不远的一座茶棚，几个穿着官兵服的男子，恭敬地站在一个茶桌旁边。中间坐着一个衣着普通，却气度不凡的男子。

　　“报告，昨日派去的人，找不到那两个女子的踪影。”

　　“哦？还有呢？”影烈似乎一点也不惊讶，端着一盏清茶，缓缓品尝着……心中似乎有什么计划正沉沉地酝酿着……

　　“在那片树林里，发现了血迹。但当时天色太黑，找不到蛛丝马迹……”

　　“我知道了。你们先行回宫。”

　　“是。”

　　待那些人走远，影烈慢慢将茶杯放了下来。望着旁边的一堆本该昨日送上银庄的贺礼，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他的人，早就察觉了夕舞与逝水混进银庄，所以并没有轻举妄动。果然不出所料，她们不可能解释清楚千绝宫与江湖中的恩怨，并且与武林的各派人物动了手。夕舞受了严重的伤，虽然逝水下落不明，但只要有她在手也就够了……

　　先前忌惮于她的武功，但见她涉足江湖，阅历太浅，只要攻于心计，便能手到擒来。在京城时，本该出手，谁知冷夜竟然出来坏了事情。而今，那夕舞被各大派的高手所伤，根本不以为惧了。

　　仇恨的火花充满了他的整颗心，难以浇熄，却又想起了那杯清凉退火的“凝神茶”……令他难忘的，自然不只一盏茶，还有那个清新脱俗的身影，静淡如丝的笑容……

　　不！怎么能轻易地忘却了杀父之仇？千绝宫不能存在于江湖中，每一个人，尤其是圣姬，都该死！

　　“影大人？怎么也有闲情逸致来这里呢？”银庄门口，正好碰上了准备出去的二皇子与银羽，连忙行礼。

　　“罢了！又不在宫里，何必行些虚礼呢？”看样子心情似乎不错，迫不及待地就走出了银庄的大门，越过影烈，直径走上了街头。银羽却始终保持比影烈似乎更冷的面孔，同样的，是另一种傲慢与孤高……

　　无暇理会他们，命手下人抬着贺礼，走入了银庄……

　　*

　　另一边，随二皇子上街去的银羽，却隐约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安……朝廷中，二皇子到银庄来祝寿还说的过去，但连影烈都到了，而且正是在第二日，这未免太蹊跷了。

　　“怎么了，银羽。雪灵姑娘所说的草药该到哪里买呀？”

　　“二……千翼”险些改不了口，“您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我从来没有上过街，这里和听说的一样啊！怎么了？”

　　“我是说，影烈的到来……”是冲着夕舞来的吗？

　　“糟了！我险些忘记了！”猛然醒悟过来，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与银羽飞快地向银庄跑了回去……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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