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坑一个

　　这一次她做了个梦，梦到史元熙嘴里叼着朵玫瑰花，在嬉皮笑脸跟自己求婚。
　　织织吓得一个激灵，马上醒了。
　　天已经蒙蒙发亮，女人们哭泣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从外面传来——她们果然哭了整整一晚上。
　　织织爬起来，穿了鞋子去开门，发现老太太正拉着三个女人的手，在门口一边哭诉一边告别。原来这一场耗时一整晚的哭诉会终于要结束了。

　　她没有立刻出去，免得被捉住又单个半晌。
　　等所有人都走了，织织才抱着被子回了隔壁房间。
　　老太太对她昨天晚上没有陪着自己哭泣，反而心安理得地睡了一晚上而生气。见了织织也不理，只气狠狠地坐在床沿上，把脸偏在一边摆脸色。

　　“我去煮饭，奶奶你想吃米汤还是面？”织织一边换衣服一边问。
　　老太太恨恨地拉着脸，根本不说话。
　　织织也不自讨没趣了，自顾自去洗了脸刷了牙，又把火生起来，煮了两碗面。
　　今天她准备去地里看看，好想想该种些什么东西。因为现在开始，她要一个人生活了，家里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自己来安排。

　　织织吃光了一碗面，发现老太太的那一碗，从头到尾都没动一下。于是便问：“奶奶，面你不吃么？”
　　“吃吃吃！吃什么吃！”老太太马上炸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被人扫地出门，你是一点眼色都没有？你个烂心肝的死丫头，你到底是怎么吃得下去的呀！啊！你到底有没有人性，到底还是不是个人！”
　　对于织织的冷漠，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和她抱头痛哭，老太太根本不能理解。

　　她咒骂着蔺织织，想要骂得她跪地求饶，向她忏悔赎罪。
　　可惜她不知道，自己面前的女孩，根本不是她心中的那个胆小软弱的小姑娘了。
　　织织碰地一声将瓷碗放在桌子上，打断了老太滔滔不绝的唾骂。
　　冷冷地看着她，说：“奶奶，如果你想要一直这么骂下去的话，那就恕我不奉陪了！我这就叫人，把你送回去。”

　　“你！你也要赶我走？”老太太惊得目瞪口呆。
　　织织冷笑道：“为什么不赶？你跟婶婶们闹得这么大，还弄什么离家出走母子反目，不就是为了我的房子我的田么！让我猜猜看，你们是怎么商量的？准备先让你在我这里住下来，等过个三五月，又跟叔叔们和好？再然后，你便仗着长辈身份给我当家，等当得差不多了，再把我嫁出去。到时候有你这个老太太在，我的房子和土地，怎么也得留下吧？只要留给你，自然就是叔叔们的东西，是不是？”
　　老太太震惊看着蔺织织，仿佛根本不认识她这个人。

　　“所以，你要是不想弄得太不好看，真的让两个儿子把你给赶出来，最好就不要哭天抢地再在我面前做戏。懂么？我的东西，谁也别想，就算我死，也宁愿把它们送给外人，也绝对不会落到他们手里。”
　　“你……你怎么这么……”
　　“这么难么什么？吃里扒外？我吃了谁的里了，嗯？谁又把我当里了？你们本来就把我当外，那我还用爬外么？我们来就在外面呀！”
　　老太太依旧瞪着她，震惊得说不出话。

　　想来也是，自己从小养大的乖乖女，一下子变成这个样子，一时间，接受起来的确很难。
　　不过没有关系，织织不在乎她接受还是不接受。
　　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之后，便端回了饭碗，去厨房洗了。
　　而后等天刚亮，便去了地里。

　　老太太在家坐了一上午，终于反反复复地咀嚼着织织的话，心中满是愤怒，然后又从愤怒转为委屈。
　　可是她再委屈再生气，也不得不承认，不管自己是不是有私心，事情的发展，的确会朝着孙女说的脉络发展下去。
　　因为，她虽然从来没有跟儿子们伙同起来争抢孙女的东西的意思，可她内心深处，也的确认为，孙女是不能带着房子和土地，去嫁人的。

　　蔺家贫穷，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了跟村里其他人差不多的家产，她怎么舍得便宜了别人？
　　老太太是真的觉得，织织的东西，是应该交给叔叔和孙子们的。
　　但一想象寇春英干的那恶心事儿，她也不得不承认，换做任何人，也不可能愿意忍下这口气。不狠狠报复一回就算了，还送房屋田地给仇人？门儿都没有。

　　想到这里，老太太不得不叹气，织织要是实在不愿意的话，那大不了，也跟她娘一样，坐家招女婿得了。反正蔺家的东西，是绝对没有落到外人手里的道理。
　　这么想着，便开始盘算起来，要真找女婿，该招谁家儿子？这回她们有土地了，找的女婿必然人才要好。
　　到时候自己给他们带重孙子，起个蔺家的名字，土地一样不会给出去。
　　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儿媳妇们单子越来越大了，孙子们眼看一个个不是东西，居然敢动手打自己，那等她老了以后，还怎么得了？
　　真要帮着他们得了孙女你的田产，恐怕也不会有人感激自己。
　　与其等自己老了干不动活儿了，在媳妇们跟前受气，还不如跟着孙女呢！
　　女儿家心软，等自己老的干不动了，也不会把自己赶出去。自来听说过媳妇折腾婆婆的，可没听说过女儿折腾婆婆的。织织虽然不是女儿而是孙女，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唯一比较担心的就是，现在孙女的脾气变得阴晴不定，实在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想到早上她说的那些话，不生气的假的。
　　可生气又能怎么样？当奶奶的，还能不认孙女？
　　便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也得好好照顾着。这么一想，心里的疙瘩也就没有了。

　　想到织织从来没干过农活，这会儿去了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于是立刻起身，去找蔺织织去了。
　　孙女分得的都是好地，她得仔细去看好了，别被人抢了田埂吃了亏。
　　又想到那两个黑心烂肺的媳妇，要是知道自己不准备让织织嫁人了，不知道的气成什么样，越想越得意。
　　不过再怎么高兴，待见了蔺织织，也还是要板着脸的。
　　她时长辈，又上了年纪，断没有先给小辈低头认错的道理。

　　等织织发现，一路找过来的老太太，一边沉着脸梗着脖子，一边还要跟找借口跟自己说话，就知道她是想通准备低头了。
　　便道：“奶奶不生气了？我以为你会找根棍子来追着打我一顿。”
　　“我倒是真的想打你一顿。”老太太冷声冷气地说道：“不过我想了一上午，你说的也没什么不对，不管你嫁给谁家，最后那房子和那地，都要被他们上门闹腾一顿的。亲缘关系是扯不开，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没什么道理可讲。不过，我也想通了，你要是真不想让他们落到好处，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跟你娘一样，以后不嫁人，直接招女婿上门得了。”

　　“奶奶……您觉不觉得，这事儿您想的太远了还？”
　　“远？哪里远了？你都十四了，我这么大的时候，都开始秀嫁妆准备成亲了。女孩子就这么几年好年纪，过了十八，可就不好嫁了，更不用说，咱们还是招女婿……”
　　蔺织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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