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同人）挚爱千年

　　显然红发魔物的第一课，是在魔者嚣狂的笑声中凄惨结束。

　　当时的红发魔物冷冷瞧着岩浆正中孤坐的死寂身影，严重怀疑自己是魔者那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听众，估计，还要在无数个日夜中无限地听他讲下去。虽然在此后的无数年间，吞佛童子仍是一直不能明白，魔者的道究竟是什么，亦经常怀疑，魔者自身究竟是否清楚他要在人间重建的信仰是什么，然而，他在对佛道两家一片的混乱和好奇中，还是乖乖地听魔者讲下去，也尽力地驯服下去。

　　不过，在后来上百年闭关修行的凄清岁月中，除了道法武学的修行，似乎也有那么一些瞬间，会让这凄冷中相守的一人一魔之间，产生一些难得的温暖回忆。

　　比如，某一次吞佛童子任务外出，回来时带了一身的伤。禀告过魔者，正欲退下，却被魔者唤住，让他走近一些。吞佛不明所以地靠近炙热的岩浆，突然见魔者身影一动，一道掌气打来，落在胸口，打得他不禁退后两步，吐出一口血来，起身，却是觉得胸坎舒畅很多，淤结在胸肺内的积血被清除了。而之后源源不断输送来的真气，更让从来没有人关照过的魔物眼眶一阵发热，魔物原本展不开的眉心更加的纠结，冷白的脸上也不禁泛起一丝红晕，微微看向魔者，却是喉头发紧，始终叫不出一声“师尊”！

　　吞佛童子桀骜不驯傲骨嶙峋，若非是女后之令，本就没有拜谁为师的念头。而魔者也有趣，从魔物第一天来六欲天地时阻止他拜师之后，亦再未提及此事，除了指点他道法佛理，修行之外更多是和他谈天论地，嗯，或者说是魔者谈天论地，魔物乖巧地配合着他做诱人的听众。更有闲暇时分，两人兴起，魔者扬手一挥，把岩浆一旁的一尊大石削去一半，留存的一半，四四方方不高不矮，恰好用作棋盘。吞佛童子便陪着魔者在棋局中论道输赢。

　　或许，亦师亦友的关系，更合适他们！

　　然而不管如何，在吞佛童子异端的孤儿生命中，一直缺少的一个环节，长辈的关爱和教导，便在一种奇妙的情形下，被多多少少地填补上。

　　不知不觉中百余年过去。

　　吞佛童子已经习惯了六欲天地灼人的空气，也习惯了那个以背示众，人前谨慎，对他却处处透露着几分人性之邪的魔者。魔者寂寞，魔者愤懑，魔者疯狂，魔者喜欢探视玩味人心，喜欢考验吞佛童子。

　　六欲天地灼热的空气中，红发白衣翻飞招展，吞佛童子手中长枪离火频频撕裂虚空，在坚硬的岩石地面划出一道道火焰，枪身因为撞击的力道而微微弯曲，摩擦产生的灼热顺着枪尖蔓延而上，隐隐约约开始灼手。

　　魔者背对他静寂地坐在岩浆中央的石台上，默不做声地感受着红发小魔物招式中透出的元功火候。终了，魔者一挥手，一枚黑子落在旁边的石台上。

　　吞佛童子听到声音，收起长枪，负手踱到石台前。挥手回应一枚白子。

　　“汝今天很有兴致。”

　　魔者不回头，继续补一枚黑子，“战神之争近了。”

　　“吾之修为如何？”吞佛童子头也不抬地继续下子。

　　“还差一些。”

　　“汝之意是督促吾修业吗？”魔物被呛了一下，微微皱眉。

　　“是要放汝出关，执行任务。”

　　“还有半年……”吞佛童子直起身，略微停顿一下，“吾之战绩无妨！”

　　“哼！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红发魔物手中棋子顿了一下，明白了魔者的意思。

　　或许在魔者面前他还是安心居多，不知何时袭灭天来已经成了他在魔界，最为信任的长者。而另一个他信任的人，魔物盯着眼前的棋局的金瞳，视线渐渐飘忽，脑海中掠过一个纤细的身影，那个小朋友，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汝之元功，兼具五行属性，又以火为主，离火属性单一，反克功体，非为最佳。”

　　红发魔物闻言化出离火，执在手中细细审视，离火随他已有上百年，还是当年魔界三族赛事胜出时所得。这柄神兵，百年来一直是吞佛童子荣耀的证明，可今日听魔者一说，平时已经有所察觉却没有太留心的一些细节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就在刚才，沿着枪柄蔓延到虎口的灼热，突然成了不可漠视的缺陷。

　　吞佛童子皱眉：“神兵难得，完全称手的兵器更难寻！”

　　“哼！”魔者身体微动，却扯动了身上的粗重锁链，发出一阵窸窣声响，“无妨，汝成为战神，兵器当成为女后所忧，自可得到，哈哈……”

　　魔物转身盯着魔者，皱着眉听那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停止。对这句话，可以有许多种猜测，不过无妨，成为战神本就在他征战的路上，目标如此统一，是最令战者心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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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魔界大殿，参拜完魔君女后，吞佛童子忧心忡忡地踱出宽广阴深的朝堂。

　　负手身后，红发魔物在记忆深处的邪族领地散漫穿行。一路的魔族兵士见到他后纷纷低头行礼，魔物不言语，视若无睹地皱着眉头走过一只又一只燃烧着炽烈火焰的青铜大鼎，无意中听到熟悉的兵器破空声，抬头，居然来到了很久以前那个熟悉的练兵场上。

　　看着远远地挥动着风雷长枪，身法熟练，力道淳厚的纤细身影，魔物突然觉得陌生。

　　一百年的时间，在他的武学突飞猛进的同时，他已经成年，而那个曾经的小鬼，亦是！

　　吞佛童子停住脚步，就这样远远地望着在练兵场上挥洒激情的年轻魔物。

　　方才在魔界一殿，向主君回报复出任务时，明明觉察到一个他渴望已久的熟悉身影在殿门口一闪，似乎是因为看到他而瞬息停住了脚步，却又突然转身一语不发地离去了。

　　而吞佛童子却莫名地知道，那人的离开，非是带着重逢的喜悦。

　　远处的人向这边微微偏转头，稍有犹豫，却仍然继续练下去。吞佛童子知道他发现了，于是缓步靠上前去。

　　“久违，赦生！”

　　赦生童子停下来，背对着他，手中风雷握在身后，一头如初见时般蓬松的头发依旧不加修饰地披散在肩上，比记忆中长了很多，额前的几缕，在夹裹着火焚灰尘的燥热风中任性翻飞。

　　锁在一旁的雷狼认得出吞佛童子，从刚才起就变得兴奋非常，此时更是热切地盯住昔日熟悉的朋友，两只前爪不住地抓挠着坚硬的地面，刨起一堆堆石屑。

　　吞佛看了眼狼兽，驱身上前，抚摸狼兽的鼻子，蕾梦娜温顺地配合他的抚摸，口中也开始发出欣喜的低鸣。

　　赦生转身看着他，眼神平静而锐利。

　　吞佛童子瞥到那凌厉眼神的瞬间，抚摸狼兽的苍白手指突然微微颤抖，把狼兽平顺的长毛弄乱了几许，不过擅长掩饰的魔物不待自身反应过来为何震撼，手指已经本能轻抚过狼兽，重新理顺了蕾梦娜那一丝微乱的毛发。

　　魔物低下头，若似看着狼兽，可是蹙紧的红眉掩饰不去心下的惶惑和震撼。

　　刺伤魔物的，是赦生眼睛中的神情。

　　那双曾经让他留恋不已，在最孤独的寂夜中思念的澄澈金瞳中，为何盛满了让他心悸惶恐的陌生？！那种陌生感，仅仅是因为那种眼神出现在这双眼睛中才带来的不可思议，那种眼神是在其余魔族眼中比比皆是的冷酷，是吞佛童子已经无比熟悉了的，却从没想过会在他惟一信任留恋的朋友眼睛中看到的冷酷！

　　“为了战神之争？”

　　赦生的音调稍带沙哑，与曾经细弱的童稚声音相差甚远，但是吞佛童子还是辨识出来，在那毫无波澜的语调中夹带的确定，甚至有一丝了然于心的嘲讽意味。

　　“是。”

　　轻轻一声冷哼，声音很低，却是瞒不过五感敏锐的武者耳朵，吞佛童子眉心紧蹙，心头仿佛突然扎进了万千细针，喉头感到一阵干涩。

　　期待了百年的重逢，他惟一信赖的朋友，为什么变了？

　　这是他完全没有想过的见面，完全没有料想过的情形！

　　赦生童子食指放在唇边吹响口哨，蕾梦娜解开封印，奔到他身边。

　　眼看赦生转身欲走，吞佛童子突然开口，嗓音有些嘶哑沉痛：

　　“这百年间，汝发生了什么？”

　　赦生闻言止步，却没转回身来。

　　“汝又发生什么？”

　　“汝变了！”吞佛童子不由自主地提高音量，冷冷地盯住昔日小友已经高挑挺拔的成年背影。

　　他怒，怒自己的朋友突然变得陌生！

　　他所认识的赦生，那个他所熟悉的牵在身边的小朋友，到哪里去了？

　　“一百年时间，足以改变一个魔物。”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回复。

　　“为什么？”

　　“汝也变了。”赦生言毕，化光离去。

　　吞佛童子定定地望着好友方才所立之处的一片虚无，难以置信这一切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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