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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幕完
战胜虫族,灭绝虫族,并不是只有战斗这一种方式。很早就有这样异想天开的设想:从小行星带拖一颗足够大的陨石扔向火星,就可以轻松达成目标。
但是,仔细计算一下就会发现,以人类目前的技术水平,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星体推动力,就算找到轨道合适的小行星,至少也要花费几十年的时间才能就位。就算副本允许这样的时限,虫族也不是瞎子,会对人类的行为视而不见。
小行星太远,那么换一个够近的目标如何?
火卫一是太阳系中最接近环绕行星的卫星,它的公转轨道平均半径只有9328公里,甚至小于火星的同步轨道半径。过近的距离,使得潮汐力不断的将它向火星拉近,公转半径每世纪缩短1.8米,估计大约5000万年之后,火卫一要么撞向火星,要么分解成光环。
那么,如果我们加一把力,是不是可以将5000万年后的结果提前呢?
很可惜,仔细计算之后的结果显示,火卫一稍微有点大,人类还没有足够成熟的星体发动机技术;而且就算有了技术,虫族也不可能坐视人类在自己的家门口胡作非为。
到此为止了吗?
绝大多数人至此都完全否定了这个设想,原本我也是如此。直到有一天,我冒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这个方案尽管疯狂,在技术上要求却不高,人类现有的技术完全可以胜任,以至于我惊奇为什么没有人想到它,并担忧会有人在我之前在虫族面前使用它。
新的推进方案很简单,就是在卫星的背向火星的一面大量埋设超大当量核弹,这些核弹的埋设深度一般为三千米左右,其埋设的密度以不被周围核弹的爆炸所摧毁为准,这样,预计将在火卫一的推进面埋设十万枚核弹。
当这些埋在卫星地下的超级核弹爆炸时,与在以前的地下核试验中被窒息在深洞中的核爆炸完成不同,它会将上面的地层完全掀起炸飞。在卫星的低重力下,被炸飞的地层岩石会达到逃逸速度,脱离卫星冲进太空,进而对卫星本身产生巨大的反推进力。如果每一时刻都有一定数量的核弹爆炸,这种脉冲式的推进力就会变得连续不断,等于给卫星装上了强劲的发动机,而使不同位置的核弹爆炸,可以操纵卫星的飞行方向。(刘慈欣《吞食者》)
很简单也很粗野的方式,或许有些难于想到,但一旦有了这个意识,防范却也起来相当轻松。
首先,如果想要使用这种战术,进入副本定制远征舰队的时候,就必须花费大量资源用于购买十万数量的超级核弹,以及运载它们的运输舰,这会使玩家可用于军事行动的舰队大幅缩水,战斗力大大下降;
其次,挖掘布设核弹需要足够的时间和资源,据我的初步计算,核弹布设所需时间最短也需要五个月,这需要在挖掘机械上倾斜大量资源,投入不够的话,时间自然会大大延长。而想要用已经缩水了的舰队坚守这么长时间,对于指挥官来说也是巨大的考验;
第三,埋设核弹的地点是固定的——火卫一背侧正中心的位置。可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地方——曾经有人尝试在这里建设星体发动机。
那个自以为是的笨蛋有了点小聪明就得意忘形,居然都不在实验室副本里演习一下,就到虫族面前现眼,结果显而易见,那几台废铁高山在试运行时被核聚变的高温熔化成了一片钢水的湖泊。
但正是因为有了那次提醒,如果人类一方长时间占据那个敏感位置,即使没有建造星体发动机的举动,也未必不会刺激第三智脑提高警惕,甚至推断出那个粗野的方案。
所以我需要伪装,或者说战术欺骗。
第一重伪装。先用远基地开局的表象,掩盖双基地的战术,其目的是用伪装开局的借口,很自然地将火卫一隐藏基地,建立在那个敏感区域;
第二重伪装。用双基地的表象,掩盖近基地战法的资源配置,其目的是通过舍弃火卫二基地的方式,让敌方暂时无法准确推算我方舰队总量,以及隐藏我方主力部队的技术特征;
第三重伪装。通过战斗流派的伪装,以第一次战场清扫权获得尽可能多的生物机械残骸,其目的依然是让敌方无法准确推算我方远征舰队的资源配置,进一步掩盖那十万枚核弹的存在。
第四重伪装。以无进取心刷分者的形象,换取尽可能多的挖掘布设核弹的时间。
如果仅以“核弹推进火卫一”作为战役目标的话,以上四重伪装差不多就是做到极限了。
但有一点是实在无法掩盖的,那就是我必须在那个敏感地区盘踞过长的时间——长到足以让虫族主宰嗅到危险的气息。
事实上,在战争开始的第四个月里,我就发现,虫族开始派出小部队强行登陆火卫一。我成功的俘获并解析了一只被我命名为“侦听者”的虫子,它的功能是大范围精确扫描地层空洞和监听深层地层震动,换句话说,就是探测我在地下的挖掘行为。
因此我知道,虫族已经掌握了我在火卫一的挖掘进度,之后还成功的在挖掘深度达标之前,攻克了我的火卫一基地。
第三智脑果然强大。
幸好,我从来没有轻敌。我从一开始就清醒的意识到,我真正面对的是三极之一的生命智脑,那是一个无论怎样高估都不过分的对手。
所以,这个“核弹推进火卫一”的战役目标,是我的第五重伪装,我的真正计划,更加疯狂。
推火卫一砸火星,这是一个大胆的战略构想。但如果细究的话,它是在“推火星卫星砸火星”、“推小行星砸火星”这类构想的基础上,做出了“推火卫一”这个战术目标选择后的结果。
这个选择无疑是最合理的。
推动距离短:火卫一轨道半径不足九千五,火卫二则超过二万三;
破坏能力强:火卫一大致是27公里长、22公里宽、18公里高,这样一颗星体砸下去,足以让火星大半个岩石地层融化;火卫二大小则是9乘7乘6公里,平均直径7.3公里,还要去掉平衡推动冲量炸掉的几公里岩层,剩下的星体部分,已经不足以保证灭绝火星上的虫族了。
从科学的角度来看,毫无疑问这个选择最合理;但从博弈的角度来说,最合理的选择往往最不合理,因为对方也知道这是你最合理的选择,从而针对性的加以防范。
所以,我选择去推动火卫二。
在注定放弃的火卫二基地地下深处,是我隐藏的第三基地,以及所有的核弹。这是一个双重心理陷阱。
首先,很难想到在一个正常的基地下方会有另一个基地;而即使意识到了火卫二基地的不正常,虫族首先发现的也会是地表基地剩余物资少得可怜。用这个发现结合其他的一些线索,推断出“核弹推进火卫一”这个战略之后,即使是智脑也没理由怀疑,这里还有什么其他蹊跷了吧?
在建立那个基地并重新封闭地层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和第三基地进行任何联系。从朝向火星的地下出发,穿过地心向星体的另一侧掘进,到达预定深度并布设核弹,这一切,完全由基地中的智能主机自主完成。而为了保证它的顺利进行,在开启副本之前,我在实验室里将这一过程预演了不下十遍。
这个方案要比起初的计划多建设一个基地,这让本就捉襟见肘的初始资源分配更加雪上加霜。但好在,火卫二比火卫一小得多,推动它所需要的核弹也就少得多,再加上这个第三基地功能极为单一,我可以用自主定制的方式去掉冗余功能降低成本。最终,虽然还有精简空间,我将第三基地和所有核弹的总支出,控制在了刚好等于十万枚核弹的价格的程度。
是的,这也是伪装。
尽管用基地自毁和清扫战场残骸的方式,我两次试图模糊混淆虫族对我的初始资源分配方式的判断,但我知道,这并不能骗过第三智脑太久。火卫二基地遗迹里的剩余物资总量一探便知,而堆积在火卫一上的生物机械残骸总量,虫族那里也应该是有据可查的。我的初始资源中,有相当于十万枚核弹的缺口,这个事实,我虽然尽力掩饰,却也是按照“虫族一定会察觉”这个前提来预计的。
十万,这个数字,正是推动火卫一所需,这一点第三智脑不需要计算太久;再加上,我还在火卫一的敏感区域地下煞有介事的挖掘着——除了核弹不在火卫一,一切都按照我要实施“核弹推进火卫一”这个战略构想的前提来部署。
以此来争取时间。
我需要时间——挖掘地层布设核弹的时间;
虫族知道我需要时间——第三智脑一定能发现我实施“核弹推进火卫一”战略构想的蛛丝马迹;
我知道虫族知道我需要时间,甚至那个构想具体需要多少时间虫族都能推算出来,我甚至假设,我的一举一动都在虫族的监视之中。
但正因为如此,一定程度上我甚至可以操纵虫族对我的攻击节奏。
我确信,在我的挖掘进度达到一定程度之前,虫族不会冒险在没有绝对优势兵力的情况下,强行攻打火卫一基地;而在我俘获了虫族的“侦听者”之后,还特意加快了火卫一上的挖掘进度,间接的提前了虫族总攻和自己灭亡的时间。
——因为时间已经足够了。
火卫二的体积远小于火卫一,所需布设的核弹数量也少得多,即使不得不挖穿整个星体,所需时间也要小于之前的计划,大概在进入副本的第四个月里,准备工作其实就已经就绪了。
虫族知道我需要时间,但它不知道我真正需要多少时间;我的伪装让虫族计算出了一个大于临界值的数字,于是我就可以瞒天过海的轻松完成自己的布置。
所谓计谋,就是让对方知道你计划的第一层;更深一步的计谋,就是让对方知道你计划的第二层。(火凤燎原?)
火卫二上的核弹一个多月前就已经到位,但我没有办法立刻发动,我必须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之前就说过,火卫二太小了,加速掀掉一部分地层之后就更小了,星体质量已经不足以保证在火星上制造足够的灾难,以灭杀所有那些生命力顽强的虫子。
因此,直接推动火卫二撞击火星,这个行为不足以实现战略目标,就像游击刷分一样,是注定失败的计划。这大概也是第三智脑掉以轻心的原因之一?
如果真有人采用这样的计划,他也是战前就认输的懦夫,或者他的意图在胜利之外,比如智脑的关注之类哗众取宠的东西?
所以,那不是我的计划。
我说过,我的计划更加疯狂,我给它起的名字叫做“太空撞球”。
这个名字信息量很大对吧?我想要做的事情,只需要这四个字就可以说明得一清二楚。
用火卫二撞击火卫一,让火卫一失去必要的自转角速度,从而落入火星。
很棒的想法吧?
或许更少的核弹加速和更轻的火卫二,无法提供足够冲量,但从两万三千公里的火卫二轨道坠落到九千三百公里的火卫一轨道,火星引力会让火卫二获得可观的额外动能。再加上精心计算的撞击角度……我在精确计算后愕然发现,这个一眼看上去极为粗野的计划,竟也有了一丝精致完美的意味?
但正因为不是简单的把火卫二推下去,这个计划启动的时机就有了极为苛刻的限制条件:它必须保证火星、火卫一和火卫二的相对位置和速度满足一组精确严格的要求。
好在火星的卫星都转得很快,满足这个要求的天文条件,大约每四个多月就会出现一次。而在每次副本里都固定的天体环境下,第一次在开启副本后的第二个月月中,第二次则是在第六个月月末——
也正是我迫降火星表面、深陷菌毯包围、濒临败亡的那一刻。
说起来,陷身火星表面的菌毯中,我也是迫不得已。虽然是可以复活的游戏、可以重置的副本,但从一个舰队指挥官的立场来说,与敌人同归于尽,还是完成目标后成功撤离,这两种结果的意义天差地别,就好像惨胜和完胜的距离。
但我不能向外突围。
虽然突破虫族的重重封锁,我自问还是能够勉力做到的,但突围之后呢?
去火卫二基地遗址重整旗鼓,会把虫族的注意力重新拉到战局的关键地点;但如果为了避嫌,而刻意避开如此理所当然的行动,也一样会让智脑怀疑:我在火卫二上是不是藏了什么不想被发现的东西。
尽管距离预定时刻只剩十几个小时,但我绝对不能给第三智脑这样的对手一丝一毫的机会:如果有太多的虫族出现在那个区域,说不定智脑就能施展出什么匪夷所思精妙绝伦的翻盘手段,哪怕只是稍微改变一下火卫二的行进方向,就会让我的一切计划付诸东流。
所以,哪怕我制造的那些生物机械病毒,对虫族而言是多么的拙劣可笑,我也要用我指挥官的身份发挥余热,继续吸引虫族的注意力。
而在那之外,我也有一点私人的、有些任性的想法……
当战局进行到了那一步的时候,虽然深处局中的我,心中充斥着紧张和不安,生怕有什么没有考虑到的意外因素,让我的全盘计划落空;但在那已经完全不需要、也没办法再做什么了的最后时刻,我不可避免的开始海阔天空的胡思乱想。
从战术、局部战局的范围来看,将火星副本打成这样,我应当算是做到最好了吧?
但从人类和虫族文明之间的宏观战局考虑,这本来是一场不该发动的、近乎投机性质的战役。
从双方的战略态势来看,都是守成有余进取不足的,依托母星的外太空防御可以做得有声有色,但在这种情况下劳师远征,在战略上是几乎没有胜算的。
虽然这一次,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我赢了,但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甚至未必是什么好事。
战略因为正确所以胜利,战术因为胜利所以正确。
错误的战略,却因为侥幸的战术胜利而得以成功,只会让投机的军事冒险得以盛行,在今后的军事行动中,人们会更倾向于夸耀奇幻的战术构想,却不愿去做“无赫赫之功”的“善战者”。
所以,我不明白智脑们为游戏的主体剧情选择这个走向,进而设置这样的副本战争,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对于之后的剧情,又会是怎样设计的?
甚至于,我的这个战术的出现,到底是偶然还是必然?
这个火星副本,战略上就几乎没有胜算,而随着副本进行次数的增加,连战术胜利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小。
那么,究竟智脑们有没有指望有玩家打通这个副本呢?是准备经过足够长时间,人们冷静下来之后,开始引导文明在星际冷战中大搞军备竞赛?亦或者,其实在设计这个副本的时候,智脑们就隐藏了某个必胜的战术,即使没有我的苦心孤诣,也真的会有智脑如传闻般的御驾亲征,向人们秀一把战争智慧?
若是前者,我的这个战术就是偶然,毕竟第三智脑作为副本BOSS,想来就应该没有输给普通玩家的预计。那么我这个不该出现的战术胜利,就打乱了智脑们的计划?
所以,说不定智脑们会动用GM权限,让我的计划在最后时刻出现一点小问题,就像那悲催的哈勃望远镜一样?
若是后者,难得有人能够接近正确答案,即使我真的有一些会导致整个计划失败的微小疏漏,智脑们也会轻轻放过吧?
可是,这样塑造和吹捧一次错误战略下的战术胜利,智脑们又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在最后的时刻,虽然无所事事的我一直尝试着与第三智脑沟通,心中却也没有太多的指望。
但在得到生命智脑承认失败的宣告时,我忽然意识到,我获得了同智脑、乃至智脑们直接交流的宝贵机会。
我有太多的疑惑,需要智脑的解答,一时间,无数的问题涌上心头,而最终提出的问题,或许也代表了我一切疑问的根源:
——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场战争?
回应我的疑问的,不再是生命智脑那呆板空洞的精神连接。转瞬之间,我从深处虫族大军包围的火星表面,来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殿堂之上。
银铃般悦耳声线传来的方向,是坐在轮椅中的一位绝美少女,仿佛集中了人类所能想象的一切美好,那美到极致的面容气质,让人只要一眼看到,就无法自拔的深陷其中。
好在,我知道,这是这个时代几乎所有人都要禁受的考验,这是灵魂智脑芙若娅陛下为自己设定的精神形象,传说这个形象本身就蕴含着高深的精神魔法,任何人第一次见到时都会迷失心神,依精神力水平恢复时间从几天到几个月不等,但好在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甚至会一定程度上刺激精神力的提升,所以,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每一个人,在成年时都可以自愿接受芙若娅陛下亲自主持的洗礼仪式。
至于超过三成的人在那之后会成为陛下的狂热拥趸,这种情形被其余两位智脑判定为灵魂智脑传播信仰的合法手段,除了在仪式之前需要对这样的可能结果进行详细介绍之外,这是第一智脑的权利。
我当时的成绩并不值得夸耀,足足三个月后才能理智的面对芙若娅陛下的存在。但好在这种事是一次免疫的,这一次,在灵魂智脑面前,我竭尽全力的控制自己,虽然一时说不出话来,却也终于没有失态。
轮椅载着芙若娅陛下缓缓向我走来,大概是发现我一时的失神,陛下体贴的没有追究,捂着嘴轻轻的笑着,对着我身旁的空间说:
“啊拉,真是没想到,楚轩你也有输得这么惨的时候。”
凭空出现在我身侧的,是一团诡异的肉色胶泥状物体,如同橡皮泥,不,更像史莱姆一样改变着自己的形状:直立、拉长、分叉,直到形成人型,最后如同上色一般进行细节微调,就构成了一个栩栩如生的,不,应该说活生生的男性人类。
这就是第三智脑吧?起初那其实应该是一团如同干细胞一样的生物母机,迅速分裂生长异化定型,用几秒钟时间走完了进化史,将自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人类。
这样的掌控程度,不愧是统领着所有生物机械的生命智脑。我微微赞叹着,那属于技术宅的探究欲望在心中翻腾酝酿。
芙若娅陛下将头扭向一旁,不满的轻轻哼了一声。
楚轩面无表情的重启细胞群落的生长分化过程,为自己编织了一套式样简单的衣袍。做完这些之后,一点不带尴尬的,楚轩接过芙若娅陛下刚刚的话头,淡然的说道:
“那是一个几乎完美的伪装布局,包含有多个针对人类思维模式的心理陷阱。被计算到这种程度的话,失败是相当合理的事情。”
“哦,”绝美少女眼波流转着,提出了这样的疑问,“就是说,如果是天网的话,就可以识破这个陷阱吗?”
“这个假设没有意义——”
在我的另一侧,无数0和1的数字在空出浮现流转,同样演变出了一个人形轮廓。随之而来的回答虽然同样平淡,却比楚轩多了一丝机械的质感。
“……而且,我们应当节约时间。”
芙若娅陛下将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我也同时感觉到了其他两股视线。就这样被三极围观,我忽然感觉压力好大。
“那么,安德先生,欢迎来到智慧殿堂。首先祝贺您成功打通了火星副本,看起来现在的你有很多疑惑?没关系,尽管说出来吧,我们在这里会尽可能的解答你的一切疑问,这是你应得的奖励。”
灵魂智脑的话语让我迅速平静下来,就连思维,也仿佛活跃了起来,我的疑惑,是的,我确实有太多的疑惑了。
首先,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场战争?
是啊,为什么呢?
既然是生命智脑在背后扮演的虫族,那么那个未知的智慧文明就理应表现出与智脑之名相称的理性。所以,从一开始我就看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虫族会侵略地球?虫族想从这样的一场战争中获得什么?
答案很简单。
在虫族眼中,这并不是一次侵略乃至灭绝战争,这只是向一个未知文明发起的,一次比较激烈的交流活动。
在第一篇章开场的剧情里可以看到,从陨石雨中存活下来的几乎就只有一只母虫而已。这样的配置,与其说是一支迫降失败苟延残喘的侵略军,到不如说是一支试探这个星球这个文明的侦查部队。
毕竟,母虫能够成功降落,至少可以说明,虫族已经具备了进行这种跨越行星旅行的能力。在这个前提下,再加上虫族对于生存环境那异常宽松的要求,一个类地行星的生存空间和资源对于它们来说,重要性就不会太高了,至少不会超过一个未知的智慧文明。
在浩瀚的宇宙中,或许生命的数量很稀少,但智慧的存在一定更加珍贵。人类作为一个生命物种的价值,肯定远小于作为一个智慧文明的价值。
因此,虫族做出了尝试与未知文明交流的行为,这不过,这个行为被人类错误的解读了。
扪心自问,如果是我们人类,得知就在了同一个恒星系、就在相邻的另一颗行星上,存在着一个和我们技术等级相差不大的智慧文明时,我们会怎么做?
尝试联系交流?这或许是主流正统的想法,但除此之外,也绝对会有另一个念头闪现:
消灭它们,将威胁扼杀在萌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正是因为存在着这样阴暗的想法,我们才会第一时间将虫族的某些行为解读为侵略,因为设身处地的设想,我们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虫族不是蒙昧的野兽,而是具备高度智慧的文明,而智慧文明所追求的除了生存就是进化。因此,在遇到未知的文明时,智慧文明的基本思维方式只有两点:基于生存本能的判断是否存在威胁,以及基于进化欲望的判断是否值得交流。
不同的文明,这两种判断结果的权重就会不同。技术相对弱小落后的,或者精神上缺乏安全感的文明,会更注重前者,人类似乎就是如此,而推己及人的,人们认为虫族也是如此。
生命的形态千差万别,智慧文明的行为模式自然也会千奇百怪。任何先入为主的判断,都极有可能引发重大误解。就比如这一次,我们就错误的解读了虫族的行为——虽然从结果上来看并没有什么差别。
那么,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虫族的交流行为,会和人类印象中的战争如此相似?
答案也很简单:人类只是误读了侵略和灭绝,对战争的判断却并没有错。
你们说的没错,那就是战争,只是,即使是战争,也只是交流的一种。
交流是什么?或者说,发起交流的目的是什么?当然只能是为了获得对方的情报和信息。所以,任何以获得对方情报信息为目的的行为,从广义上讲都可以称之为交流。而从效率上来看,战争不失为一种最快捷最彻底的交流方式。
所以,从更宏观的角度来看,第一篇章运行的六年时间里,发生在游戏世界地球上的无数惨烈战争,其本质就是一种交流。毕竟,虫族需要的不是人类的语言历史文化,而是一个崭新文明对于宇宙的独特理解,虫族想要知道人类这个未知文明都拥有哪些新鲜的知识和能力,所以它们用战争这样最激烈的方式,在最短的时间里压榨出了人类的最大潜力。
也正是因为这场战争只是一次交流,而非侵略、毁灭与灭绝,所以虫族才没有在第一时间使用病毒武器,而直到认定人类拥有足够防御能力的时候,才解封了这种纯粹带来毁灭的武器,来观察人类的反应对策。
其实,虫族如果真的想要灭绝人类,最保险的办法甚至都不是病毒武器,而是更可怕的生态战法——将星球生态圈的环境调节到人类无法生存、而虫族可以忍受的地步——比如完全灭绝海洋藻类,迅速降低地球大气氧含量。
只是出于同样的原因,虫族封印了这种战法。
因为虫族需要获取更多更新更高的智慧,让虫族文明获得更多进化的动力。单纯的灭绝人类,对于虫族自身的进化来说几乎不会有任何帮助,唯有与未知文明、未知智慧存在的交流,思维的碰撞之下才可能产生进化的火花。
只有意识到了这一点,回过头来我们才能理解,为什么第一篇章的名字叫做“进化”。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即使承认了那是一场交流,对于这种交流形式的判定,人类和虫族之间确实存在着分歧。
我们人类将之解读为战争,或许对于战略目标的判定有些错误,但战争这个判断本身是不会错的,它和人类一直以来自相残杀的行为没有什么区别。
但那只是人类自己的看法,对于虫族来说,它们真的会把这种激烈的交流方式,当做是一场战争吗?
我们总是说虫子“们”、“它们”,但实际上,真正正确的说法不该是复数,而应当用单数才对。虫族整体只有一个意识,那就是主宰,整个虫族甚至只是一个单一的生命体。人类在地球上杀死的几百亿虫子,都只是主宰的可以随意舍弃的分身。
而反过来,处于这种生命形式的虫族主宰,自然也就会把人类文明当做一个整体对待:
发起激烈的交流所导致的先后几十亿人死亡,这并不是什么罪无可恕的事情;几十亿人类个体也不过是短期内就可以生产补充的零部件;所以,造成了这些损失的交流过程,也就只是嬉戏打闹的程度。
就像两个人打架,或者说战斗切磋,打掉几根头发,划下几道伤口,或者在知道可以恢复的前提下,砍掉对方手臂,这都是无伤大雅无关大局的玩笑而已,完全不至于为此结下死仇。
大概就是在这样的错误认知之下,虫族主宰才选择发起了这样的一场惨烈的交流。
生命的形态千差万别,智慧文明的行为模式自然也会千奇百怪。任何先入为主的判断,都既有可能引发重大误解。
虫族错误的判定了人类的社会模式,而人类错误的解读了虫族的行为目标,在这样的双重错误之下,人类文明和虫族文明展开了更为激烈的战争……与交流。
而这也就是贯穿整个《银河英雄传说:第二篇章——文明》的主题。
好吧,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确实是说得通的。
那么现在问题就只有一个了:为什么要发起这场反攻火星的战争?
不可能是什么礼尚往来,也不必提什么复仇,以智脑的理性和智慧,不可能看不出来远征战役在战略上的绝对劣势,那么,为什么还会有这场战争?
答案同样简单至极:因为这场战争,不存在!
我自问对这款游戏“推衍现实”的意义理解得足够深刻,可我终究也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在智脑们点醒之前,我竟然从来没有想象过,这样的一款游戏中出现的“副本”,究竟意味着什么。
是啊,推衍现实游戏中的事物和现象,都是完全可以出现在现实世界中的,那么这个“副本”,又对应着现实世界中的什么东西呢?
呵呵,只有一种可能了吧?
它对应的,是推衍现实游戏世界本身。
这场战争,确实不存在。它只是这个虚拟世界中,人类一方的智脑们,与虫族主宰之间,在更深一层的虚拟世界中,联合进行的无数次兵棋推演。
所以无所谓战略劣势,无所谓孤注一掷,那一次次起航的远征舰队,不过是消除了误解的智脑和虫族之间,更进一步的交流而已。
对于《银河英雄传说》的游戏世界来说,人们那四千万次失败的远征,以及我制造的种族灭绝的天文灾难,都只是游戏中的数据,那些战争不存在。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
“好了,全息场景录制完成,那么这一段天地连环大冲撞的场景,作为第二篇章的结束动画应当很合适吧?安德先生,不会忘了你的版权哦。”
智脑少女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我。
“这个……陛下您随意……”还沉浸在观念冲击中的我,只能勉强回应着。
“这样可不行呢。接下来就要给你发后续任务了,第三篇章的主线任务哦,你可要拿出之前算计楚轩的劲头来,这样浑浑噩噩可不行呢。”
“后续任务?第三篇章?”听到这些,我逐渐清醒过来,“那会是什么?”
“哼哼哼,你猜!”
芙若娅陛下狡黠的笑容下面,似乎带着一丝考究。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排除杂念,寻找刚刚在脑海中涌出的那一丝灵感……
是什么?刚才让我察觉异样的是什么?
是不存在的战争吗?是虚拟世界中的虚拟世界吗?
似乎都不是。那些终究只是游戏中的设定,现实里——
等一下,现实……现实!
《银河英雄传说》世界与火星副本的关系,就是现实世界与推衍现实游戏世界的关系;
发生在火星副本里的战争,对于《银河英雄传说》世界来说不存在,但却是那个世界里人类文明与虫族文明的交流;
发生在《银河英雄传说》世界中的虫族侵略战争,对于现实世界来说也不存在,而现实世界中,却存在人类,以及传说来自外星的第三智脑;
所以,如果可以这样类比的话,那么第一篇章的那场战争,难道也只是,现实世界中人类文明与生命智脑背后的某个神秘文明,之间的交流吗?
我记得现实世界里,是在几年之前才公开宣布在火星和金星上发现生命痕迹的。那么,也就是说,其实智脑们很早以前就开始和外星文明接触了吗?
从游戏里看,生命智脑来自火星,那么——
“第三篇章……应该是和金星有关吧?”
智脑少女点点头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盯着我,等我继续往下说。
“……天网陛下是土生土长的地球生命——至少它代表的技术是的;楚轩陛下应当是来自火星;那么,难道,芙若娅陛下您……甚至一个世纪之前的哈利波特先生,来自金星?”
陛下强忍住笑意摇了摇头:“不对哦,第三篇章的名字,叫做‘未知’。”
未知!
“……如果是这样的话……第一篇章是在家门口,所有玩家被迫全员参与;第二篇章是有足够资料建立副本,每个玩家都可以主动申请参与;那么,第三篇章是未知探索,应该是只有达到条件的极少数人才能……条件不会是打穿火星副本吧?”
芙若娅陛下笑吟吟的点着头。
“……然后,探索未知……可是,在游戏世界里哪里有真正的未知——所以,第三篇章,其实将要发生在现实世界?你们要在现实世界里探索金星……然后,让我去?”
我被自己的推论吓到了。
陛下轻轻鼓掌,天网的身体表面一瞬间有无数隐约的数字浮现,连第三智脑也微微点头。
我却是有些底气不足:“我……一定要去吗?”我只不过是个废柴宅男而已啊,怎么一下子就让我去外星球,我,我牙还没刷呢……
芙若娅陛下亲切的笑容,让我逐渐从震惊中摆脱出来。
然后,智脑们给了我这样的保证:那只是一场游戏。
虽然是在现实世界中,但现实和那个游戏本来就没有什么区别。既然在推衍现实游戏世界里允许“复活”这种现象存在,就说明,这是可以被现在的人类文明实现的技术。
精神上传技术,能够让人在死亡的瞬间,将意识和记忆备份到魔网上,然后随时可以重新装载到准备好的克隆体中,以此实现复活。
分神降临技术,能够让人在保留主体休眠的情况下,将感官和意识降临到特制的克隆体分身上,隔着遥远的距离实时操控分身,并随时能够借助魔网将记忆意识回传主体。
或许普通人的精神力水平无法承载这两项技术,但作为被选中的人,我有幸可以和芙若娅陛下签订契约,接受来自灵魂智脑支援的近乎无限的纯粹精神力。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样的我,几乎就是不死之身。
没有了后顾之忧,让我完全像是在推衍现实游戏世界中一样,指挥舰队,探索未知星球,接触未知文明;我还可以从智脑们的数据库里,根据所有玩家的战场纪录,选择合适的助手。
貌似,也是相当有趣的样子?
逐渐被说动心了的我,开始认真考虑成行的可能,但还有一些事情必须问清楚。
楚轩陛下,您是来自火星的吧?可是,您不是说过,您曾经是人类吗?我还依靠这一点设计过您……
还有,一个探索任务,为什么选拔的条件却是战争能力呢?
智脑们向我展示了一些影像资料,那是对金星的初步探测图像,在其中可以清晰的看到,活跃在金星的智慧文明物种——也是人类。
等一下,这样一来,我们的这个小小的恒星系,三个不同的行星上出现了相同的智慧物种?这已经完全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吧?
而且,这三个文明所处的技术时代竟然都几乎相当的!
我回想起,地球人类文明百多年来对外太空探索进程的诸多挫折,我曾经开玩笑似的怀疑,有某种超自然的力量在控制平衡。
难道,一语成谶?
我们可以建立推衍现实游戏,甚至在那样的游戏世界中,还可以继续嵌套虚拟世界,那么,谁又能保证,这个充满了不自然的现实世界,不会是另一个……
智脑们阻止我说出那个结论,但异样的沉默已经让我明白了一切。
令人窒息的压力。要不是文明最智慧的三位存在就在我的身边,我恐怕会瞬间崩溃吧。
智脑们告诉我,不需要想太多,眼下先尽力完成这个任务吧。
五十年后,或许就会有一些改变……或许……
临走之际,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这款游戏要叫做“银河英雄传说”?
智慧与战争女神用降下神谕的方式说道:
那个名字,和你的名字一样,有着大气运哦——安德威利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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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更至此告一段落,虽然一下子爆出了近五万字,但情节还是没有推进多少嘛。
感觉,就像是花了大半年时间,单独开了一部中篇小说一样。
完本,我也深切的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尽快完本。
但真的,快不起来。
感谢所有包容我的任性至今的读者们,连我都能忍,你们还有什么忍不下去呢……
总之,我尝试着和自己作下约定,三个月内写完。
只有这样,我大概才有资格像杨提督一样哀叹:我也没做错什么事啊,怎么就要三十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