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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战三
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
按照我个人的理解,这里的“隐”不作“隐士”解,而应当理解为“隐藏”。
想要隐藏自己,最下乘的做法就是找个偏僻的地方躲起来。因为根本不知道具体需要隐藏自己的什么东西,这样的人不得不选择干脆把自己的存在本身隐藏起来。相对的,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和决心,想要找到这样的“隐士”轻而易举。
稍微好一点的办法是融入环境。就像把叶子藏进森林、把水珠藏进海洋、把沙粒藏进沙漠,能够意识到需要隐藏的是自己有别于普通人的特异之处,那么就把自己伪装成普通人,躲进普通人最多的地方。
但是,伪装成普通人不等于变成了普通人,既然拥有超越普通人的异常,就总会在不经意的细节上留下蛛丝马迹。只要能够全面排查仔细甄别,揪出这样的“隐士”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高明的隐藏者,对于需要隐藏的东西都有着清晰的认识。既然不想为人所知的仅仅只是自己某个方面的特异之处,那么用另一个不相关领域的特长作为醒目标签,给别人留下先入为主的成型印象,就不失为一个攻心的好办法。
谁能想到一位文采斐然政绩卓著的朝中大员,竟然是江湖动乱的幕后黑手?又或者一位魔术表演艺术家,真正身份竟然是传说中的魔法师?只要在观众心目中塑造出了固定的过人形象,那么即使你偶然露了马脚,人们往往也会被你展露出的特殊之处所误导,而不会怀疑到其他地方。真正能够打破思维定式、看穿这层灯下黑伪装的智慧之士,又能有多少呢?
基于以上理论,其实我们中洲队进入任务世界以来的行为,都不乏隐藏伪装。
全金属构建的实验基地,醒目的能量护罩,无不洋溢着浓郁的科幻风格。再加上卫星的发射,罗甘道驾驶的高达闪亮登场,以及我异空间轰击炮的多次射击。无论是谁,都会得到这样的第一印象:这是一支在机械科技流路线上成果卓著的轮回小队。
然后,在暮色的掩盖下,在确认没有留下活口后,在注定到来的夜袭前,终于可以无所顾忌一展所长的楚先生,为不速之客们准备了一份来自生物文明的大礼。
虽然已经在生物文明的方向上有所建树,但小队中部分人的思想,依然停留在现实世界人类的科技文明模式中。最典型的想法就是,把基因武器当成决定性的大杀器。
比如虽然谨慎得有些神经质的小罗,在看到即将踏入陷阱的虫潮时,却笑得幸灾乐祸有恃无恐;即使是成熟了很多的郑咤队长,虽然已经进入了临战模式,也表现得相当轻松缺乏紧张感。
只有楚先生和我,依然清醒的意识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毕竟,虫族是一个远比我们古老成熟的生物文明。对于生物文明来说,基因病毒武器,只是一种水到渠成的、非常容易被想到的常规武器。换句话说,它的对抗反制手段的出现,也绝对只会在转瞬之间。
面对着这样的对手,靠一种病毒就能包打天下的想法,实在是过于狂妄和浅薄了。就好像有另一个种族,偶然间学到了计算机编程技术,编制出一款木马程序,就妄想称霸互联网一样,纯属班门弄斧,小觑天下英雄。
而我们的目标,仅仅只是趁着对手还没有意识到我们真正特长的时候,利用战略欺骗,最大限度的扩大这种一次性武器的战果,在一战中争取收集到尽可能多的资源。
首要目标永远是资源。
所以,楚先生会暂时刻意压制病毒活性,放任汹涌虫潮在护罩之外堆积,坐视护罩能量指数的缓慢下降。希尔瓦、郑咤和罗甘道在虫海中扑腾起点点浪花,我的轰击炮扫射也仿佛是杯水车薪的垂死挣扎。直到不疑有它的对手,终于放任它的主力部队,完全踏入了我们的埋伏阵地。
前一刻还如同苔藓一般温顺贴在地表的不起眼生物,下一瞬间仿佛化身成灰色的火焰,在所有的虫子身上跳跃蔓延。更有成千上万好似藤蔓又像触手的东西,从地下钻出均匀的分布在地毯上,用中空的炮管向空中喷射种子样的小颗粒。这些种子在撞到空中的飞龙,或是升到百米高空的时候,就会炸裂开来,将一蓬蓬的细小粉尘散布在空中,纷纷扬扬飘荡着缓缓下落,在基地灯光的映衬下,如同漫天大雪一般。而雪中的虫群,仿佛靠近火焰的蜡烛,洒在水中的盐粒,在以极快的速度融化溶解消失。
或许是异常的单位损失速度引起了虫族掌控者的警觉,也有可能它正在通过某种方式亲眼观察着这一切,撤退命令被迅速传达。只不过,入局已深的队伍当然不可能那么轻易的脱身。虽然完全没有士气因素的影响,不会把撤退演变成溃败;虽然绝对的令行禁止,可以让感染程度轻微尚有行动能力的虫子个体,主动清扫道路作出掩护,但终究无法改变大局。
踏上地毯的陆军全灭,飞行单位也只有极少量靠后的部队有幸逃脱。超过五百万的虫族大军,足足被我们留下了九成的数量。
得到充足的养分,肆意延展的灰色沼泽向远方扩散。当地平线上跃出第一缕阳光的时候,我们的微生物攻势已经逼近了虫族的前线营地。
在我看来,所谓智者,就是能够尽可能有效率的调配资源的人。而智者之间的战斗,往往就是资源控制权的争夺。那么,作为智慧路线的晋阶,文明之间的冲突更是将这条准则揭示得淋漓尽致。
决定不同文明之间战争胜负的关键,则往往是战前各自所占有的资源总量,以及战争中收集和消耗资源的速度比。而其中最有效率、最具战略价值的行为,莫过于将对方的资源转化为己方,就比如楚先生放出来的这种有机物的天敌。
但这同时也是最会引来防备、最能吸引仇恨的行为。理论上来说,不能迅速出台反制手段的文明,都会跪得干脆利索;当然,如果始作俑者挡不住随之而来的反击报复,也算输得众望所归。
所以,当灰色地毯的蔓延被遏制的时候,我和楚先生一点也没有感到惊讶——这才是主神发布任务的正常难度嘛。
虽然已经损失了大半数量的部队,原本对我们基地形成包围圈的几个集结点上,却有虫族的母巢被建立了起来。而且,一如游戏中虫族建筑的设定,母巢之下的地面上,覆盖着一层肉色菌毯。总共六个母巢,各自展开的菌毯联结起来,形成了一个直径五十公里的环。而当我们的泯灭者填满了环形的中间空白之后,两种地毯必然的发生了接触。
尽管在一开始的时候,我方的病毒武器一鼓作气的向外推进了几百米的距离,但很快的,虫族一方就针对性地作出了调整。虽然无法得知具体做了什么,但直观上看去,菌毯的颜色似乎略有加深,留守的虫子身上都挂满了某种黏液,而在两种微生物的交界线上,形成了一种激烈的相持状态。
事实上,因为是专属于楚先生的领域,我完全不了解其中的绝大多数技术细节,但这并不能妨碍我用某种方式理清理论脉络,理解工作原理。
楚先生的生物文明,其建立和发展的基础,是基因编程技术。基因是应用领域,而编程是实现手段。
换句话说,完全可以用计算机世界的思维方式,来类比这种生物文明的技术成果。
比如眼前的这场微观战争,其实本质上不过是一次黑客攻防而已。
眼前有一座互联网:元素周期表上的常见物质,以及构成碳基生命的有机化合物,是它的物理基础;无数化学反应方程式是它的网络协议;各式基因片段是程序代码;人造微生物是木马病毒;而大量细胞构成的生物体是操作系统。
而现在的情况就是,两位黑客用各自编写的黑客工具,操纵海量肉鸡组成的僵尸网络,争夺着可以作为计算资源的有机物质。
如果是没有操纵者的程序之间,自然是针对性强的一方占优,就像楚先生的泯灭者病毒可以轻易瓦解虫族个体这样的战斗系统。但两位顶级黑客之间的战斗就完全不同了。
就好像两位都进入了无招胜有招境界的武林高手,即使对方从你意料之外的刁钻角度一招打来,你也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应对方案,或许会暂时略显被动,或许会不得不付出一点代价受个轻伤,但绝对不会因此输掉整场战斗。换句话说,一招鲜吃遍天是绝对的妄想。
同样的,即使遭到了意料之外的基因层面攻击,即使被窥破了软件或是硬件方面的系统漏洞,但在付出少量资源拖延时间之后,虫族也出台了相应的对抗和反制手段。
在交战的第一线,微生物之间的战争惨烈无比。
对于处于同一力量级别的两位强者而言,没有什么攻击手段是无法防御的,也没有什么防御模式是无法突破的。其中的差别只在于,消耗资源——内力,斗气,或是其他能量——的速度对比:如果你一分力气的攻击,让对方花费两分力气来防御,你的攻击就成功了,反之,对方花费半分力气就完成防御的话,你的攻击很失败。资源损耗的差距累积起来,就是决定胜负的最终方式。
就如同现在这样,尽管楚先生似乎频繁调整攻击病毒的组合,虫族都能迅速作出相应的对策,牢牢地将交火线稳住;而哪怕是全身糊满再多黏液的虫子,冲进我方半场,被消化吸收也只是时间问题。几次试探之后,双方都只能持续投入精力和资源以维持战线,不再试图投机取巧。
如果说两个个体之间的战斗还可能有意外产生,也许某次失误或是灵光一闪就能决定结果。那么将视角提升到文明层次的战斗,这种意外发生的几率就会降低到可以忽略的地步。这种级别的存在,可以有相对弱势,但绝对不可能有如同自毁开关一般的绝对弱点。
在这样的战斗中,想要因粮于敌已经不现实了,从效率上来说,单纯的将对方分解损耗才更经济。所以在犬牙交错的交界线上,持续出产着各种紫黑色脓水和黄绿色废气。这些东西,或许有回收利用的可能,但绝对不是第一线微生物们的职责。在这里有的只是资源的对耗而已。
僵持的结果,自然是消耗战。
这样的消耗战对于我们来说自然是非常不利的。即使将几百万的虫子一口吞下,我方拥有的资源总量也不到对方的百分之一。虽然在阳光照射到的地方,楚先生激活某段代码让地毯变成了绿色,但这只不过是入不敷出的杯水车薪,而且也很难说对方就没有类似的造血功能。
此外,虫族也不是只守不攻。我看到,母巢很快孵化出了一批体型巨大移动缓慢的虫子,聚集到前线附近,然后集体向我方阵地喷射出酸液、火焰甚至电浆球,清理出一块块空白地带,然后逐步蚕食。
所以,在持续失血直到衰竭而死之前,我们不得不翻出最后一张底牌。
抛开微观世界的领域不谈,其实在我看来,虫族文明确实有一个至关重要的要害环节,那就是通讯。
类似于蜜蜂或是蚂蚁的社会结构的虫族,很难说每一只虫子就是一个独立生命体。如果按照智慧生物标准来看,整个虫族种群只能算一个个体,只拥有一个整体意识。
这样的结构有很多优势,效率极高绝无内耗,万众一心奋不顾身,总之,都是些让人类政治家社会学家们羡慕妒忌恨的属性。
但当这个整体意识由海量的分身组成,而这些分身又相距遥远的时候,为了继续维持这样的社会结构,建立一个便捷畅通稳定安全的广域通讯系统就是最基础的要求。
而相对的,如果破坏了这个通讯系统,就是对虫族文明的沉重打击。
只不过,正如之前所说,这种级别的存在,可以有相对弱势,但不可能有绝对弱点。
从进入任务世界以来的观察结果分析,虫族的通讯方式属于精神领域的技术。但与我们小打小闹的精神力扫描、精神枷锁之类细节应用不同,单从之前几次隐晦却能波及整个星球的精神信号来看,虫族主宰拥有的精神强度绝对是令人高山仰止的。有这样的力量背书,想要崩溃掉虫族的通讯网络,相当困难。
但如果把目标由破坏降低为扰乱,就有实现的可能——利用我手中的这枚七彩水晶。
精神通讯,形式上和无线电通讯有极为相似的地方,都不过是发送、传输、接收而已,只是将信息载体由电磁波换成了精神波动。那么某些电磁波通讯技术的干扰与反干扰思路,似乎也可以借鉴一下。
资深技术军官的楚先生介绍了一大堆的名词术语,诸如跳频、直接序列扩频、零可控自适应天线、猝发、单频转发、频率捷变之类,听得我有些头大,但至少,我了解到了,什么叫做“全频带阻塞干扰”。
简单的说,就是在所有可能被用到的电磁通讯频率波段上,释放强烈的电磁干扰波,全频段大功率的阻塞干扰,在电磁通讯上,制造一个双方‘共享’的全黑暗战场!(这个创意来源就不用说了吧?)
在上一个任务世界中,为了完成那个第二阶段任务,我和楚先生如同高考冲刺阶段一般,填鸭似的被塞进了海量的知识。楚先生侧重于生物领域,在名为底层基因编程和高能性状实现的考核科目上,成绩接近满分;而我选择的是精神网络方向的课题,从物质能量基础、网络协议到各种底层语言,最后低空掠过的分数简直让我重温了,很久很久以前过四六级时的庆幸。
因为缺乏最基本的物质基础——在这个星球上似乎并不存在拥有足够活性的能量微生物,因此架设稳定的虚空网络并不现实。但想要实现精神领域的全频带干扰却并不麻烦,只需要建立开启一个虚空网络节点,并且遵照某种比例模式向周围狂发数据包就好。
我手中的晶体,名为“虚空网络核心节点水晶”,就是上个任务世界龙族文明最后的火种。其中储存的海量知识,已被我们吃透大半;原本存在其中的某精神生命体,却在回归主神空间时被抹去了——貌似带回剧情任务需要特定道具?但作为曾经的核心节点,构建临时网络节点不过是最基本的应用。
这就是最适合我们现在采用的技术。虫族主宰的精神强度过高,不适合硬拼,而且我们也并不了解虫族精神通讯的具体频率波段,但只要在小范围的战场上制造出这种禁止精神通讯的区域,就可以把原本令行禁止悍不畏死的精锐虫族部队,变成一盘散沙。
当然,想要就此让敌人完全瘫痪并不现实,我们也没有对此抱有奢望。这个看上去是针对虫族通讯体系的手段,其真正的目的,却是着眼于虫族的另一个相对弱势——单一的整体意识。
对于一个独立意识来说,在单位时间内的精力总是有限的。或许面对重复机械的计算时可以实现多进程,但如果在不同的领域接连遇到突发状况,其反应速度和效率的下降就是顺理成章的。即使虫族主宰,深邃的精神强度也只能提升它的反应上限,并不能完全消除这处瓶颈。
在星际争霸的游戏对战中,貌似多线操作就是强大的高级技巧,但那也不过同为宏观指挥而已。而现在,我们同时在微观基因层面和精神通讯领域展开攻势,利用我方文明多领域发展的战略优势,逼迫对手不得不两线作战。
而且不止两线,在精神干扰展开的同时,希尔瓦和郑咤出动,对被笼罩在干扰范围内的母巢发动破袭战。虽然无法在正面战场上取得优势,但如果把楚先生的泯灭者病毒木马撒进母巢的孵化池……
对于离开我身边外出作战,希尔瓦显得相当的不情愿,只是迫于我的强烈要求而不得不就范。临行前他反复确认了基地和我的轮椅各项防御设备的完好可靠,踌躇良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郑咤倒没那么麻烦,在充分了解了战场形势之后,就干脆利落的决定出击了。战力较弱的罗甘道驾驶着机体悬停在基地上空,充当光学观察哨和电波中继站。
基地中的战斗人员,就只剩下了樱空妹妹一人。
然后,在希尔瓦和郑咤分别在远方陷入激战的时候,一直挂着安全性问题的朱雯发出预警:
将有外敌入侵!无法阻拦!战力极高!启动最终应对预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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