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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琼花奶奶眼皮动了一下,眼珠也缓慢地看向我,但没有说一句话。
我知道这个时候琼花奶奶可能是我们找到黑匣子真相的入口,我索性心一横,把卡通背包里面装着的一个黄布包裹拿了出来。
翡卿动了动手指,又算了,他应该猜到我想要做什么,而这样做一定有我的理由。
把黄布解开,却没有揭开那道符纸,黑匣子的大部分还是能够看见的,我把它递到了琼花奶奶面前。
奶奶从面无表情到眼睛嘴角抽搐,喉咙间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
“阿姐,阿姐。”她盯着黑匣子,眼角流下一行泪。
看事情有苗头,翡卿也蹲下身,和我一起围在奶奶面前。
她哆嗦着伸出手想要触碰黑匣子,却慢慢退回手指,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拐杖。她不管不顾,自言自语起来,但是带了很多方言,我们听得不清不楚。
翡卿立即起身去找了刚刚来的邻居,请她来帮我们听听奶奶说了什么。
琼花奶奶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不顾我们的问题,眼神定在黑匣子上,自说自话,一会跳到小时候和姐姐一起去山上割猪草,一会跳到学堂背课文,一会是姐姐离开了她,一会是她独自一人嫁到了碧峰村。
邻居大婶越听越惊,给我们大概讲了讲琼花奶奶说的内容。
琼花奶奶是从无人村嫁过来的,无人村本叫做云雾村,因离云武山最近,跟云武山的名字就一字之差。小时候家里只有姐姐和她,父母想要生个儿子一直没成功,在生了姐姐后,连续生下的两个妹妹都死了,第四个才是琼花,所以姐姐长她十岁。后来父母就认命了,想着只要两姐妹以后嫁得好,女婿也算是半个儿子。
小时候多是姐姐照顾她,带着她一起干活,到山上割猪草,到河里洗衣服。
她十岁那年,姐姐二十岁,父母说姐姐要结婚了,家里开始渐渐有了红色,姐姐也满脸笑容。
可好景不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姐姐每天都在家里,也不出门,随时脸上都是泪水。在父母的吵架声和对姐姐的辱骂声中,她只知道姐姐的婚事黄了,姐姐的未婚夫遗弃了她。
过了没多久,村里的长辈一拥而进,家里闹翻了天。
她记得那一天姐姐身穿一身黑色,手里捧着个黑色的木匣子,就被村里人带走了,从此姐姐再也没回来了。
几年后,她稍微再懂事一些,知道姐姐去了村后云武山西边的七女楼。待她长大一些,父母把她嫁到了外村,不让她留在本村,也不让她回来。
她从二十多岁嫁过来,至今没有回过云雾村,只听丈夫说云雾村落败,人们相继搬走,而自己的父母不准她回去,父母什么时候去世的,她也不知道。此后,她再也没有娘家亲人。
我敢肯定,琼花奶奶说她姐姐手中捧着的黑色木匣子与我包里的那几个源于同处,就是那栋被采风队发现的古木楼,也许就是奶奶提到的七女楼。
对了,说明这还不仅是她姐姐一个人拿着黑匣子,还有其他人,那就是还有另外六个女性?一共有7个黑匣子?
“大婶,麻烦您帮我问问奶奶,这七女楼是不是有七个女性,每个女性都有这个黑匣子?这些黑匣子在哪里?”
大婶听完琼花奶奶的解释,脸色一黑,“不是七女楼,是弃女楼,遗弃的弃。这是她们云雾村一直以来的传统。所有被遗弃的婚嫁女都是不祥之人、晦气之人,都要进入弃女楼,要到死了才能出去。弃女入楼,至死方出。”
琼花奶奶重复着那句话,“弃女入楼,至死方出。”
‘弃女楼’三个字重重击在我的心上。这等封建糟粕,听这名字就丧尽天良、恶心至极。
婚姻嫁娶不是女方单独的事情,是两情相悦、两心相印。如果一方没了情变了心,为什么只让女方承担结果。虽然那是封建社会旧时代,但在我看来就是深恶痛绝的规矩,万恶歹毒的人心和思想。而那个遗弃女方的男人呢?是死了还是消失了?好似并没有什么坏下场。
“该死的旧社会,该死的臭男人!”我生气地诅咒这些害人精。
“嘿,不要一杆子打死一群人,控制好你的情绪。”翡卿按住我的肩膀,让我冷静。
我深呼吸几口,让刚刚被肾上腺素激起的快速心跳缓和了下来,还有一个问题需要问问琼花奶奶。
“奶奶,您知道黑匣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大婶说,“是弃女们的生辰八字以及除名书。被遗弃的女人不能出现在族谱里,只能被除名。因为给家里抹黑,他们只配使用黑色。”
抹黑?抹***黑!
这就是琼花奶奶知道的关于姐姐和弃女楼的事情,也是埋在她心里的伤痛。姐姐被送进那个黑暗的楼里,自己外嫁再没有回过家。
大婶第一次听到琼花奶奶的过去以及她们村那个万恶的风俗,她跟我一起咒骂吐槽了半小时。
看大婶越来越激动,说着说着就想要回去把自己老公打一顿,我突然意识到是不是黑匣子影响到了她,幸亏刚刚自告奋勇先去买装备的翡卿回来了,连忙把我拉走。
有了去云雾村和弃女楼的地图,也知道了故事的原委,我们没有在碧峰村过多停留,带上物资就出发了。
山里的道路被齐腰高的荒草淹没,但是仔细看脚下还是能发现曾经的道路,有石板的痕迹。
翡卿一手拿着地图,一手挥动棍子劈着荒草,手法娴熟。我就跟在他身后让他开路。
幸好提早喷了防蚊虫药水,否则周围虎视眈眈成群的黑虫子就会蜂拥而来把我啃食干净。但是我最怕的是脚下的爬行动物,从草丛里爬出来缠住小腿,再嘶地一口给你留下两个血淋淋的窟窿。
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发现妖魔鬼怪还能解决,反而人、动物、自然才是难以抵抗的危险。
树林里不时有鸟叫声传出,不知名的虫子也发出吱吱咕咕的声音。我也不想去打扰翡卿努力披荆斩棘,走到我后背汗水直流,才看到有一座塌了一半的牌坊,写着云雾村。
村落很规整,房子整齐一间连着一间,错落有致,但全都被枯黄的植物藤蔓覆盖,这里鸟类鼠类几乎不见,看似都不愿意在这里安家。
这情景,像极了道士师兄描述的和乐村的样子,一片凋零,没有生气。或许是这里靠古木楼近,受到的影响也大,渐渐地村子就衰败,人们也搬走了。
我们拿着手电筒在无人的村里查看了一遍,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可天有些黑了,我突然意识到,身处无人村,今夜我们是要在这里还是要到古木楼过夜?
翡卿建议,我们还是在这里过一夜,现在匆忙赶过去,半夜不安全也不方便。
我们只好找了一间看起来还算完整,房顶没塌墙壁不漏风的房间,把地上的东西稍作整理。拿出了简易的野外露营装备铺在地上,只脱了外套,套了个塑料被子就躺下了。
他非常有经验地在外面找来一些枯枝树叶,在空地中间生了一堆火,这下有光亮也有温度,在无人村的夜晚里,心里稍微有些安稳。
“我感觉你很适应野外生活,挺有经验的。知道买些什么装备,快速劈开杂草,现在还会生活。”
“这也算是一种露营爱好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有些惭愧,我没有去真正了解过他的爱好。有事的时候我会完全投入我的工作,没事的时候才会想起他。我确实做得不够。
还是岔开话题比较好,“你也听了弃女楼的事情,作为一个男人,你是怎么看的?”
他一边弄着点燃的枝丫,一边回答,“那些都是封建的产物,放到现在是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女性不再困顿于家庭,不再目不识丁,不再思想固化,面对不公也不会缄口结舌,封建的规矩绝不会成为现代女性的枷锁。先不说男性做错事在先,现代女性遇到这种情况,自己就会捅破这个天,哪里还有自觉走进弃女楼的事情发生。”
“那假如,假如你背叛了我,把我丢了,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能怎么做?好好生活呗,又不是一段感情结束了人生就没有了。人要爱惜自己,生命真的很脆弱。你来医院看看,多看一些生离死别,你就会发现失恋、失婚都是小事。明天起床,照样吃好喝好,开开心心。”他仰头看我,“不是吗?”
我嘿嘿一笑,“你回答错了?”
他表情愕然。
我坐起身,一本正经地说,“正确的回答应该是:我怎么可能背叛你,把你丢了,我还害怕你把我丢了!”
他先是一惊,然后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如此。”
这样的环境下,睡意来的特别快。
翡卿说他守夜,让我先睡,毕竟后面解决问题的人还得是我,只有我休息好了,才能更好地面对弃女楼的怨气。
真是个贤内助,我躺下就睡了。山里的冷空气还是会钻进鼻子里让我打了几个喷嚏。
耳边是噼里啪啦的树枝烧着的声音。
慢慢的,空间安静起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消失了,钻进耳朵的是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和啜泣声。听不清说了什么,但就像被一群人围着低沉着声音在说话,每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像是数只小蚂蚁般在头脑中爬行。
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我感觉到汗水从我的额头滑落,脑子里嗡嗡作响,情绪开始波动,感受到了异常的压抑和难过。
终于,我挣扎着起身,喉咙发出了声音,才算把一直压迫我心脏的那团气给吐了出去。
几度呼吸吐纳后,那种不适感渐渐退去,这才发现应该来关心我的人并没有出现,翡卿不在屋子里,可火堆还燃烧着,明显新加了柴火。
我起身穿上外套,拿着电筒在屋外小声喊着翡卿的名字,回答我的只有柴火和风的声音。他不是说好了要守夜吗?怎么守到半夜人不见了,这可不尽责。
等了大约10分钟还不见他回来,忽然不安从心里升起,该不会他出了什么意外吧。他一个医生,陪我来这荒山野岭,离弃女楼这么近,况且我们身边还有几个危险的黑匣子。难不成守了黑匣子的影响,他自己不受控制地跑了出去。
暗道一声不好,我赶紧起身,背上装着黑匣子的背包就就往外走。
夜里无人的村庄格外恐怖,以前明明住满人的村子现在空无一人,但处处都是房屋,总怕哪个墙角突然伸出一个脑袋,露出明亮的眼睛,对着我嘿嘿一笑。
裹紧了外套,我选着有比较明显踏脚石的路,喊着翡卿的名字,声音在空旷的地方回荡。
心里越来越急,他到底去了哪里?他是出了意外还是丢下我就一个人离开了?
四周的黑暗把我包裹,只能看清楚电筒的光源范围,不知道黑暗中是否有不知名的东西在潜伏着,把我引诱出来,然后一口吞食。
脚下步伐加快,心跳也越来越快,呼出的气在光源中形成一道白雾,我开始有些喘气,背后竟然有些发凉。安可,你这是怎么了?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没有见过,今天怎么有些乱了方寸?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翡卿~~~~翡卿~~~~~~~你在哪里?”
黑暗笼罩着周围,树影婆娑,没有了叶子的枝丫更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吱声。每一声风吹动枝丫的声音都像是刚刚睡梦中的低语,令人胆战心惊。幽深的树林仿佛是一个迷宫,让人感到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不知何处是出口。
一不小心,我被脚下的树枝绊倒,电筒也摔在了前方。
忽然,一双脚出现在光源中。
我心一紧,顺着光源抬头望去。
翡卿一脸茫然,“你怎么出来了?”说着边几步跨到我面前,把我搀扶了起来。
“还不是出来找你。”我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了一点哭腔。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出来方便,没想到走了这么远,刚刚也在找路回来,突然看到这里有光源,才走了过来。”他双手扶住我的手臂,把我搂在怀里。
有了他的力量支持和依靠,我稍微不那么慌张了,“那我一直叫你,你怎么不回答。”
他使劲摇头,表情严肃,“我真的没有听见。”
就这样,他搀扶着我回到空屋里,看着柴火要熄灭,他立刻又加了些干树枝进去,火焰又高了几分。
这么一惊一乍下来,我也没了睡意。他坐到我身旁,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肩膀上,来回了几次,我才终于安心地把头放到他的肩膀上,还是有些不自然。
平时一个人面对这些危险,一个人处理问题习惯了,突然有人陪伴,怎么能力和心态都变得脆弱了?就好似那个最开始接手家族任务的那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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