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同人[袁哲]Still Silent Now

　　[袁哲]Still Silent Now

　　上
　　没有梦境的睡眠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嘎然而止。
　　吴哲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首先是充斥舱内白色的灯光。带着人造感的冷色调光线并非令人不快，却有些刺眼——也许只是因为刚从沉灰色的睡梦中醒来，眼睛稍稍有些不适应罢了。接着，视线所及之处就是白色涂装的舱壁和密密麻麻的仪器指示盘。
　　他对身处的环境稍稍反应了一下，接着却再度闭上了眼睛。

　　霎那间，他还以为自己应该看见的是在橙黄色的晨曦照耀下颜色暗淡的石灰天花板。
　　那是空军士官宿舍里的天花板，有点高，就算尽力伸手也摸不到。但感觉凉凉的，当温暖的晨光在上面晕开时，给人一种安稳平静的错觉。

　　舱内的各类仪表正在发出微弱的滴答声，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声音了。
　　在过于安静的环境下，人的耳朵往往会产生一些不可捉摸的声响，有时候像驾驶着飞机飞行高空时听到的机械轰鸣，或者是呼呼的风声，有时又像阵阵海潮拍打防波堤时低吟的海浪。

　　有那么一两个瞬间，他会误以为自己身边其实有着其他与这次航天任务无关的什么人，但下一秒，这种感觉就会消失。
　　但这次，他却捕捉到了一丝细细的呼气声。

　　深深吸了一口充满凝滞感的人造空气，他便从被固定在狭小的可称之为“床铺”的位置上的睡袋里脱身出来，接着就身处早已习惯的无重力漂浮状态。
　　他舒展了一下因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而感到有些不自然的身体，听到自己某几个部位的骨骼关节发出了喀啦喀啦的声音。

　　“醒了？正好，马上又可以看到一次太空日出了。”坐在不远处固定位置上，穿着蓝色舱内工作服，正专注地记录着仪器数值的成才转过头，冲舷窗的方向努了努嘴。
　　他探头过去，舷窗外是一片永久的夜色，而他们也正好位于头顶上那颗蓝色星球尚在沉睡的半个侧面。

　　说是“头顶”好像有些不恰当。上了太空后，对于方向的辨认就会消失，于是空间站的内部装饰设计者为了让太空人产生一种对“家”的依恋，贴心地把朝向地球的那一面舱壁涂成了大地一般的棕黄色。
　　其实不只是方向感，他们的直觉和时间观念也会混乱。如果不借助仪器，吴哲会以为自己已经在太空里漂浮了很长时间——事实上，他们也进入空间站的时间也的确已经长达一个月。

　　“太空日出啊……难道你还没看腻？”吴哲笑笑，打了了个哈欠。
　　“看不腻啊，尤其是太阳冒出地平线的那一瞬间，会让人心碎。”成才面颊上的酒窝又深了几分，望着窗外有些出神。
　　“换班吧。你去吃点东西睡睡觉，我来接手。”吴哲握住扶手利用反作用力把自己的身体送到成才身边，“我先喝口水。”

　　太空里的液态水就是人的生命，一切能想到的水资源都被重复利用了。从冷凝水，呼吸里的水蒸气到蒸发的汗液，甚至连尿液都被想方设法的回收，经过复杂的循环处理后成为饮用水。
　　吴哲和成才早就摈弃了在喝水的时候想象那曾经是自己的尿液这种思考。

　　“现在在做什么观察？”吴哲吸着密封罐里的饮料问成才。
　　“有关细菌的太空生物实验。”
　　“哦……”
　　那不是专门负责太空物理实验的吴哲的强项。
　　“很方便的，盯着这个仪表盘，十分钟记录一次数值的变化然后相应调整系统的温度和湿度就可以了。”
　　“OK。”
　　“那我先去休息会。”
　　“不先吃点东西？”
　　“暂时不想吃，等醒来再说吧。”
　　“好。祝你春梦了无痕啊。阿对了，快日出了，你怎么不看了？”
　　“我想看啊，但是看不动了，太困……”
　　钻入睡袋的成才一分钟之内就进入了梦乡，吴哲一边苦笑，握住了防漂浮记录笔，转头看着细菌培养系统显示出来的各项数值。

　　记录数值和调整系统以外的时间，吴哲不可避免地会发呆。他望着窗外早已看惯的太空日出——在漆黑的宇宙空间的背景下，明亮到不能再明亮的光线从球体弧面上的某一点喷薄而出，接着逐渐洒遍或蓝或绿或黄或白的地球表面，气势如虹。想象着这时候人们都醒来了，动物也开始活动了，而这一切就在自己的头顶或者脚下发生，无论何时，多少次，总会有种莫名的感动和自豪油然而生。

　　就像当年吴哲头一次自己驾驶正式军用飞机飞上蓝天，真真正正感觉到价值数千万美金飞机的高性能高速度，天空就在自己的四面八方，大地已瞬间被自己抛在身下几千米开外时的那种兴奋感。

　　那时候，坐在他身后的导航员位置的教官难得收起地面训练时吊儿郎当却毫不留情的语调，充满深情地问他：“飞的感觉如何？”
　　吴哲不知道让教官一片深情的对象是否仅仅是飞机和天空而已，但初次上天的激动心情早就忽略了心中的那一丝丝疑问，透过机内无线电的话筒用略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太棒了！”
　　那时的他，还是尚能被称为“热血青年”的年龄。

　　十八岁参军，在符合了一系列苛刻的身体条件之后，吴哲终于如愿以偿得进入了有机会翱翔蓝天的空军。
　　初到飞行学院，吴哲和所有的新兵一样，就被自己那位出名严厉的教官来了个彻彻底底的下马威。
　　“不要以为你们来了这里，就一个个都能上天！”
　　一句话，就把那群年轻人的满腔热情浇灭了一大半。
　　而接下来的魔鬼训练，甚至让不少来的时候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兵们萌生了退意。

　　“不就是一空军飞行学院，又不是特种部队！弄什么这样那样的变态训练！”
　　“就是说。我们被这样子操练了，又不见得能上天；就算能上天，又只能驾驶那种老旧的教练机，有什么意思！”
　　“谁告诉你们训练没意义，上不了天，只能驾驶教练机的？”似笑非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教……教官！”
　　“有时间说废话，还不赶快去训练！”
　　众人作鸟兽散。
　　“切，跑得倒快。”
　　教官转头，对着眼前唯一没有遁走的兵说：“还杵在这里做什么？等着做俯卧撑呢？”
　　“我希望教官能给我们这种不合常理的高强度训练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挺有理啊。”
　　“过奖。”
　　教官望着青年平静而毫无惧色的眼神，露出玩味的笑容。
　　“关于你的疑问，我无可奉告。不过你既然身为军人，就应该明白自己有遵守上级下达的命令的义务！”
　　“那么能否允许我做一个大胆的猜测？”
　　“…………挺厉害的啊。你说。”
　　“您不是普通的飞行学院教官。”
　　“唔？”
　　“您其实是空军某部某基地飞行大队——全中国最好的飞行基地的飞行队长。以您的军衔来看，应该是中队长吧？”
　　“你有什么根据做出这样的猜测？”
　　“直觉。”
　　“哦，那就是同样无可奉告的意思了吧。你叫什么名字？”
　　“吴哲。”
　　“很好，等着开除出飞行学院吧！”
　　“……………………”

　　而实际的情况却是，吴哲并没有等到他被开除的这一天。而仅仅几个月后，他就以最优异的成绩被自己曾经提到过的空军某基地飞行大队破格提拔吸收。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心里一直为教官那时的恶劣笑容隐隐不安的吴哲仰天长叹：“A人啊！！”
　　至于那点不安也成为了现实——自己在飞行学院时的教官，其实就是那个他猜测中的现役飞行中队长，全中国最优秀的空军飞行员之一，袁朗。

　　一进基地，袁朗作为吴哲的中队长给他下达的第一个任务却是——清除跑道边草坪上的杂草。
　　无言以对之下，吴哲只得在忍耐中维持着表面冷静，实则忿忿不平地去和场站草坪上的杂草搏斗去了。
　　但在事后，他却收到了袁朗拐弯抹角通过他室友的战友送来的治疗手掌皮肤拉伤的药水。

　　直到现在，吴哲也没弄懂当年袁朗到底为什么这么故意折腾自己。也许是为了找一个A人的对象，也许只是纯粹看自己不顺眼。
　　而从那时起，就是吴哲军旅生涯中波澜不断的开始。

　　仅仅过了三个小时，成才就醒了。在太空里，午觉和晚觉的区别被彻底打破，航天员向来是困了就休息，醒了就进食，然后继续他们的科学实验。除了跟地面上的定时联络时会找回一些日出月升的时间感，其他时间里，地球上的昼夜更替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脑中只剩下“已经环地XX圈了”之类的无机质数据。
　　确认了下培养的细菌的情况都在正常范围内，成才就告诉吴哲可以暂时休息一下了。两人取出被封装在食物密封包里的饭菜和干燥水果，挑了自己喜欢的口味开始进食。

　　吴哲是江南人，口味清淡且偏甜。但上了太空，人的味觉也会由于环境的变化而改变。由于味觉对咸味变得迟钝，太空食品中，酸辣味道的东西格外受航天员的欢迎。
　　依照严格的太空进食步骤吃着拌了酸辣鸡丝酱料的米饭，吴哲开始和成才聊天。
　　宇宙空间站里，只要不开启与地面联络的无线电通讯系统，宇航员们的私人对话并不会被记录在案，因此，聊天就成了宇航员们在空间站里打发工作之外的无聊时光时最好的消遣。当然，也有很多人会把自己喜爱的书或者私人日记本带上太空，但在以减轻重量为重要考量的太空旅途中，多增加任何不必要的重物都不是一件值得提倡的事情。
　　事实上，作为同样从空军飞行员中选拔出来的航天员，吴哲和成才甚至来自于同一个空军基地，因此早在数年前就已经非常熟悉了。再经过严格的背景调查后，所有候补航天员们都互相知根知底，何况在地面上枯燥的训练间隙，两个都不习惯于沉默寡言的人早就有过了无数次的思想交流，因而在太空里为了打发时间而交换的对话几乎都可以称得上毫无营养。

　　“听说史今上次回到地面之后不久就和老婆离婚了？”
　　史今，他们俩的上一任空间站驻扎者之一。
　　“受不了十几年如一日的N过家门而不入，他老婆能忍受这么多年已经很好了。”
　　“但也不太对啊。史今回去之后都成人民英雄了，作为他的夫人也应该与有荣焉才对，再说他接下来的工作也不是常年不着家的那种了，都过了那么多年，又何必走到这一步……”
　　“女人的心思，谁知道。”吴哲淡淡地说。
　　“问题是他居然也会答应……”
　　如果地面上的工作人员乃至全国人民知道航天员们在太空中的“重要对话”其实都是些八卦小新闻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对祖国航天事业的未来产生绝望情绪？吴哲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成才聊着天，有些坏心眼地想。
　　“……所以说，执行危险任务的人选就应该找像我们这样没有家室的……”成才说着说着，突然住了口。
　　两人对视一下，不约而同地不再说话。

　　“也不晓得三儿现在怎么样。”许久之后，成才像是为了转移话题一般重新开口。
　　“放心吧，他可是候补航天员，心理素质好得很。再说，他下次就和菜刀一起上来了，你们说不定还可以在宇宙空间里见上一面。”
　　“嗯，我知道。”

　　但还是……担心吧？
　　这种无端的思绪，吴哲当然不会让它泻露出来。

　　他仔细收好吃过的食物包装，又舒展了下身体，拍了拍手：“上工了！”

　　熟练地操作着实验仪器，此时的吴哲不仅仅是一名宇航员，也是一位术业有专攻的科学家。

　　在他进入飞行中队后不久，就被选拔成为回军校进行回炉再造的重点培养对象。
　　几年后，当他拿到双硕士学位，推辞军内各科研单位抛来的橄榄枝回到空军基地的时候，军衔已变成了少校。
　　基地里的飞行大队长铁路面对这样厉害的兵，数度感叹：“这么大个佛，就怕留不住啊。”
　　而袁朗身为吴哲的直属上司，却从来神情轻松，不动声色。
　　即使少校到中校，不过一步之遥。
　　但数年下来，吴哲圆满地完成了上千小时的飞行任务，虽然频频受到军内上级科研单位的借调传召，却丝毫没有正式调动，从飞行一线离开转而进入科研系统的意思。
　　直到后来，他又被挑选成为候补航天员，在整个空军系统中留下了光辉的一笔，成为全军上下的传奇式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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