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空白(3)
这样的天气,阳光晃眼,温度攀升。中午放学之后,我们很难说服自己离开阴凉的宿舍。一次次鼓足勇气,从12点磨蹭到1点,再到2点,轮流叫唤着“我饿了”,喜棠的回答如出一辙——“到张美华的床上找找”。
张美华的床上有各式的零食,归类摆在床沿,长长的一排。以前最前边放的是矿泉水,半夜突然醒来她觉得无聊,抱着瓶子咕咚几口再睡,不过往往睡上一会她就尿急起来上厕所,于是换了话梅在枕头边,不出几天,口腔里出现蛀牙。于是再换口香糖,早上醒来粘在头发上拽也拽不掉只能用剪子剪,几天下来头发像被狗啃过一样。后来相继换过好丽友,薯片,苹果,蛋挞,鸡翅……各种必然的窘况接连发生,最后她终于崩溃了,在枕头边放了一只玩具熊。
我们用张美华床上的零食充饥。然后睡了个午觉,醒来天都黑了。在喜棠的带动下,我们一鼓作气,冲出宿舍。张美华惦记着她的自行车,装模作样的去牵车子。看着她崭新的一塌糊涂的车子,我们三个互相递了个颜色,显然我们不约而同有了一样的想法。
喜棠走上去拍了拍张美华的肩膀:“小华!”然后跳上她自行车后座。张美华神色大变,晃着车把要把喜棠摇下来,怒吼着:“这可是我的新宠,你自己地走去!你快下来啊!顶多我陪你走!”
喜棠不解的说:“难道你是要推着车子跟我们一起走?会不会太装逼了!”
张美华泄了气,跨上车,回头神色愠怒的朝我和唯真喊:“那我们先走了,你们跟上。”
“那啥,一会回来接我。我就在这等。你快点啊!”我说。
张美华翻了个白眼,带着喜棠慢悠悠的把车子骑走了。二十分钟内她来回三次把我们仨运到学校大门口。
街对面的夜市搞的有声有色,吃的人也热火朝天。我们走进乱糟糟的人群。路边还有小摊在卖早上剩下的豆浆,脚边的收音机不停地吆喝着:豆浆豆浆,比奶还稠的豆浆!
张美华把车子停好,忍不住买了串烤面筋,边吃边问我们:“这一天能卖多少串啊!”
“一百来串吧我估计。”唯真说。
“那一个月也就一千来块钱么。”张美华说。
“人家这应该是家族产业,说不定他老婆在街那头卖烤面筋呢。”喜棠说。
“家族产业……”张美华思索着,说,“那到儿子那辈就能摆四个摊。”
“孙子辈变成八个……”我说。
“你们有点创意行不行!”喜棠有点抓狂。
“不是有回民街吗。搞个面筋街,篜、炸、煮,馒头夹面筋,铁板面筋,红烧面筋……”唯真说。
……
张美华来了劲,吃完又来两串。喜棠无奈的说:“一会就吃饭了,你不是一直叫嚣要减肥么!吃那么多怎么减!”
张美华边咀嚼边含糊不清的说:“不吃饱哪有力气减肥啊!”
“……”
“你真乐观!”唯真说。
“其实我是乐观的悲观主义者。”张美华开始拽文。
“我觉得你是悲观的乐观主义者。”我说。
“你们都说错了。张美华根本就没有观!”喜棠说。
张美华对此等侮辱难以承受,开始撒疯:“你都不是处女了有什么资格说我!”
喜棠轻蔑的说:“我当然是。难道你不是?!”
“我是啊!我还是纯情版的呢!”张美华说。
“吆喝啥!你鱼水之欢后就变成杂情版的。不过我看这机会很渺茫!”喜棠说。
张美华气的浑身打抖,死瞪着喜棠说不出话。唯真神色凝重的指了指五米开外的小饭馆说:“要不就这儿了?”
顺着唯真指着的方向,我们清晰而惊喜的看到店门外的大招牌——“鱼水情”。
我们四个人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靠……”
我觉得她们三个都是借机喝酒来的。进去啥都还没点就先要了一捆啤酒。难以想象作为女的,干完一杯之后溢出的表情是兴奋,说出来的话是“真爽”,接下来的动作是敬酒……
张美华不住的感叹:“有酒有肉有朋友。So happy!”饭吃到一半她就说困了,紧接着眼就睁不开直接趴那睡觉了。
这样的事时常发生,我们已经习惯了在吃饭的时候张美华在旁边睡觉还打呼,也习惯了她忽然醒来跟我们讨论她“烟花般的爱情”。张美华的存在是对“每个存在都是合理的”这句话最合理的论证。
吃完饭我们又出来在夜市里又闲逛一会消消食。张美华拉着我嚷着要去唱歌,我却在人群里看到刘金,还有她身边的男人,唯真的前男友。我警觉的想要发动她们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但是已经晚了,唯真的黯然看着那对男女。
喜棠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拢着我们说:“走啦走啦唱歌去!豆,你要不把宫城叫来。唯真啊,叫卓然也来嘛!”
KTV的包厢里,我和张美华横躺在沙发上,跟抽了大烟一样无精打采。唯真失魂落魄的坐在那,一言不发。喜棠点了一首《坚强的理由》,对张美华说:“你唱男的还是女的?”张美华嘴还没来得及张开,喜棠就说:“行,你唱伍佰的。”张美华对这种镇压进行反抗,在喜棠唱歌时每个断句后对着话筒尖叫:“嘿!嘿!”
唱着唱着出了一身汗。喜棠脱了鞋子,站在沙发上跳来跳去,张美华更绝,她脱了衣服只剩下内衣,站在灯下使劲扭着。唯真保持了一段时间的雕像状态,终于挪了挪位置给自己点了一首陈奕迅的《好久不见》。这首歌是讲期待在某天某个地方不经意与旧情人相遇的心情。唯真悲伤的演绎着这首歌,唱了不到一半就泪如雨下,倒在沙发上狂哭。
这种气氛让所有人感到辛苦,因为我们不知道说什么才是合适的,就算有也帮助不到她。我坐到她身边,让她趴在我的腿上,然后轻抚她的头。爆乳的张美华张皇的往这边递纸巾,而喜棠假装没事继续点歌。
像一种告解,平静后的唯真开始讲述某些记忆。
15岁的时候,她最爱的去的地方是学校附近的蛋糕店,最常做的动作是托着脸张望着大玻璃后面的蛋糕师傅。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白色的工作服,手臂修长,姿势专注。偶尔他抬头看到唯真,露出笑容。看上去,他是个干净温和的人。人少的时候他会从玻璃后面走出来,把一块榛子百香果蛋糕摆在唯真面前,亲切的笑着。唯真略带惶恐的看着他,心里却掩饰不住对这种微妙暧昧的向往。她用塑料小勺子轻轻刮掉一层奶油放进嘴里。
就这样开始,被同学非议,跟家长抗争,曾经毅然从课堂上出走,也曾跟他去很远的地方打拼,实现他的梦想。
听完这个苦涩的故事,气氛又沉重了几分。
“你们认识的时候他只是一个做蛋糕的?那你不是傍大款了。”张美华恍然大悟。她总是不合时宜,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我的酒醒了。”喜棠更不搭旮。
“再来一捆吧。我们不醉不归!”唯真说。张美华一听“酒”字眼睛都雪亮起来了。
喉咙里清凉的液体变得真实,这种熟悉让我们兴奋起来。喜棠说:“让男人都去死!去他们妈的!”于是“去他们妈的”成为今晚的主题,我们为“去他们妈的”干了好多杯。
酒过三巡,刚加完班的卓然姗姗来迟。张美华火速兜上自己的衣服,其实卓然根本没看她,他像橡皮糖粘着唯真,肢体眼神心意都是。
唯真变得很烦躁,从冷言冷语升级到无底线冷漠。而卓然依旧在旁关切的提醒她“少喝点”“少喝点”……
没一会唯真就发飙了:“你烦不烦啊!我喝多少自己有数!”卓然抱歉的说:“我只是关心你。”
“我求求你,不要再关心我了!我们分手吧!”唯真不耐烦的说。
我看这形势不对,悄悄把卓然拉出来叫他先走。像以前的每一次,临了他还嘱咐我:“你帮我照顾她。谢谢了!”
再进去,八卦的张美华已经问开了:“你到底喜不喜欢卓然啊?”
唯真苦恼的说:“差一点吧。”
喜棠以她独特的风格解读:“差一点的本质是,永远都不。”
说是唱通宵,两点之后就困的睁不开眼,我们倒在沙发上睡觉。早上突然醒来,太阳穴刺痛,走到窗户旁边拉开帘子,天空渐渐有灰白色的光,空气也温暖起来。这会宫城还在睡觉吧,不知道他会不会梦到我。我转头看看那三个女的,心情很复杂。
我们生活的实质和心中的恋恋不舍,究竟是和几个人有关。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