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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６５章
跟上伊恩，奈雅一面用剑拨开拦在前面的藤蔓，一面小心翼翼地走着。她知道在这样一个相对复杂的环境下，需要担心的除了那些可能潜伏着的吸血鬼——也许此时这种担心已经没有必要，毕竟苍晓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会被同类猎杀的对象——剩下的就只是一些并不“友善”的动物或是植物了。
一路上再无言语，每个人都专注着脚下的路，尽可能加快着行进的速度。
随着傍晚渐渐邻近，气温开始慢慢降低了，那四周原本潮热的空气骤然间变得氤氲湿冷。就在地平线敛尽落日的最后一抹光亮的时候，林子忽然变得漆黑寂静，而那墨色的苍穹之中唯有一轮皎洁的月。
这夜，似乎是满月。
猩红的眸子瞟了眼奈雅的右腿，苍晓忽然停住步子，对右后方的加比吩咐道：“去告诉伊恩，在这里休息一下。”
“是，大人。”没有多言，加比顺从地答道，那尖细的声音略有亢奋地划破了周遭的寂静。只见他踩着一侧的树木跳跃到前面，然后单膝跪在伊恩面前说着什么，那双血红的眼在黑暗里格外耀眼。
“出什么事了吗？”奈雅见状停下了步子，瘦削的身体被葱葱郁郁的景色衬托得有些虚弱。她的身子向后转着，脸色泛着虚弱的苍白，而身体的重量似乎都施压在了立于地面的佩剑上。
“没什么，只想休息一下。”苍晓回道，漠然地上下打量过她。
自步入这片雨林开始，他就一直走在奈雅的身后，一是为了使她可以处于自己的视野之内——以防出现突发状况时，自己可以迅速做出判断；二是为了确定她的身体状况——毕竟她的伤看起来并未痊愈。但就在刚刚的三十步之内，她左脚的足印就开始明显地深于右脚，而且空气里原本隐约的血腥气也开始加重。
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危险都是突如其来的，而对没有能力应对的人而言，这往往都是致命的。
言语间，一个人影迅速闪过，然后出现在了苍晓的面前，是笔挺而又恭敬的姿态。只见伊恩垂下眼帘，随即缓缓地道：“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吗？是食物，还是其他？”
“不必担心，我什么都不需要。”苍晓沉默了会儿说道，“如果你饿了，随你喜欢。”
“那我先退下了。”伊恩说罢起身走向加比，压低着声音不知跟他耳语着什么。
“这附近有其他人吗？我是说除我之外的人类。”奈雅顿了顿，思忖着问道，刚刚伊恩的话让她感到不安。
“没有。这里除了你，没有其他人类。”
“那他要做什么？”
“很多时候我们也会用其他动物充饥，虽然那并不是件愉快的事。”苍晓说着示意奈雅坐在一旁的树下，神色略有阴郁，“不如坐下来休息一下，奈雅，这对你可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如果你指与吸血鬼在雨林里同行的话，我想是的。但比起这，或许尽早走出这里才更为明智。”
“三天的日夜兼程，你认为以你现在的状况可以吗？”
“如果你愿意带路，我不介意早点儿离开这里。”
“这话说的还真轻松。”苍晓说着忽然蹲下来抬起了她的右腿，顺势要脱下那只长靴，却被奈雅拽住了。
“别动。”她慌忙地说道，想要收回右脚，但脚腕却被那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扣住。
“你还感觉得到疼痛吗？我以为你没有感觉的。”苍晓低语道，口吻有些冰冷。不顾奈雅的阻拦，他脱下那只靴子，发现那脚腕上包扎着的纱布上洇着血色——伤口似乎又一次裂开了。
“有什么可看的。”奈雅淡淡地道，神情似笑非笑。
“那么你躲什么？”苍晓冷冷地说着，抽出了奈雅长靴上的短刀划开了纱布。于是那泛紫的、渗着血的伤口就暴露在了空气之中。微微眯起了眼，他从口袋里掏出了纱布和药膏，然后欠下身子处理着伤口——仔细的，却犹如不知疼惜般下着重手。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奈雅忍着疼轻声说道，下意识向后靠了靠。余光里，伊恩的视线仿佛要穿透她一般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和愤懑。只不过握着脚腕的手并没有松开，那冰凉的手指忽然顿了几秒，继而将纱布狠狠打了一个结。
略有欣赏地看着奈雅有些吃疼的脸，苍晓冷笑了一声说道：“这次感觉到疼了吗？”
“又不是没有知觉，当然感觉得到。”奈雅收回腿说道，轻笑了声，“不过真没想到你竟会有这种东西。”
“临行时让玛莎准备的，虽然不多，但我想三天够用了。”
“那我是不是该对你说声‘谢谢’比较好？”
“只要你以后自己多注意下就可以了。”
“我会的，以后我会小心不让自己流血的。”
“不是血的问题。”苍晓压低声音道，猩红的眼里有着焦躁。他本以为奈雅多少能了解他的意思，但很明显，她想到的和他想表达的不是一回事。
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一阵浓重的血腥味儿忽然袭来，苍晓下意识看向右侧，却见加比拖着一只不知名的、奄奄一息的动物走了过来。
“我也去找些东西吃比较好，忽然觉得有些饿了。”奈雅慢慢站起来说道，背对着苍晓。无论看过多少血腥残暴的画面，她始终都无法忍受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鲜活的生命化为死寂——那一刻，对她而言，就好像所有的希望都消逝了。
渐行渐远，待到空气里再嗅不到一丝血腥气，奈雅靠在一棵干净的树上坐了下来。视线里是一片深浅不一的暗影，婆娑的枝叶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诡异，而四周的湿冷早已侵透了淡薄的衣衫，让人感到寒冷。
记忆里，她曾经似乎也走过类似的雨林——相似的景色，相似的夜晚，只不过那时侯她还不是猎人，只不过那时候萨迪尔斯陪在她的身旁。
那是多久了以前的事了？——她试着回忆，却想起了那张嬉笑着的脸，于是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微笑了起来。
“真是一个死了都让人放心不下的人……”她模糊地喃喃着，视线却落在了自己握着剑的手上。
一声轻微的骚动从身后隐约传来，奈雅警觉地抽出了剑，视野里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找到可以吃的东西了？”月光下，苍晓的脸渐渐清晰开来，看情形似乎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没有。”奈雅收回剑，摊了摊手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饿。”
“一整天什么都没吃，连水都没有喝，你以为自己是血族吗？”苍晓站在远处低语道，猩红的眸在黑夜里格外刺眼，“别在我面前掩饰，那只会让我焦躁。”
“你这是怎么了？”奈雅走到他面前笑道，在踟蹰了下后轻轻地抱住了他，“生气了？不如你告诉我为什么吧。”
“我只是希望你对我能坦诚一点儿。”苍晓环住奈雅的身体，贴近她的耳侧低语道，“如果你什么都不说，我可没有自信永远猜得到你所想的。饿了可以说饿，渴了可以说渴，受伤了可以说疼，不要像什么事也不会有一样一句话都不说。像你这样的女人还真是让人操心，似乎一不留心就不知道会跑到哪里一样。”
“你爱我吗？”奈雅问道，随即脱开他的怀抱对他笑着。
“我想是的。”苍晓答道，拾起她肩头的一缕长发吻了吻。
他爱她吗？——他不知道，因为那是人类才会拥有的感情。他能做到的只有小心翼翼地对待她，小心翼翼地不让她受到伤害，但是却无法确定她不会被伤害——就像无法时时刻刻确定她在考虑什么一样——这种超出了掌控的不确定使苍晓感觉到了隐约的不安，并且愈演愈烈，开始困扰着他。
他是爱她的——他这样想，用自己理所应当的方式，温柔而又残忍的爱着。
这夜，似乎是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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