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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４４章
晨曦降临，天色渐亮，四周尽是一片烈火蚕食后的灰黑，那不住从残骸中浮出的烟此时正缭绕着氤氲的空气，有种焦灼的味道。
死寂沉沉的街道上，奈雅正靠在一块断壁上，惨白的脸上尽显憔悴。她看起来已经睡着了，深色的睫毛微微颤着，只不过那时不时加重的呼吸似乎预示着这又非一个安眠之夜。
或许对她而言本就没有什么安眠之夜，无论是现实中，还是睡梦里——永远都是血的颜色和鬼魅的身影。有人在靠近，惊扰了睡梦，带来了冰冷的气息；有人在低笑，唤醒了白昼，令星月无光；而睁开眼，她看到的只有一轮模糊却明晃晃的太阳。
……
“走了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回来？”
“我没有跟你解释的必要。”
……
耳边残留的话语因疼痛变得虚幻，奈雅起身，望见了雷的背影和苍晓暗红的眸。昨夜处理完伤口后她一直昏睡到现在，虽说雷适时的出现让她诧异，但平心而论这确实帮了她的大忙。只不过事情往往没有表象的单纯，即使无人告诫，她也多少看透几分——眼前的这个男人，仍对上次的事耿耿于怀。
“身体已经恢复了吗？”苍晓走近后问道，“能走吗？”
“那样的身体想走也走不远，安全起见，最好和我在一起。”雷扬起声建议道，“怎么说我也是个身经百战的猎人，不求胜仗，保命的话足够了。再说，有些事我一直都想问清楚，昨天因为时机不对，我也一直没有开过口。”
“你要的回答我早已经给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奈雅一面说着，一面站了起来，却被雷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去路。
“我和萨迪尔斯是旧友。”雷思忖了下，单刀直入地道，“他不是你能杀掉的男人。”
“萨迪尔斯是我的师父，想杀他的话总会有机会。”意识到无法闪躲，奈雅斩钉截铁地道。
“那理由呢？就算你忘恩负义，忘恩负义也有理由吧？”
“你想听我说什么？忏悔？哭诉？还是对不起？是不是那样的话，你就可以怀着欣慰的丧友之痛带着一丝的怜悯来安慰我？”奈雅说着后退了步，握在手里的剑因颤抖震颤不已。
“我只想知道真相。因为他死的时候，只有你在身边。”
“真相？”奈雅抿了抿干裂的唇，冷笑道，“如果我说是他让我杀死了他，你会相信吗？你不会信！谁都不会信！连我自己都一直不肯信他有说过那样的话！但是我杀死了他，就像砍死那些怪物一样砍掉了他的脑袋！”
“我在问你为什么？！”雷咆哮道，猛地握住了她的肩。
“因为他恳求我这样做！因为我想活下去！”
风袭过，天已大亮，那碧蓝如洗的苍穹里如丝似抹云仿佛静止一般，而明媚的阳光则恣意地点缀着这片灰黑的残骸。奈雅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般一动不动。温暖的阳光毫不吝啬地照耀着在她的周身，但从她的神情里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我无法忍受他变成那样的怪物，我恐惧他所变成的怪物……我除了杀他别无选择。”她垂下头喃喃道，整个人随着雷松开的手瘫坐在了瓦砾上。身体的疼痛伴随着眩晕顷刻间一涌而至，雷的叹息声似乎遥不可及，变得延绵，有些遥远，而地面沙土的“沙沙”声则清晰刺耳，仿佛变得磅礴……
“带我走，”她握紧双臂恳求道，“带我离开这里，苍晓。再也不要跟我提起他了，雷，再也不要了。”
她说着，视线不自觉地游离起来，而颤抖的声音就像溺水挣扎着的人一样充满惶恐。
但这种惶恐很快因一双有力的臂膀找到了依靠，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料到苍晓真会如她所愿地带她离开——抱着她，以逃离似的速度离开了。
一条火势未蔓延而至的阴冷街道，苍晓刚松开手，奈雅就靠着角落坐了下来。她看向苍晓，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当视线相触的时候，她选择低下了头。从口袋里取出一瓶酱紫色的溶液，她斜过脸抛给了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谢谢你刚刚……”奈雅抿了抿唇说道，神色较先前好了很多，“那几个小时你去哪里做什么了？”
“四处逛了逛。”苍晓看了看手里的瓶子说道，“比起这个你的血对我更有吸引力。不过看情形，现在是无法如愿了。”
“最后一瓶了。就算不喜欢，在抵达新的城镇前也只有它了。”
“这就是帮忙后的答谢吗？”苍晓笑道，“让血族忍耐，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几天而已，你的话应该没问题。纯血种的皇族，不是吗？”奈雅轻声道，似乎想确定什么。
“因为那样才更危险，不是吗？”苍晓反问道，食指划过了唇，“比如你提过的卡兰德就很危险。”
“是很危险。不过你和他不一样。”不经意地蹙了蹙眉——仿佛想到了什么——奈雅将头靠在墙上低语道，“如果你是他，我们不会都还活着。”
有风吹过，春天的气息使得四周的死寂温和起来，阳光照耀下的瓦砾竟有了几分生命的迹象。她合上眼，倦意就浅浅袭来，那惨白的光线驱走了黑暗，却无法让她觉得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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