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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３４章
那之后苍晓退了出去，而奈雅在浴室里呆了很久。
虽然不知道她那在那些时间里想了什么、做了什么，但晌午的阳光下，苍晓昏昏然地听到了水流的声响和隐约的哭声。当黄昏临近的时候，她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不知何时换了身干燥的衣服，神情也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只不过那之后谁都没有再说话，就算偶尔眼神交错，相对无言的状况也一直持续着。
他们离开了住处，踏上了积雪皑皑的街道；他们略过了一张张神情各异的脸，穿入了边缘的街区。飘过雪的天空是一片清澈的蔚蓝，白晃晃的太阳隔着稀薄的云投下了苍白的光。苍晓下意识地拉了拉帽子，血红的眼睛里露出一种复杂。
他不远不近地跟在奈雅身后——就像以往一样——但看着她略显消瘦的背影时，嘴角划过的浅笑里有的却不仅是戏谑。对奈雅的诸多疑问令他原本的好奇和兴趣演变成了一种执意的坚持。他想要知道这个女人过去，想要确定这个女人的想法，并且因此衍生出了奇怪的情感——他竟莫名其妙地厌恶起“卡兰德”这个名字的本身，就好像实质是厌恶他对奈雅所做过的一切一样。
是的，如果没有那个男人，或许他可以运用自己的手段迷惑这个女人——就像无数血族运用他们上等的外貌、阴郁的气质、高贵的举止一样——把她变为自己的俘虏，让她听从自己的安排，即使这需要花费一定时间。但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似乎极其微小，因为这个女人的戒备不是来自于传统上的说教，而是亲身经历过的黑暗。
那就只能利用了——他安静地想着，划过下唇的指尖径直掠过了胸口，笑容渐渐清晰起来。
四野无人，白雪皑皑，寒冷的风卷着地面的浮雪打着圈不停地横扫过来。由于近日的几场大雪，荒芜区里已是苍白一片，只有偶尔几棵光秃的树木孤挺其中，宛如地标一般突兀显眼。
没有停歇，奈雅在苍茫之中分辨着方向，终于在第二日几近黄昏的时候，一个废弃的街区在眼前放大开来。
那是由坍塌和破旧的房屋组成的区域，从损坏严重的街道看来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类经过了。那些由钢筋或凝土制造的房屋还保有原本的样子，只不过在时间的洗礼下已经变成了吸血鬼的玩乐之地。
眉头微蹙，苍晓停下脚步，看向一座破败到只剩顶棚和两面墙壁的屋子，因为那里除了显而易见的火光之外，还有人类的味道——男人的、女人的——以及隐藏起来的血族的气息。
“呦，来的可真早。我还在想会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原来只是个羽翼刚丰的丫头而已。”
刚走近，一个妩媚的声音就扬了了起来，说话的是一个约有三十几岁的丰腴女人。她身上穿着皮质的衣裤和手套，外面则搭了件华丽的兽皮大衣，比起猎人看上去更像是贵妇。
环视四周，奈雅发现窗边的桌子旁还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他体态微胖，但肌肉结实，手里握着的长剑格外显眼；另一个是看起来不过十五岁的柔弱少年，他周身裹着白色的长袍，有着姣好的五官和纤细的四肢。而角落里，两个金发红眸的吸血鬼正幽幽回过头来。
“到了就好！哈哈，奈雅，真是巧啊。”一个粗狂但似曾相识的声音骤然响起，奈雅转身，正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渐渐逼近。
雷？——看着眼前的男人，奈雅诧异道，下意识回忆起了上次见面的事。
“这下子人就到齐了，哈哈。”雷大笑着说道，手就拍了拍奈雅的肩。他眯缝着眼细细打量着奈雅从帽子里露出的脸，那结实而又肥大的手拍了一次又一次。
“让这么多人等，你的面子可真够大的。”女人接过话，口吻里有着不满。她的双手交叠在胸前，身体半靠在墙壁上，黑色的手套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对不起，各位，我来晚了。”奈雅打掉雷的手说道，站到了一侧。
“好了好了，南蒂，都已经这时候了，你就不要再计较了。”雷说着看了眼的女人，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他又将视线投向了外面，望了望有些发暗的天色接着说道：“今天大家就在这儿过夜吧，都赶了不少的路，多休息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天一亮我们就启程。”
听罢，南蒂哼了一声别过了脸，然后坐到了一旁废旧的沙发上。她的双手向下甩动了两下后，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就尖锐的响了起来——那声音由缓至急、由轻至重，在安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众人的目光下，她的双手迅速地摆动着，手指在空气里交叠穿插地波动着，而四周则渐渐布满了细若发丝的金属丝。那金属丝错综有序的交织着，像网一般将她周身半米之内的空间罩了起来。
“让你带路，并不意味着我会对你言听计从。”南蒂看着雷冷冷地说着，手指上缠绕的丝线忽然断裂，打着结纠缠在网的各处。
“这是当然。原本让大家一起行动就比较牵强，各位都按自己的做法就好。”雷笑着回答，然后摊了摊双手做了个无辜的表情。
这时坐在窗边的少年起身走到了奈雅的身前，拉过她的手轻轻吻了下。
“我叫维基·奇珀，是从废都过来的。姐姐应该怎么称呼？”他缓缓地说着，声音异常空灵。
“奈雅，奈雅·科克伦。隶属古兰镇。”奈雅微欠着身答道，那声音竟让她想起了那个血族少年。
“很好听的名字。这一路就请多多关照了，奈雅姐姐。”维基说着走了回去，从轻巧的步伐看来应该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魔法师么——奈雅看着他的白袍素衣，诧异地想着。她以前听说过猎人中有一小部分是魔法师，但因为魔法师本身的人数太过稀少，所以这些年她从没有真正遇见过。
听闻，魔法师因为个人体质的关系都可以进行通灵，从而获得某种信息或是力量。他们大多分成了两类，一类是灵媒师，一类是吸血鬼猎人。前者就是借由死者附身得到一些信息——只不过因为可以高价贩卖这些信息，他们习惯独来独往，不为任何组织工作；而后者大多拥有学习黑魔法的天赋，加上他们对咒符的领悟力较强，所以即使不会舞刀弄剑也一样可以猎杀吸血鬼。
“雷，先把火弄旺。这么冷的天如果火灭了，没准儿真会把人冻死。”坐在窗边的大叔说着朝外面走去，却在经过奈雅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奈雅是吧？我是福尔克斯，见到你很高兴。”
“我也是。”奈雅点头示意，目送他走了出去。就在这时，墙角处的一只吸血鬼忽然起身，远远地跟在了福尔克斯的身后。
寒冷的风从破旧的墙壁涌了进来，冲淡了屋内少有的热气，也带来了冰天雪地的味道。雷在别处找了些木板和家具做起了屏障，然后走到火炉前清理着沉积的废渣。翻弄了一会儿，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似地抬起了脸，视线就落在了站在墙角的“影子”上。
“你到屋顶看看状况，要是有什么动静，通知我。”他顿了顿说道，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奈雅回过头看了眼苍晓，没想却正对上他那双猩红的眼。他的脸色依旧是看似透明的苍白，眉宇间透着一种消沉的神态——就像其他无数吸血鬼那样无时无刻不散发着阴冷的气息。那或许就是死亡的感觉，奈雅这样想着，下意识深吸了口气。
“跟我出来下。”她压低声音说道，转过身走了出去。
强劲的寒风拉扯着长袍猎猎作响，奈雅踏着厚厚的积雪向前走着，双手不住拉扯着帽子。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边如抹的云，也将地上白茫茫的积雪映的一片灿烂。
约莫走了十来分钟，她缓缓停步子转向苍晓，然后将一瓶红色的溶液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苍晓拿过瓶子看了看，橘色的光线下液体透着血的颜色。
“你上次喝过的药。”奈雅思忖了下，后退了半步道，“这次的任务很棘手，我恐怕没有余力考虑到你。所以这个你自己拿好。”
“担心我的话，解了我的毒不就好了？”苍晓摇了摇瓶子浅笑道，“说不定那样我会医好你的‘病’。”
“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奈雅瞥了苍晓低语道，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至于你的事，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言语间，一阵风忽然横贯着袭来，猛地将她的帽子吹了下去，然后狠狠扬起了她金棕色的发。迅速转过身背对着风，她的双手下意识抓住了帽子的两侧。还没等拉起帽子，奈雅就忽然感觉到帽子划过了头顶，然后稳稳地贴在了脑袋上。
“现在的心情怎么样？”苍晓说着，脸上依旧是不怀好意的笑。他的手覆在奈雅的头上压着帽子，眼睛就定定地看着奈雅漆黑的眸。
赤金色的阳光下，他那金色的瞳孔里泛着柔和的神情，略显憔悴的脸上沾染着暗金色的光辉——宛若误降于世的使者，竟有种神圣的错觉。
“还不错。不过，讨好我可没有用……”奈雅轻轻说着，朱红的唇是好看的弧度。她迅速朝屋子走去，笑容里有着阳光般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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