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人间捏猫猫

作者:宝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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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捏二只猫猫


      君莫离正在收拾屋子,听到门外的动静,以为是门没关好,被人摸进来了,于是也抓紧了手里的毛笔,想出来查看,没曾想卧房的门被从外头用力踹开,一个年轻男人倒举花瓶僵在原地瞪视着她。

      他似乎赶了许久的路,风尘仆仆,本该笔挺的衬衫上有着长时间压迫揉皱的折痕。瓶子里的水洒在他肩头,洇湿出一片略深的痕迹,淡金色的桂花也不堪大动作的摇晃,星星点点落到他肩头,滚在地上。

      裴彦骁盯了她几秒,慢慢把举过肩头的花瓶正身放回原位:“来拿爷爷的东西?”

      两家人是老街坊了,他们年龄相差不多,打小儿都是在街上跑来跑去长大的,互相认得。

      再说这几年和老爷子视频的时候,君莫离也偶尔会和其他街坊一起出镜打招呼,或是帮着调试网络什么的,他对她现在的长相并不陌生。

      君莫离将手藏在身后,含糊道:“嗯。”

      裴彦骁不信:拿东西需要关上卧室门?

      “给我吧,一会儿我带去医院。”

      他这个亲孙子回来了,就没必要让邻居代劳了吧。

      哪有什么东西要拿。

      君莫离左右一看,随便从旁边的柜子上抽了条毛巾递给他。

      裴彦骁顺手抖开擦拭刚才沾到身上的水渍。

      君莫离:……她不是这个意思。

      裴彦骁继续看着她,用眼神示意:东西呢?

      君莫离懒得再装,干脆把一直躲着对方的那只手从身后拿了出来:“我要回去了。”

      裴彦骁垂眸一看,是一支毛笔,看起来已经很旧了,他顿时有些微妙:“你在我爷爷房间里——画画?”

      在他爷爷住院的档口儿?

      在裴彦骁怀疑的目光中,君莫离气势更弱。

      她家是祖传凶肆,卖纸扎的,但是卖纸扎,和上人家里驱邪,这之间有着非常大的跨度。

      前者还可以说是民俗,是文化,是手工艺,后者就是妥妥的封建糟粕,更何况裴老爷子虽然病了,却还活得好好儿的,她一个做纸扎人的店主上没有白事的人房里来做仪式,是非常不受人待见的。

      见君莫离答不上来,裴彦骁按了按眉心:“算了,你先回去吧。”

      君莫离垂着头绕过他往外走,错身而过时,裴彦骁于馥郁的桂花香里嗅到一点清新的竹纸味。

      目送君莫离出了他家大门,裴彦骁原地站了会儿,开始收拾刚才弄洒的水迹。

      擦干净地板,裴彦骁这才去洗漱和整理行李。

      君莫离出了裴家大门几步,回头望了望。

      因为裴彦骁的提早归来,她刚才只是先整理了一下房间的异常状况,并没有来得及对阵法做出调整。

      如果今后再有东西通过界门过来,裴老爷子的卧室里还是会有痕迹。

      想到裴彦骁方才不赞同的眼神,君莫离抿了抿唇。

      若是面对的是王芸香,她还能当着人面把仪式做完,但裴彦骁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暂时战略性退兵,准备等晚上再来夜探。

      反正她住得近。

      还没到夜半时分呢,君莫离就和裴彦骁面面相觑。

      晚上十点,君莫离关了店门,和隔壁铺子的老板们打了招呼作别,就往裴家走。

      她熟练地开门,熟练地走进去,客厅里没人,她以为裴彦骁睡下了,于是放轻脚步上了阁楼的房间,往下一看,却见月下桂树摇曳,裴彦骁正在折桂花。

      想到白日里被他泼掉的那个花瓶,君莫离知道他准备依着爷爷的习惯重新往神龛摆上清供。

      现在十点多,没睡也正常。

      君莫离等到午夜时分,才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裴家是上下两层的小楼房,楼下有三个房间,一间是裴老爷子住,一间是裴父裴老师夫妇的卧室,还有一间是裴彦骁的。

      君莫离先趴到裴彦骁那间门上听了听,里面安静得过分。

      睡熟了。

      她走到裴老爷子房门口,小心旋开门把手。

      突然房间灯光大亮,她跟床上突然坐起来的裴彦骁四目相对。

      君莫离僵在原地:……他咋睡在这?

      裴彦骁迟疑:“你怎么进来的?”他应该锁好门了吧?

      他只觉匪夷所思:“你有我家钥匙?”没听到撬锁的声音。

      君莫离当然有。

      她先发制人:“裴爷爷还在医院,你不去陪?”

      小儿子,大孙子,老太爷的命根子。

      裴彦骁打小就受裴老爷子的喜爱,更不用说他现在是裴老爷子唯一的近亲,隔着大洋都回来了,哪能不在那值夜表孝心呢?

      裴彦骁有理有据:“白天我都在那,晚上交给护工了。”

      裴老爷子的病并不是太严重,就是感了时气,需要将养,养大于治,不差这一个晚上的。他从国外赶回来,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本就累得够呛,白天老人醒着的时候陪着,老人睡着的时候他就不需要硬挺着了——总不能为了老人把孙子熬坏了,到时候谁照顾谁呀?

      君莫离其实也不是在指责他,只是找个借口把话题岔过去而已。

      但显然这招对裴彦骁无效。

      “别转移话题,你怎么有我家钥匙?还大半夜的跑来。”男人掀被下床,披了外衣走过来,微皱眉头,目光里满是狐疑。

      君莫离算是大家看着一起长大的,他愿意听她解释。

      君莫离半点不慌,满脸淡然:“我住在这里。”说着指了指楼上。

      裴家的房子有一层阁楼,往常当储物空间用的,不常上去,所以今天他整理屋子的时候也没上去看,不然早就应该发现了。

      裴彦骁看着眼前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君莫离,斟酌语句:“这几年,你一直住在这?”住在他家阁楼上?

      到底是赶了那么久的路,时差还没倒好,裴彦骁面上有淡淡的倦意。

      他急着回国,带的行李不多,除了重要的证件和笔记本电脑,随身衣服没带几件。白日已经换洗了两套,现在秋深,外头披了件父亲的旧衣。

      裴父气质更柔和,他的衣衫由裴彦骁穿来,也给他添了份不同寻常的腔调。

      君莫离觉得他有点像裴老师,答得乖巧认真:“嗯。”

      界门稳固是大事,不能拖。不知是不是时日已久,又或者是裴老爷子年事已高,近来界门越来越不稳固了,时常有魔气从那边漏出来。

      若是裴彦骁不在,她自然办事便利,可他回来了,还好像不知道她住在这的样子,她当然要先解释清楚。

      裴彦骁语塞。

      他没听爷爷讲过。

      “说起来我还没问你,怎么还住在这,不用去上学?”

      没记错的话,君莫离比他小四岁,今年刚过十九,她又没有提早上学和跳级,正是上大学的年纪。

      就算是在本城上大学,大一也不允许走读的。

      君莫离倒是不怵:“接了我爸的班,开店呢。”

      裴彦骁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他声音发沉:“叔叔他……”

      君莫离倒没怎么哀伤:“我高一那年就去了。”

      然后她就接了他的位置。

      上半年她高中毕业,就又把店铺支应开了。

      常年关着不是个事儿。

      裴彦骁涩声道:“抱歉。”

      他不知道。

      他上初中的时候就随父母出国了。

      君莫离随意摆手:“没事。”

      有了这么件事夹在这,裴彦骁也不好再问,只示意她是不是该回房了。

      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对她不好。

      他不好大半夜的把爷爷挖起来问事,或是把年轻姑娘赶出去,只能先让她回房。

      好在他家房子有两层,多少隔开些。

      君莫离知道今晚是没办法了,只能暂时放弃,依言上楼。

      看着君莫离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裴彦骁无语地站了一会儿,才回到卧室内。

      想到刚才君莫离异常的举止,裴彦骁刚展开的眉头又不自觉地微皱了起来。

      君家长租裴家的房子也有好几十年了,两家人既是东宾关系,亦是老邻,裴彦骁实在看不下去一个尚在求学年龄的年轻人荒废人生。

      似他这样的年轻人,对某些传统可以说是嗤之以鼻,纸扎行当在他眼里自然也不是正当职业。

      回头得跟爷爷问问。

      裴彦骁第二日趁着给爷爷送饭的时候,就多问了一嘴隔壁君家纸扎的事,却听到一个令他吃惊的消息。

      病床上的裴老爷子郑重地说:“咱家的房子有君丫头的一份,她一个女孩子不方便,必要时你回避一下。”

      裴彦骁:?

      什么叫裴家的房子有君莫离一份?他回自己家还要回避一下,到底是谁不方便啊!

      裴老爷子有些不好意思:“一直没跟你说,不过现在跟你讲也不迟嘛!”

      因为如果要讲,就要解释君莫离失去唯一亲人的事。

      裴老爷子打电话时,君莫离经常就在楼上,他怕人听见,觉得不要戳她的伤心事,又想着孙子在国外呢,三五年的也碰不上,就一直没提。

      于是裴彦骁这才知道裴老爷子不仅仅是收留了无处可去的孤女,甚至替她登记了共同居住权:她是他的合法同居人。

      裴彦骁只觉得才回来没一天,眉头皱的比在国外几年还要多。

      老街坊可以帮着照顾孤女,也能替她筹钱支付学习生活的费用,看不过眼她孤零零去住福利院,把房子借她住几年都没问题,可登记了居住权算怎么回事呢?

      世上确实有老人因为长期受到邻居照顾,把房产赠予邻居的案例,但他并不是那种数典忘宗,弃养老人的白眼狼啊!

      裴老爷子没管大孙子什么想法,叮嘱了几句就又眯上眼睛打盹儿了。

      留下裴彦骁独自面对女邻居。

      裴彦骁搞不懂为什么君莫离非要摸进主卧。搞不懂的事他就不去搞懂了。

      事出反常必为妖。

      结合他撞见她两回的事,他觉得可能是她想从他家找到什么东西,而这样东西在他爷爷的卧室里,且她还没得手。

      裴彦骁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若是他没有回来,家里岂不是被人掏空了都没人知道?

      他看着君莫离,脑中闪过好几个念头。

      他没有想到,儿时的邻家妹妹长大后却成了一个混吃等死不求上进的女二流子。

      往常只有他爷爷一个人在这,她身为同住人,肯定对爷爷多有照应,这方面他是感激的。

      本来他还想着,她一个女孩子,失了唯一的亲人,确实很需要安全的居住环境,他身为男性,出去住酒店就是了,再不行去医院陪床。

      但想到那些猜测,裴彦骁有些失望和警惕。

      他不能轻易搬出去,把家留给君莫离。

      只是同住之前,规矩得先立好。

      除了水电平摊,日用品各用各的,公共场合的使用权也是一人一半。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住在裴老爷子的房间,她不能去。

      君莫离垂头想了一会儿,抬眸道:“要不,画条三八线?”

      裴彦骁:你小学生啊?

      无论裴彦骁愿不愿意,他和君莫离的同居生活都正式开始了。

      君莫离再开店的时候,隔壁的王芸香又来寻她说话:“依妹,我刚好像看到裴家大孙子回来了呀?”

      那年轻帅哥虽然态度不够热情,脚步匆匆,却很是礼貌地同她打了招呼,叫她王阿姨。

      她下意识地哎了一声,想要问些什么,他却已经越过她,提着一大堆东西和保温桶大步往巷口去了。

      刚才她想了想,应该就是裴家大孙。

      “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要过两天呢!”不是说手上有项目走不开吗?

      君莫离应了声:“昨天中午回来的。”

      王芸香回忆了一下:“昨天中午啊?那可能我在后面做饭没看着。”

      商铺不让住人,是不让过夜,消防检查过不了。但是在后头搭个小床休息,砌个灶台做些吃食,还是能通融的。

      谁也不能不让人吃饭睡觉不是?

      王芸香拉着她叮嘱:“你是住老裴楼上的吧?门得锁好哦!”

      裴彦骁是个年轻男人,这么多年在国外也不知道有没有学坏,君家丫头还这么小,别被他哄走了。

      君莫离反应了一下:“啊?”

      是她意会的那个意思吗?

      王芸香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满脸茫然,好像完全没听懂的年轻女孩,嘴角微抽,到底没把难听的话讲出来:“反正啊,你把门锁好就对了!”

      她倒有心接君莫离回家住,可她家也不宽裕,而且君莫离当时就是个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她家可是有丈夫和公爹的,还有其他亲戚会走动。男人这种生物,谁说得准?因此只能在日常多关照她几分,包了她每个月的卫生巾。

      女孩子要花用的地方多,政府给的低保够她吃饭,穿衣都捉襟见肘,更不要说每个月一大笔的卫生支出了,能帮的她就帮一点。

      君莫离知道她是出于好意,乖巧应下:“知道了,香姨。”

      然后她说要回家取东西,让王芸香帮看一会儿店铺,王芸香自然应承下来。

      裴彦骁去医院陪爷爷了,此时就是大好时机。

      君子协议是给君子的,她是女子,当然不必遵守。

      君莫离提着笔返回裴家,走到裴老爷子的卧室门前,一拧门把手,没拧开,门被反锁了。

      她眉目不动,因早有预料。

      君莫离提笔,凝神,于浮空处绘出一把钥匙的形状。

      寻常人看不见的能量星星点点汇聚在笔尖,原本干枯毛躁的笔毛如同饱掭新墨般顺滑饱满,本是无形无色的空气,在她笔下竟然一笔成形,最后化成一把完整的钥匙,落到手心。

      用这把临空绘出的能量钥匙打开房门,君莫离走到床前。

      界门果真有些许松动。

      这也难怪裴老爷子身上总是带着几丝若有似无的邪气。

      裴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多行好事,命格贵重,寻常邪物无法侵蚀。奈何人老了,生机渐弱,这才被邪祟乘虚而入。

      节气就是劫气,老人家一时没能扛住就病倒了。

      君莫离屏气凝神,灵光汇聚于笔尖一点,先重描了一遍界门,然后临空一笔一划写下《辟邪咒》于门前。

      此咒不长,寥寥数十字,君莫离写得不慢,顷刻便成。

      她轻舒口气,收起因灵光用尽而变得平平无奇的秃笔。

      然后,她用画出来的钥匙重新锁好门,回到店铺。

      等裴彦骁从医院陪了一天回来,就发现君莫离已经变了态度。

      裴彦骁并非三岁小儿,会轻易相信一个人不到一天就完全改变。

      君莫离昨天还千方百计想要进入他爷爷的卧室,今天却一副毫无兴趣的模样,其中必有猫腻。

      他仔细开了门,观察了一遍房间,发现似乎什么都没有动过。

      裴彦骁相信他的爷爷不至于这么离谱,把卧室的钥匙也给君莫离备份,在之前已经在医院确认过了,那么,是君莫离有什么新的计划吗?

      那边君莫离和他随意打了招呼,就上楼休息了,心里却总有些不踏实。

      白天偷摸进去重描界门的时候,她其实是有意识地漏掉了一部分。

      中式的门,门扉上多有门神。

      但替界门画门神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学生,而且对于情况一无所知,自然也就没有将门神画成传统的样式,而是画了当时她最有印象的卡通角色。

      在正式接过父亲的责任之后,她才明白当初的举动给后来的自己添了多大的麻烦。

      她在界门门扉上画的,一个,是黑猫警长;另一个,是齐天大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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