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or

　　第十七章九十九
　　我突然觉得：我会忘记朝阳在如簇的绿树中碎成晶亮碎片的景象；会忘记蓝天白云下百花争艳的景象；会忘记我那个小别墅里被藤蔓缠绕的秋千。
　　天空是灰色的，大地是白色的。
　　单调的色彩，灭绝般的寂静。
　　望着这样的天空大地试图去回想以往的鲜艳色彩，怎奈眼前的景象太过颠覆的强大，覆盖住了过往的鲜艳。
　　《彩虹七子》还没有读完，但我突然的想出来透透气，便独身一人前往图书馆。
　　图书馆里带着书沉淀时间的味道，这样的气氛似乎也总能让我内心的种种烦躁不安一同沉淀到心底深处。虽然只是短暂的，如同吸食毒品寻求片刻的欢愉。但是现在的我，急需一个清醒的头脑。
　　我其实很爱看书，很爱图书馆，里面的藏书越有年代我便更喜欢。书泛黄的颜色我喜欢，微微发霉的气味我喜欢。我喜欢抱着那样的古书，选一个晴朗的下午，泡上一杯好茶慢悠悠地看。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辈子，我都爱图书馆这样的地方。
　　【魄格瑞特】里居然有如此规模的图书馆，不进来一趟还真是猜想不到。说起来，那个娱乐室也是，台球、桌球、乒乓球，虽然高尔夫这样对环境高要求的运动没有，但那规模之大也足够让人惊奇了，毕竟这里可是监狱啊。单看娱乐室是绝对联想不到这里是监狱，关押罪犯的地方。
　　昨天与橘镝的谈话或多或少掀起了我内心的焦躁。洛亚塔先一步惩罚我，橘镝后一步挑战我。我终于真正的认识到：我不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温家小少爷。
　　哥哥姐姐还是将我保护的太好了，我也太心安理得了一点，忘记了这个世界是何其的大，束缚我的黑暗是何其的浓郁。
　　单从橘镝昨天拿枪我却丝毫没有察觉，我就该死的没有了半点自信。自己的身手到底排得上哪个等级呢？
　　我毫不怀疑待赌注输了后，橘镝会干净利落的夺走我的呼吸。
　　不想死。
　　就如昨天所说的，我还有很多私欲没有实现，现在，真的，不想死。
　　努力压抑内心的焦躁未果后，我便想来图书馆静一静。虽然有点对不起墨墨，可目前的我无法静下心来阅读。发现图书馆对外有一扇落地窗，关的严严实实，但外面的风景清楚明朗。
　　空洞般的白，看久了，仿佛会吞噬人心。
　　此刻我的心境无疑是自掘坟墓。我苦涩地想着。
　　九十九号房，竟然能住进九十九，就代表实力比176室那四人强吧……不，也说不准。总之，得先收集情报。
　　说到情报，那个邋遢大叔还未来找我要那两只Slaughter。况且他给予我的警示，也是模糊不清让人毫无头绪啊。
　　这么说，现在的我既是别人眼中的猎物还肩负着生死赌约。种种因素堆砌起来，焦躁无法消除也是情有可原的啊。
　　我开始想一些其他的。比如小时候哥哥强迫我的训练，姐姐给我讲的推理故事；自己参加过的某次有趣的宴会，或者到过的哪些美丽的地方。
　　或许我太刻意的在意【不能输不能死】了，反而捆绑住了自己，失去了原有的平静。
　　估摸着时间快正午了，我转身离开。
　　老人依旧雕像般的坐在那里，神色虔诚，那本老旧的圣经仿佛就是他的一切。
　　对了……我走过去，扫过书面的页数，面不改色的离开图书馆。
　　第十二页。
　　我有两天没有来图书馆了。两天前看到的页数是十三。从十四页翻到十三老人用了两天。如若是有规律的，那么十三到十二也是两天。这么推下来，今天是第十二页的第二天，明天就是第十一页了。
　　恩，有一点，一直忘记强调。那本圣经与普通的书不同，一面非两页，只有一面的正中央标有金色的页数。
　　很像倒数计时器啊。
　　倒数……我停驻了脚步，记忆翻滚，某些被遗忘在角落里的东西重新浮出水面。我恍然的想起我做的梦，那个暗黄色的城堡和城堡里的古钟。整个梦境似真似幻就像给予我的暗示。
　　【要开始了】

　　来到食厅，我在庞大的人群中寻觅，如愿的在一个角落里发现背靠着墙发呆的邋遢大叔费斯诺。
　　我犹豫了会，还是决定拿到面包后再去找他。于是，我也找了个不甚显眼的地方坐了下来。
　　面包很快被端了上来。今天又换口味了，我看着面包紫色的外层想着。紫色又是什么的味道呢？说起来，一天做这么多面包厨房的工作很累吧。厨房里有烤箱，蒸煮东西所需要的火，这样想来，厨房里的温度应该比外界高啊，或许是个避寒的好地方。
　　“哟~”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拉回了我正在考虑“去厨房避寒打杂也不错”的思绪。
　　我抬起头，费斯诺一如既往的散漫。
　　他在我对面坐了下来，“不介意我坐这里吧。”
　　我沉默着，不置可否。
　　“紫薯味的啊，啧，可是我最讨厌的口味啊……”费斯诺也不甚在意，对着站起身的我说：“记得帮我拿两个啊。”
　　我挑挑一边的眉毛。
　　“就当是你接下来的情报费。”
　　我扭头离开，回来时，怀里共揣着七个面包。我将两个面包放在像大爷在悠闲午睡般眯着眼睛的费斯诺前，淡淡地说：“我先回去了。你下午什么时候有空便来177室找我吧。请敲七下门，无论我开门与否。”
　　费斯诺依旧眯着眼睛似沉醉在香烟的迷雾里，未说可否，只悠闲地对我摆摆手，似“好走不送”也似“我明白了”。
　　我未多做停留，转身离开。
　　出乎我意料，费斯诺似吃完午饭就过来了。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我和墨墨刚刚整理完打算午睡。
　　墨墨没问什么——似对这一切根本就不在乎，寒冷也好，陌生的环境也好，皲裂的脚也好——乖乖躺下，闭上了眼睛。
　　不多不少的七下声响后，我打开了门。怎么说呢，不是第一次想感慨了，不同人穿囚服穿出不同的感觉，囚服就像一个多棱镜，因不同的契机折射出不同的色彩。
　　身形纤细的我实在是撑不起这宽大的囚服，其效果就像小孩子穿上大人的衣服玩COSPLAY是一样的感觉。176室的那个叫Luchino的男人穿上囚服就像穿休闲服，随意中透出骨子里的潇洒不羁。而面前这位邋遢大叔，穿着囚服竟让我觉得是如此的协同，带着在外天涯为家的漂泊感，就像美华的牛仔，人们一提起他，就会想起牛仔服，同样的感觉，我觉得以后我想起这个人，只会是现在穿囚服的他。
　　我突然没由来的想知道面前这人修理后的容颜
　　“怎么了？”大叔懒散的音调传来。
　　“……”真是的，我在想什么啊。我侧身，示意他进来。
　　“昨天，我似乎看到那178室的小朋友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进了这间屋子啊。”费斯诺进来毫不客气，立马就到对面的空床坐下。
　　我关上门，冷淡地说：“你看见了？”
　　“这个监狱里眼睛多着呢。”
　　“那又如何。我们两个不过是挣扎在最下层的人罢了，关注我们做什么呢？”
　　“哈……”费斯诺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打火机。
　　“不要抽烟。”我低声轻喝。
　　费斯诺懒懒地看了我一眼，把打火机收了回去。
　　“呐，这次又是什么事？”难得的带了一丝兴趣。
　　“你知道178住的人是谁？”
　　“唔，看似是个很普通的少年啊……不过也相当不普通吧。”
　　“你不知道他的身份？”
　　“这个监狱太多秘密，我不是万事通。”面对我有些挑衅的问题，费斯诺四两拨千斤，丝毫不在意。
　　“呐，你说我被人盯上了，是谁？”
　　“回报呢？”
　　“……就那两把Slaughter。”
　　“噗……”费斯诺轻笑，但这个动作无疑让目前被焦躁控制的我有些恼怒。我呡着嘴，面色一片寒冰。
　　“我不知道。”
　　什么？
　　“我的鼻子一向比狗灵，只是直觉你被人盯上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直觉的，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
　　“自然，信不信由你。”费斯诺懒洋洋地又补上一句。
　　我短暂沉默后，也就没有再追究这个问题。“九十九室里住的什么人？”
　　“九十九……？那两个面包的回报？”
　　“是。”
　　“九十九……住了三个人。一个外号叫【白熊】的俄罗多人，似乎叫卡扎里奥；黑发黑眼的东方人雷；最后一个是个小天使啊，金发蓝眼的安琪儿。”
　　“我对他们的姓名或者性别毫无兴趣。”
　　“阿拉，别急啊。卡扎里奥，传闻很会东方的拳法，擅近身博打，枪支机械也不错，有旁门消息称他为世界杀手榜上排名十九代号为E的职业杀手。”
　　E，似乎在哪里听过……
　　“雷，东方人，似乎是政府培育出来的特工。擅追踪暗杀，据闻会做各种毒药。”
　　“安琪儿，英伦人。似乎是英中的混血儿，天使的面容魔鬼的心。目前是卡扎里奥的专宠。外貌虽然看起来十六七岁，实则已经二十七岁。犯多起金融偷窃咋骗罪，最爱在床上虐杀一个人。据闻最大的爱好是洗鲜血浴。”
　　“听起来，似乎很不好惹啊。”我轻声呢喃。
　　费斯诺听见了，耸耸肩难得有几分认真的说：“的确不好惹。老实说，现今的你，是一口气吃不下那三人的。”顿了顿，他又说：“为什么最近动作这么频繁？你应该知道，太过‘活跃’会引人注意，况且你已经被人盯上了。”
　　“我很好奇，我身上到底是哪一点让你注重，因而你多次‘好心’地警示我？”
　　“谁知道呢。”费斯诺倒笑得一脸无所谓，“你认为呢？”
　　“接下来呢？还有关于那三个人的情报吗？”
　　“比如说呢？”
　　“一些习惯，常去的地方之类的。”
　　“啊啦，我可不是狗仔队啊。”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轻吸一口气。的确，不能太过于依赖别人的情报，有些东西，还是得自己去收集。
　　我打开柜子，拿出那两把Slaughter。“我要午睡了。您请回吧。”
　　费斯诺懒散地撑起身，看了一眼我手中的枪，幽幽道：“你就这样让我【光明正大】的拿回去？”
　　我露出今天的第一点笑意，语言切换成中文，“中文学得不错啊。”接着又再次换回英语，“那是你的事不是吗？”
　　“阿拉阿拉，”费斯诺笑着接过我手中的两把Slaughter，直接别在了髋的两侧，然后用衣服盖住。因为费斯诺身材高大穿着囚服是刚刚好，贴身的衣服难以掩饰，那两把枪不自然的凸起很是明显，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那是枪的形状。
　　毕竟他是从177室出去的，如果被人看到，还是会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等等，”我出声叫住他，“我还是晚上给你送来吧。差不多晚上三点，我放在169的门前，自己出来拿吧。”169，费斯诺住的寝室号。
　　“晚上……”费斯诺这次的笑意转变成苦笑，“我可起不来啊。”
　　我扬扬下巴，“那就真的是你的事情了。”
　　“好吧好吧，我尽量。”费斯诺说着又把两把枪还给我，接着俯视着我，眼睛被金发遮掩，我不太看得清其中的情绪。
　　我抬头看着他，静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我发现他于我来说很高大，嘛，也有可能是我太矮了。
　　“如果成功了的话，你还留着你的命，可以告诉我整个事件的因果吗？”
　　“收集情报？”
　　“大概。”
　　我想了想，也就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问：“我是谁？”
　　“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是谁？”
　　他很快明白我的意图，笑着别开视线。“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等你自己告诉我的那一天。”
　　我也很快明白他的意思，看着他转身开门的背面，短暂的犹豫，轻轻说：“……谢谢。”
　　他的动作停住了，接着就背对着我对我挥了挥手开门离开了。
　　不一样的心境。昨天橘镝的离开与今天费斯诺的离开所给予我不同的心情和感受。
　　这个大叔，也是个有趣的人啊。
　　或者，他也可以作为我的根须。
　　感到先前的烦躁与焦虑不知道被遗弃到了哪里，我舒畅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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