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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初生
我所居住的小镇有一个奇怪的名字,“降临地”。这是一个年轻却富有传奇色彩的小镇。它诞生于诺玛王朝104年,一个充满战乱摇摇欲坠的年代,距今只有20年的历史。那个时候,26岁的诺玛。内加法国王逃难经过此地,恰逢王朝的第7位王子诞生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花花公子:诺玛。弗里斯王子。为了纪念这个地方,内加法国王在击败入侵者之后在此地修建了一个小镇,并以此命名。
我自从出生之后就一直没有好好过。原因很简单:当一个个体和它周围的群体有那么一些不同之处的时候,它往往会遭到排斥。
是的,我有那么一些与众不同,我认为那很糟糕。
降临地是战士的土壤,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流淌着战士的血液。每年都会受到大巫师的祝福,祝福每一个武者的灵魂,当然咒语是战士专用的。很可惜这祝福我无福消受,因为我不是一个战士。
至少看起来不像。
战士的眼睛通常是纯正的深色,可能是黑,可能是湖蓝,也可能是褐色。但我不是,我的眼睛既不是战士特有的深色,也不是法师特有的浅色,而是翠绿,相当中性的颜色,中性得如此诡异。
我知道我的父母不介意,但是我周围的伙伴们介意。没人见过一个绿色瞳仁的怪物,于是从小我一直受到孤立。
不过我不在乎。尽管我一直坚信我没有战士的优良血统,但是我继承了战士豪爽的性格和大度的胸襟。父母给了我很大的支持,每当我受到欺负或者排斥回到家里,他们总是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告诉我:“小子,这你也当回事儿?”接着他们就会给我倒上一小杯果酒(我大概是镇上唯一一个16岁以前喝酒的孩子,我的父母甚至比战士都要不拘小节),然后和我聊天,驱走所有的烦恼。
于是我就真的满不在乎了。我不会对任何一个人或者任何一件事耿耿于怀,即使那个人对我不好、那件事倒霉透顶。我尝试着用嘻嘻哈哈的态度来面对所有的挫折和磨难。我渐渐发现,那样很管用。幼小的挑衅者一旦无法达到他们的目的——把我激怒,然后惬意第欣赏我嚎啕大哭或是郁郁寡欢的样子——他们就会变得兴趣索然。
当所有人都认为无论如何都无法把我激怒,并且已经能够确认我的善意之后,他们最终包容了我。那时候,我11岁,刚刚结束了文化基础课程的学习。按照战士之地的惯例,接下来的时间将会接受一场筛选,然后加入到战士这个光荣的大家族里面或是成为一名普通的农夫。
筛选的时间会持续三天。第一天的早晨,我的好朋友巴鲁很兴奋第跑来敲打我家的门:“雷纳!你该起床了!”
巴鲁是个很强壮的孩子,所有人都认为他将是第一批入选的战士。他也是凭借着强壮的身躯过去欺负我最厉害的孩子,当后来他发现我丝毫不介意并且对他坦诚相待的时候,他异常感激并且和我成了最好的兄弟。
“你轻点。我家的门经不起你的折腾。”我把被子掀开,抓过木椅上的皮衣套在身上,下床去开门。
“你难道忘了今天是筛选会的日子?老天,我不知道有多紧张!”
“说实话,我觉得你感到紧张完全是神经发作。要知道就连我父亲都觉得你很棒。”
“真的?”巴鲁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怎么以前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不会是你为了安慰我故意编出来的瞎话吧?”
我耸耸肩:“不信你自己去问他。他在工棚。”
巴鲁确实是有点紧张。他拉起我就跑向屋外的工棚。
如同往常一样,父亲光着膀子在制作他五花八门的工具。我父亲是一个铁匠,但是他与镇上其他2位铁匠有着很大的区别。第一,尽管他浑身布满强健的肌肉,但是言行举止丝毫不像一个徒有勇力的蛮夫,事实上他是一个很博学的人。第二,他制作的器具——无论是金属还是木头,都很精致耐用,并且他偏好于兵器的制作,镇上所有人家的防身用具几乎是他一人打造的。他的作品,有很强烈的皇家风格(我以前见过巡游的卫兵,他们的制式武器都华丽而实用),以至于我一直怀疑父亲是不是以前当过兵。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他,但是他都笑着转移了话题。
“尊敬的雷纳先生,您觉得这次筛选会,我有多大的希望?”
父亲停下手中的活计,笑着说:“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你自己。如果你觉得有希望,那么你一定能行。”
“可是你是村里最强壮和最有威信的人,我需要得到你的肯定。”
“好吧,小子。”父亲拍拍巴鲁的肩头,“用战士的话说,你就是在瞎操心。”
“太好了!”巴鲁欢呼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我们打野兔去!”
“别拉上我!你是没问题,但是我可得省点力气留着筛选会使。”
“哦,对了,你……”巴鲁有点尴尬第沉默下来,“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行,我真的不知道……”
我笑:“也别那么悲观。至少,我不是最差的。”
“那当然。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很有希望的。不过我一直很奇怪,既然你不那么优秀,为什么你不加倍努力呢?”
“我努力过了,在你们看不到的时候。但是似乎没有多大的成效。你也知道,这个东西……呃,靠的天赋比较多一点,比如你,都没怎么留心锻炼,还是很强壮。所以,由他去好了,即使做一名农夫或者工匠也没什么不好。”
巴鲁皱了皱眉头:“你又来了,总是这个样子。你是镇上最无所谓的人之一,我承认,那帮你带来了人缘,但是现在——是打住的时候了。我可不想以后孤零零的一个人呆在训练营里面,我想有个人来陪我。”
“你有很多朋友,他们都可以陪你啊。”
“我不要,我就要你。”
“你看看,孩子气又出来了。”
“你不也是个孩子嘛?我最讨厌你这一点了,总是像个大人一样说话。”
“好了好了,我的巴鲁。无论如何,筛选会我会尽力的。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那么,一言为定。我们俩都得进战士训练营,如果筛选会你遇到麻烦,我会帮你的。”
“一言为定。”
巴鲁伸出手:“来,拉钩!”
“别!”我笑着说,“你不是一直想成为战士么?我们用战士的鼓励方式好了!”
“好的!”
我们俩各伸出一只手,相互握住,然后用力把对方拉向自己,随即我们的肩膀有力地相撞,以此同时我们大声叫道:“胜利!”
母亲做好了早饭,招呼我和巴鲁一起吃。我们必须在正午之前准备妥当。战士的选拔是一项重要而谨慎的任务,诺玛王国每年仅仅在全国选拔100名年轻的战士,而在后期的训练当中又会淘汰掉大约20人,也就是说,每年的万余名少年之中只会有0.8%的强壮少年能获得成为战士的资格。这里我不得不提一下诺玛王国的兵役制度,当然这也是我博学的父亲告诉我的。诺玛王国的军队分为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由数量稀少的魔法师组成的法师团,另一个部分则是数量庞大、担负着保卫王国主要责任的斗士团。斗士团又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士兵团,他们主要由各地的青壮年男子组成,是诺玛王国的常备军,大部分成规模地分散在王国各处,保卫王国不受侵犯和维持治安,他们占据了诺玛王国军队的90%。还有一个就是诺玛王国大多数少年的梦想——战士团。其实我觉得称作战士营应该更合适,因为所有战士团成员加起来也不过寥寥2000人,不过他们的作用却是普通的士兵团无法胜任的。我早就说过,诺玛王国是战士的故乡,历届的大巫师都明确地告诉我们,诺玛王国的土地绝大部分都是红色元素。这些土地养育着王国的人民,并且赐予他们战士的天赋。每100个婴儿当中,会有一个幸运儿收到这份大地的礼物,他们的血液具有红色元素,他们具有比普通人更强大的力量和敏捷性,他们的运动天赋和恢复能力一流。经过后天的训练,他们有机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以一敌百,无坚不摧。
从首都坎地拉派出的皇家巫师大约在午饭之前到达。按照通常的原则,他会给所有参加筛选的少年们进行一项检查——这是我们要迈过的第一道坎——血液中的红色元素。红色元素含量稀少的会被立即踢出。通俗地说,这些倒霉蛋都是没有潜力的,他们也许可以成为士兵团里面的强者,但是他们永远也无法和战士相提并论。
巴鲁完全可以忽略这一项检测。他的红色元素是任何人都不怀疑的。这家伙几乎从不生病,从小到大没怎么经过锻炼的身体却如铁打一般壮实。但是我就不一样了,从我身上看不出任何具有大量红色元素的迹象。
我是大大咧咧的人,因此我直到吃过早饭,距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的时候才开始感到焦虑和不安。我知道,早在几个礼拜之前就已经有不少孩子陷入失眠的状态了,他们的承受能力反而不及我。
这样的情形很容易就被我父亲察觉到了。对于他来说,要发现我今天的郁郁寡欢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我坐在一张藤条编制的椅子上,望着地上一块石头发呆。
打铁的声音停了下来。这是直到我父亲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才察觉的事情。
“怎么不去到处走走?往常你习惯在这个时候叫上几个朋友,去河里抓点小东西来丰富我们的午餐的。”
我抬起头,看着父亲若无其事的笑容,动了动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父亲笑着拍拍我的肩头,“我还在担心你是否这一辈子就这么无忧无虑地过去了,没想到你也有担心的时候。”
“爸爸。”我说,“我该怎么办?”
“我问你,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现在脑子里一团糟,什么东西都无法思考。”
“很好。既然你无法思考,那么就索性不要去思考。试试看,暂时由你的身体来指挥你的脑袋。那么接下来,你想要干什么?”
我局促不安地环顾四周,感觉空荡荡的。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但是我什么也没有。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觉得它们蠢蠢欲动,似乎想要抓住一样东西,一样可以依靠的东西。
父亲伸出手来,轻轻地握住我的双手。“你是不是缺点什么?”
这样好受一点,但是还是不对。我并不习惯握着父亲的手,因为父亲总是在工作。铁匠的手闲不下来,我也没有像其他孩子一般对父亲的有力大手产生依赖。
父亲说:“有的变化发生在你周围,但是就连你自己也无法察觉到。你早已习惯了满不在乎,这和别的孩子很不一样。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我摇摇头。
“是啊。你的满不在乎甚至让你连这个问题都忽略了。这样很对。现在,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我和你母亲,从你小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放开了你的手。你也曾有过哭哭啼啼、粘着我们的时候。不记得了吧?我猜也是。当你形成了这样的性格,有很多事情对于你来说都是可以忽略的。”
“当自己的孩子受到欺负,身为父母最起码的想法就是要站出来,保护自己的孩子。但是我和你母亲似乎并没有这样做。在我的印象里,你好像是自己摆平了这事儿。对吧,小子?”
“当然,你并不奇怪。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这很正常。不过我们依然感到很欣慰,毕竟是你自己摆平了这事儿。”
“现在,想想看,从小到大你有多少件事儿曾经求助于我和你母亲?”
我冥思苦想,没有结果,继续摇头。
“答案是:没有。你还是觉得这不算什么问题。”
“你还没有长大。你毕竟也只有10岁。我说的话,你没办法完全听懂。那不要紧,随着时间的流逝,你会慢慢明白的。当然我不指望你以后专门为了这事儿来向我们表示感谢——我猜那个时候,你会想: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很正常嘛。你听好了,我所要告诉你的就是,别把筛选会当回事儿。它不过如此。尽你所能,尝试着自己摆平它,怎么样?”
我确实没有听懂,但是还是点点头。
“好吧。我再来引导你一下:战士的筛选会,你难道打算就这么空着手去?”
“武器!”我叫道,“我需要一件武器!”
“这就对了!”父亲大笑起来,“身为一个战士,战斗是最基本的技能。无论什么时候,一把称心如意的武器是必不可少的!”
“你来。”父亲把我从椅子上拉起来,带着我走进工棚。“我一年前就给你准备好了。身为工匠的儿子,你会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礼物。”
父亲打开一个大柜子,从里面取出一根长长的东西。“雷纳,这是你平生的第一件武器。接着,从此别让它离开你身边。”
我接过那根东西,仔细打量。不太重,是一把双手剑。我见过很多双手剑,但是这一把无疑凝聚了父亲的心血,在握住它的一瞬间,我的手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太冰冷了,这把剑的剑柄也是由精铁铸成,仿佛不带一丁点热量。
“你可以拿着它到处挥舞一下,切点什么东西试试。别在家里。”
我跟着父亲来到屋后的一片小树林。父亲指着一棵枯萎的小树对我说:“这树不久前刚刚枯死,不过树干还没有开始腐败。你把它斩断。”
我紧紧地握住剑,感受着它的剑身。这是一把好剑,剑锋平得像一面镜子,一粒灰尘也跑不上去。我看了看小树,大概有一个成年人手臂的粗细。我以前在父亲的指点下用过剑,虽然不大懂剑术,但是基本的攻击技巧还是比较娴熟。于是我拿捏住握剑的力量,朝小树斩去。
小树一分为二,切面平整光滑,如果不是因为剑的缘故,我是不可能切出这样一道切口的。
“知道是好东西了吧?”父亲得意地笑。
“谢谢!”我抑制不住兴奋。
“好了。看来获得新武器的喜悦能暂时让你摆脱茫然的状态。我还有一些东西要给你,你的盔甲。仅仅是普通的盔甲而已,我不是什么东西都能锻造的。”
新武器对我的帮助巨大。在午饭前的这一段时间里,我拿着它挥挥舞舞,暂时忘记了紧张和忧虑。
我父母带着我出门的时候,正巧撞见巴鲁。他和平日里的朋友们走在前面,嬉笑交谈着,后面跟着一群忐忑不安的父母。小孩子总是容易忘记烦恼。
“那不是妖魔雷纳么?”彼得远远地指着我叫道。
妖魔是我的外号,源于我翠绿色、形似妖魔的瞳仁。当然,现在彼得叫出来只是处于善意的玩笑,和几年前不一样。
“雷纳!快过来!”巴鲁招呼我。
我走过去,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们,“怎么只有你们几个人?镇上应该还有十几个孩子吧?”
“他们在后面。他们都是不能成为战士的可怜虫,不应该和我们走在一起。”彼得充满自豪地说道。
还真是这么一回事。这群孩子里面都是平日里争强好胜、身体比较强壮的家伙。
“我说巴鲁,你把雷纳叫过来干什么?我看他也不一定能被选上。”斯比茨抱怨道。斯比茨是个有名的坏小子,仗着一帮狐朋狗友和比较能折腾的身子骨,经常欺负弱小的孩子。他曾是欺负我最厉害的一个家伙,即使是大家都能容纳我的现在,还不忘了对我的翠绿瞳仁耿耿于怀。
“我听到了,你说的是不一定能。那就是说,有可能。”巴鲁瞪了他一眼。
斯比茨低声地说:“我看可能性很小。”巴鲁是镇上他唯一不敢招惹的孩子。
我对斯比茨的话不予理会,挽住巴鲁的手加入到他们的行列里面。
我们没有看到皇家巫师到来时浩浩荡荡的场面。事实上,我们一到达试炼场,就被几个士兵赶进了一个大屋子里。窗子被牢牢堵死,天窗提供了足够的光线,但是我们对接下来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哼!等我成了战士,我非把这几个士兵也关进一个屋子里。有什么可神气的?”巴鲁愤愤不平。
“要我说,还是把他们都除去武器,扔给一群野狼比较有趣。”斯比茨嘿嘿一笑。
“馊主意。”彼得说,“战士才不会干这么无聊的事儿。”
“听你这么说,好像你对战士很了解的样子。”斯比茨阴阳怪气地说,“我告诉你,我就是第一个干这事儿的战士。”
“当然。战士里面肯定会有败类。别担心,过个一两年你就会被诺玛国王踢出去的。”我淡淡地说。
“你说什么?”斯比茨和他的几个党徒站了起来,“我觉得我现在就要把你踢出去。”
“想干什么?想打架不如省电力气留给筛选会。”巴鲁也站了起来,瞪着斯比茨们。
对峙了一会,斯比茨带着党徒不甘心地坐下。随即门被打开,后来的那群被称为“没有希望的可怜虫”的那群身体比较瘦弱的孩子们也都到了。
“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一个女孩儿?”彼得悄悄地问巴鲁。
我一看,果然在一个角落,坐着一个红头发的女孩儿,面无表情,蜷缩在那里显得很瘦弱。
“那是妮可。克莱斯蒂安吧?我经常见到她。她好像是一个士兵的女儿。不过镇上人不少,我和她没有太多的接触。”
“她来干什么?她……能行吗?”
“我觉得够呛。”
“嘿嘿,”斯比茨一脸坏笑,“我倒觉得这是一次不错的机会。”他站起来,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对那个女孩儿说道:“你叫妮可。克莱斯蒂安,是吧?”
女孩儿神情冷淡,看不出任何表情。她抬起头看看斯比茨,用没有任何语气的语气说:“我就是。我不认识你。”
“很快你就会认识了。听着,我觉得你可能会需要一点帮助。”
“我不需要什么帮助。”
“哦不,你需要,你肯定需要。想想看,你一个女孩儿要跟着我们这么多男孩儿吃苦受罪,那太可怕了。”
“……”
“不如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吧。你如果答应,你是我的人,以后不准和其他男孩儿成为朋友,那么我和我的弟兄们会让你达成心愿——成为一个罕见的、无比光荣的女战士的。这个主意怎么样?”
我的天。我很惊讶斯比茨小小年纪就已经对女人,哦不,女孩儿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兴趣和占有欲。我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尽管之前的几秒种巴鲁红着脸在我耳边悄悄地说:“这女孩儿长得挺漂亮的。”
女孩儿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还是冷冰冰地坐在那里。
“你听到没有?”尽管对方是个女孩儿,斯比茨还是显得不耐烦起来,“对别人的问题保持沉默是很不礼貌的。”
接下来的事情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滚。”女孩儿说。
“你说什么?”
“滚开。滚得越远越好。”
被小姑娘拒绝的斯比茨恼羞成怒。要知道他很难得对一个女孩儿保持绅士风度长达数分钟——他的一贯做法就是掀开女孩儿们的裙子,然后一脸得意地跑开。
正当斯比茨要发作的时候,门开了。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那吸引了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并且我们都同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皇家巫师!
是的,那浅蓝色的法师斗篷对于诺玛王国的人民是再熟悉不过了。巫师掀开了斗篷的,露出一头银发。一个很帅气的年轻男巫师。
“我叫弗朗多,诺玛王国皇家二级巫师。”
话音低沉,充满了神秘感。
我们大气都不敢出。
“我们的时间不多,还有还几个城镇等着我去执行筛选。下面照我所说的去做。伸出你们的食指。”
我们照做。
弗朗多从背后拿出一张厚厚的羊皮纸:“咬破你们的食指,把你们的血液涂那么一点在这上面。不准用别人的血液代替,我能记住你们所有人的气息,想骗我是办不到的。”
大多数孩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食指放到嘴边咬了下去。有几个孩子不敢动手,为难地看着弗朗多。
“如果你们不自己做,我会帮你们。”弗朗多冷冷地说。
最终还是有几个孩子无法战胜内心的恐惧,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怜巴巴地坐在那里。
“你们可以走了。”弗朗多对那几个孩子说,“真正的战士从来不畏惧鲜血。相反他们对血液会感到兴奋。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惧怕受伤的人不会成为战士的。”
于是3个可怜虫哭着跑出了这件屋子。
我注意到妮可在咬自己的手指的时候,连眉头都没有皱。
“好了。你们都到试炼场去集合。会有人告诉你们怎么做。”
“可是,我们还没有吃午饭啊!”彼得叫道。
“你们的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弗朗多再次冷冷地说。
当我们饥肠辘辘地感到试炼场的时候,才明白了弗朗多所说的“午饭”是怎么一回事。每个人一片巴掌大的奇怪的树叶。先前对巫师的尊敬消失的无影无踪,人人都在抱怨弗朗多这个怪里怪气的家伙。
“这破玩意我绝对不吃!”斯比茨恨恨地把树叶扔在地上,“我宁愿饿上一整天。”
“别这样。”巴鲁皱着眉头往下咽树叶,“多少会有点帮助的。”
“哼,你这个弱智。要我说,那个什么巫师可能根本就是个骗子,把我们骗得团团转之后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看我们出丑来着。要选拔直接让我们打上一架好了——谁赢谁就是战士。又放血又让我们饿肚子,这算什么筛选?我看这是在选修道士吧?”
斯比茨的死党们纷纷跟随他们的老大,把树叶扔到了一个角落里面。
过了一会儿,弗朗多来到了试炼场。他并没有解释午饭的问题和接下来我们的行动,而是眯着眼睛在我们当中搜寻着什么,让我们感觉自己是一群猎物。
几秒钟之后,弗朗多把目光锁定在我的身上。“你叫,雷纳,雷纳。诺伊尔。巴罗特力?”
“是的。弗朗多先生。”我竟然有些想笑。难道他也是因为我的绿色瞳仁才注意到我的吗?
“你跟我过来一下。”
弗朗多领着我走进一间大屋子。我惊讶地看到我的父母也坐在里面。母亲微笑地看着我,而父亲更是一脸轻松。
“雷纳先生,你和你的妻子很特别。要知道,不是每个父母都能够赶走心中的紧张的。有的时候他们甚至表现得比孩子还要糟糕。”
“这没什么。”父亲微笑着说,“我儿子和我我们没什么两样。”
“那就好。这样看来,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们的事情不会给你们造成什么打击。”弗朗多拍拍手,拿起先前那张涂满孩子们血液的羊皮纸。“我做了个小小的例行检测,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我虽然只有22岁,但是我自信阅历不在许多老巫师之下。不过您们的儿子真的让我很惊奇。”
“人的血液当中,要么是红色元素很丰富,要么是蓝色元素很丰富。前者具有战士的天赋,后者则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法师。如果两者都没有,就是普通人。不过,您们儿子的血液显示出一个结果:他体内含有两种元素,数量都还不少。”
弗朗多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本来这种情况也不能说罕见。一个法师和一个战士的孩子,是可能呈现出这样的状态的,不过那会使两种元素的含量都大打折扣。我对你们的儿子做了一个估计,要在他身上同时产生如此含量的两种元素,这个孩子的父母,至少必须是一个一级巫师或者一个一级大法师外加一个一级圣骑士或者一级幽灵武士。至少。”
“法师分三个等级,之后会产生职业性的分化,战斗法师通常都选择做大法师,其他的则转向巫师。在诺玛王国,最高级别的大法师或者巫师或者圣骑士或者幽灵武士,我都认识。而且他们全部都是男人。所以在我自己无法弄清楚其中原因的情况下,我希望雷纳的父母能够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平生第二次感到了震惊。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弗朗多,后者点点头,“你应该早就有所察觉。你的绿色瞳仁正是外在表现之一。”
父亲似乎并没有为之动容。“弗朗多大师,我无可奉告。你就把这件事当作一个概率极低的偶然时间好了。相信我,别去刨根究底,你没办法知道的。”
弗朗多直视着父亲的眼睛,企图从里面看出点什么。我虽然不大明白,但是我从一分钟之后弗朗多懊恼的表情上面判断出,他失败了。
“好吧,无论这里面包含着一个多么惊人的秘密,那似乎不是我应该知道的东西了。筛选会会继续,我会把您的儿子当作正常人看待,一视同仁。不过,我还是需要提醒您一件事。如我刚才所说,您儿子具有双重属性,这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你可以说他兼备二者的天赋,但是也可以说他很中庸,非常地中庸。他的红色元素也就刚刚达到合格战士的底线,蓝色元素同样如此。没办法,一个人的身体也就能容纳那么点儿元素。战士和法师的后代通常都是普通人,这事儿多了去了……他最多只能做到2级战士或者2级法师,然后带着为数不多的勋章和嘉奖告老还乡。如果您因为他的特别而对他寄予厚望的话,那我看您还是不必了。”
“谢谢。”父亲还是淡定地微笑,“我和孩子的母亲真诚地感谢您所提出的忠告。”
弗朗多转过身去,这使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我想和父母呆一会儿,但是又害怕弗朗多不允许。
“雷纳,二十分钟之后到试炼场来。”
弗朗多说完抚了抚他的蓝色斗篷,快速地走出去了。
“我猜你想和我说点什么。”父亲的微笑好像永远不会消失。
“呃……是的。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关于刚才巫师说的话,要让你不放在心上是不可能的,对吧?”
我沉默不语。弗朗多加剧了我的担心。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非常特别,但是留在我心里的只有一句话:“你可以说他兼备二者的天赋,但是也可以说他很中庸,非常中庸。”
天知道我怎么会因为这句屁话而耿耿于怀?
父亲摸了摸我的头,对母亲说:“你怎么看我们的儿子?”
母亲平常总是操持家务事,照顾我的起居生活。我爱母亲,但是她一向很少教导我。说道敬畏的感觉,对父亲还是要多一些。我本以为母亲会像大多数时候一样,给我一句温柔的鼓励。
“雷纳,你已经长大了。以后的很多事情必须由你自己来决定,比如今天的战士筛选会。大自然给你了身体,你的存在不可能没有理由。如果你怀疑这一点,仅仅是因为你还没有发现它。”
“无论如何,答应我,一定要尽力而为。记住,我和你的父亲都觉得,你的命运不是绝不是一名普通的农夫或者工匠,你有更伟大的事情要做;找出你存在的理由。你一定要记住,一定要。”
我从来没有见过母亲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我的确记住了。今天,我10岁接受战士筛选的第一天,这将是我永远无法忘记的日子。我不知道父亲和母亲所谓的“感觉”是不是更应该被称作希望,但是与其自暴自弃地过着不知所谓的生活,我宁愿有一个理由去为之奋斗,哪怕是一个谎言也好——那至少会让我感到很充实。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你得知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对吗?”父亲冲我挤了挤眼睛。
“去吧。我没有什么要对你说的了。弗朗多和你的朋友们都在等你。”
我点点头,转身走向门口。
门外的阳光很灿烂,一束光线照到屋子里,我的心里忽然一阵哆嗦。我害怕离开父母,于是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最后的一眼。
父亲和母亲都在笑。满不在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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