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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色示人
那日，贾老板一说要我挂牌接客，王石就黑着脸冲上来拉我就走。可哪走得了呢？我和娘在她花满楼怎么说也是白吃白喝了六七年年，她是断然不会放过我们的。再说，如果我一走了之，小翠可就惨了！她年纪和我差不多，但是健康就差很多，还有那副软弱的性子，被怎么欺负了也不知道。我一走不是间接害了她么……
总之，想来想去，想去想来，最后做了个决定：做就做！
但是歌妓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这几天我就深刻体会到这一点，原先懒散惯了，大大咧咧，坐没坐相，站没站姿，一切舒服就成。现在却都不行了,贾老板可是天天守着我，给我立规矩。做的不够优雅，贾老板那通不过；做的太过矫情，我自己又受不了……趁着训练的日子，我也在抓紧这最后的时间，琢磨些能保全自己的法子。
这日，天气正好，暖暖的阳光懒懒爬进窗户，坐在悠悠的莲花熏香中，看那窗外的秦淮河也是分外妖娆。贾老板把牡丹的房间给了我，看来是不打算追究牡丹的人了。也是因为有于心而力不足吧，人海茫茫，怎么找？……牡丹和张生还好吗？是否已经是一派“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浓情蜜意了？我既然做了他们的红娘，当然希望他们要幸福咯……
想着想着，又觉无趣，便开始布置起房间来。最中意的是那扇临河而开的圆窗，精巧雅致又实用。外边就是静静的河面，白天采光好，夜晚又可以临窗赏月，真是风景这边独好。突然觉得就把这间屋子叫“镜月阁”好了。
起了屋名，一时也来了兴致，提笔在窗的两边写道：闭阁藏新月，开窗放野云。
陆陆续续地布置着，眼看这屋子渐渐染上我苏小小的味道。
“小小，你真的要接客了吗？”小翠走了进来，看见我关切地问道。
“小翠，你怎么来了。”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该怎么回答她呢？看她一脸担忧，只好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看看吧。你别担心，我不会委屈了自己的。”
“你平时那么多鬼点子，这回可要好好帮帮自个儿！”顿了一顿，又说：“牡丹姑娘的事，是你帮着的吧……”
我眨了眨眼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希望牡丹姐能念着你的好，她这一走可是害了你。”
“别这么幽怨了。看，今日天气这么好。我们一同河边玩去！”说着就拉起小翠的手。
就算是要被逼良为娼，我也不愿浪费了这大好时光呀！及时行乐去！
……
夜了，人群渐渐褪去，这样安静的夜晚却让人安静不了。楼阁暗闺的莺声浪语，大街小巷的雕车宝马，一旁的娘小声抽泣着，而我自己的内心也是暗花汹涌：明天就是我要挂牌的日子了。逃吧，门外站着小五小六，贾老板吩咐今夜他们得睡在我屋门口，虽然逃得了但岂不是连累了别人？接客吧，我虽然对歌妓这个行业没有什么歧视但如果真的要这样度过余生也太凄惨了，我会不会成为最没用的穿越女？要不我卖艺不卖身？可是除了会弹一点皮毛的钢琴和古筝，其它的都拿不出手。哦，对了，唱歌还可以……
思绪纷纷扰扰。这样的夜晚怎一个烦字了得！
正趴在桌上发愁，一只小蚂蚁从眼前爬过。蚂蚁呀蚂蚁，古人说渺小如蝼蚁，我还更愿意自己是只小蚂蚁呢，爱去哪就去哪，虽说要爬得久了些。从南爬到北，蚂蚁要花多少时间才能环游世界哦……蚂蚁、南北……咦？这样可以行的通么？一个想法在心中形成。
反正不行也得行，死马当活马医啦！
沉沉一觉，睁眼已经天大亮，一骨碌翻身起来，今日一举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先是叫了小翠来帮我做纸灯笼，又交代了王石帮我去买了些重要的东西，最后叫来贾老板报告一下今晚的表演——花满楼的姑娘初次挂牌是要有一场个人秀的，就像是拍卖会，出价之前总得让人看看宝贝的模样吧。
据说名妓可以有脾气，可以挑客人。那我苏小小就要把握好今晚的初次见面会，要做就做名妓！虽然对晚上的“才艺表演”没多大信心，但是我就是莫名地有股自信。
一切准备妥当已是傍晚时分，赶忙沐浴更衣。清水滑过细致的肌肤，这个时候心头才有些紧张，好像以前在学校参加主持人大赛前的心情。
……
夜色凉如水，花满楼却是人声鼎沸。王石下午给我带来了我要的东西，还告诉我贾老板已在城内好生宣传了一番，门口还张贴了我的画像。所以来了比平时多出一半的人，怕是想看热闹的占了半数。
“也好，人多，出名得快。”我对着帮我穿衣的小翠挤了挤眼，心想这个贾老板也真胆大，不怕我撑不起这个台面么？
“小小，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不知道像谁。”娘在一旁叹息，接着又咳嗽起来。
“娘，你去歇着吧。女儿不会委屈了自己的，再说还有石头哥呢。”
“唉，其实王石这孩子很不错的。娘本想着再等你大些就安排你们成亲也好……谁知出了这事儿，怕是再也配不上人家了……”我其实知道娘的心里是有些怨恨的，这些年她总觉得在花满楼会坏了我清白，影响我以后。其实我哪会在乎呢？清者自清的道理终归她没有明白。
我上前去，抚着她一时斑斑驳驳的头发，其实我与娘差不多年纪啊！古时候女子的青春竟是这般早逝！昔日娇艳，如今已是霎那芳华。心中感触良多，不自觉双眼湿了。
“娘，就当今日是我的笄礼吧。女儿的性子您还不清楚吗？自是不会让自己受苦了去……”
“乖女儿，这辈子，娘对不起你……”我用手挡在她唇上，不让她说，自己却是和娘相拥着，不自觉地哭了。
“可千万别再哭了！眼睛肿了等等怎么见人！”小翠擦了擦眼泪，赶紧过来劝说，边说边拿了绢子蘸了冷水给我敷眼。
看着娘和小翠像那日牡丹一样地为我穿戴，心情却不似那日。那次是第一次打扮自己，觉得过程新鲜有趣，又被妆容后的自己惊艳，所以心情并不会坏。但是这次就不一样了，青铜镜子里的我虽比上次更明艳动人，可是美何足道已？以色示人，色衰而爱竭，哪来得自由……明明此刻想哭却不能，只留心中一阵愤愤。
“小小，你真美。”小翠最后帮我点上红唇，失神地感叹。
我咧嘴一笑：“哈哈，是吗？”
“你这孩子，女孩家哪有这样笑的，太粗野。”娘批评。
“女儿就爱这样笑。”被娘粗糙的掌心摩挲着面颊，我也难得撒起娇来。许是因为心中认为自己和她一般年纪，所以就不常跟她撒娇吧。
娘的眼里噙满了泪水，我在她的泪光中看到了自己。这样的美丽，可以让我选择自己想要的吗？这样的容颜，应该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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