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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下)
我一愕止步，上官子楚忽然一扯我衣袖，我脚下一个踉跄，再抬头时，只觉眼前银光闪烁，当的一声大响过后，上官子楚倒退三步，挡在我面前。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在对敌的时候出现败退的可能。
心跳宛如擂鼓一般。咚咚、咚咚咚——一声一声，都在提醒着我眼前接近的危机。
上官子楚手中的剑寒光闪烁。
我探头去看，只见站在对面的是一个一身黑衣的蒙面人，手中提着双刀。只听他呵呵一笑道：“没想到你也成长了不少嘛！”
“我无意与您叙旧……连您都被请出来，这么说他已经知道我的底细了吧？”上官子楚淡淡地问道。
清清楚楚地听到上官子楚用了敬称，我心中咯噔一声响，下意识向旁边挪了挪，侧头去看上官子楚的表情——只可惜他那张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唔……”对面的人悠悠笑道，“不错，他的情报实在是让人害怕……不过他似乎也无意与你为敌，你把身后的人交出来，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你我师徒一场，不妨去喝喝酒叙叙旧……”
我脑袋如同一片惊雷炸过，顿时一片空白——师徒、他们是师徒？对自己师承讳莫如深的上官子楚，原来他的师父就是眼前这个人？
“他也需要借重界之主的力量来排除异己么？”上官子楚忽然似讽非讽地问了一句，“就像您当年一样。”
“我当初也是迫不得已啊。”对面的人悠悠笑着，“阿翎会有那个结果，也是你太执着的缘故，若你不急于窥探彼岸的黑暗，她也不会那么快死去。”
“那就是说她迟早要死！”我心念电转，忍不住插口，“你们根本没有打算让上官姑娘活着，这与上官子楚是不是知道你们的真实面目又有什么关系？你说了这么多废话，目的是什么根本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以为上官子楚是傻瓜，看不出来你想干什么吗？”
“上官，你说我想干什么？”那人闻言却不搭理我，只是笑问上官子楚。
上官子楚顿了片刻，道：“我不会让人带走她。”
“那你要为她舍命么？”对面的人悠悠问道，好整以暇。
“留她下来，您又会放过我么？”上官子楚说道，神色平静，“组织的叛徒，您是不会原谅的，我留下她，等于自断一臂，到头来还是不免一死。”
“那就要拖她一起？”对方哈哈一笑，用左手的刀指着我的方向，“你若留下她，至少她还能活。”听这言下之意，竟是承认了上官子楚的话，摊明了就算上官子楚留下我，也一定会杀了他。
“我和他一起。”抢在上官子楚之前开口，我恶狠狠地说道。也许是心理作用使然，总觉得说出了这句决定生死的话，心中反而轻松了许多。
“傅小姐……”上官子楚唤我。
“你怎么说，我就会怎么做。”我低声说道，“我相信你。”
“上官，你怎么说？”对方闻言哈哈一笑，悠然反问。
“既然蒙君不弃，我别无选择。”上官子楚淡淡一笑，“敢请一战。”
“你当真下定了决心？”黑衣人忽然理了理衣服，略调整了一下姿势，一改方才全不在意的模样，沉声问道。
“师父忘记，这个决心我六年前就已经下定了么？”上官子楚略一牵嘴角，“在我带蜀山精锐来扫平这里的时候，我已经破釜沉舟，退无可退了。”说话间他右腕一转，剑光一亮，竟反拖了我疾速向洞外倒退。
我整个人全靠上官子楚的力量带动向后，慌乱中转头去看，那黑衣人似乎无意追击，反手将双刀紧握，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被斩伤了也不说话，不会疼么？”我翻了翻衣袋里面，把随身的手巾拿出来扎在上官子楚手臂的伤口上方，又从衣袖上扯了一条下来，扎住伤口下方，胡乱绑了绑，权作包扎。那道伤口将皮肉整个翻了起来，我光看着已觉得疼痛，他却像是没有受伤一样，硬是抓着我逃了这许多时候。
好在这洞窟道路复杂，随便找个角落躲了，想来对方也没那么容易找到。
我们两个也不敢生火，只借了一点天光坐在一起发呆。越是这种黑暗的时候，我眼前那些金色的线交错出来的蛛网就越是显眼，看得人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有些恶心地闭住眼睛，我道：“上官子楚。”
上官子楚应了一声。
“你……”我本想问他可不可以靠在他肩上，但想了想还是不敢，转口问道：“你说，如果用我移界之力，能不能从这里逃出去？只要移出南诏……”
“如果整个苗疆都是你的敌人呢？”上官子楚忽然淡淡说道，“移界之力绝不可能天南海北哪里都能去，必然还是有极限的。”
我闻言微微一震，忍不住直起了身子，道：“你是说……”
“你不是公主殿下吧？”上官子楚忽然问道。
“嗯。”我点了点头。
“如果这件事为人所知，你假充苗疆圣女，你可知道后果？”他再问。
我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道：“知道。”
“你虽是好心，但在有心人口中却会成歹意。”上官子楚淡淡说道。
“我们能逃出去么？”终于按捺不住心理的恐慌，我轻声问道。
“嗯。”上官子楚道，“一定可以。”
洞里一片寂静，静得我只觉得困意一阵阵涌起。
“上官子楚。”打起精神，我用说话来驱赶自己的睡意，“你本来已经逃出了苗疆，为什么还要回来搅这趟浑水？我们之间的约定并没有说……”话说了一半，我忽觉得身上一寒，心知不对，但却已发不出声音来，只觉得这一次寒冷竟似比往常的任何一次来得都要严重。
我甚至连颤抖产热都已做不到，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就被冻僵了，只能僵直地坐在那里，依稀觉得什么东西碰了我一下，但是肢体却毫无感觉。
难道……是要死了么？
我很想流泪，但是泪水却流不出来，仿佛它们在到达我的眼睛里之前已成了世上最坚硬的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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