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梦

　　两人重逢后的第二个周末。
　　阿粉找了好一会才找到沈御莫说的那家“转角的暖”。转角后看到这家店，不怎么起眼，看向店内，阿粉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沈御莫。
　　推开店门，阿粉看到坐着翻看杂志的沈御莫抬起头对她微笑，眼神一如从前，温和，澄澈。阿粉有一瞬的恍神，仿佛回到过去，她回头发现的那一双眼睛。
　　落座后阿粉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家店的风格很对她的胃口。“我在S城待了一年多了也没发现这样的地方。你真的是刚回国的？”
　　“这还能骗你？这家店是同事推荐的，我来过一次就喜欢上了。丁丁，你想喝什么？”沈御莫以眼神示意她。
　　阿粉微微抬头，看到了微笑着的服务生，那微笑的温度赶跑了初冬的冷意。阿粉对服务生点了点头，说：“我要一杯红茶。”待服务生走后，她对沈御莫说：“我也有同感。”
　　“丁丁，你还有喝红茶这个习惯呢？”沈御莫用汤匙搅着他那杯咖啡说。
　　“是的，尤其是天冷的时候，红茶好处多多呢，要不我说给你听？”
　　“呃...我记得N年前你已经跟我说过了，我就不听了，留着给那些没听过的人听吧。”
　　“其实我一点都不介意再跟你说一遍的哦。喝红茶呢，最大的好处是......”看到沈御莫夸张的无语的表情，阿粉笑了。“我开玩笑的啦。其实...我老早忘了喝红茶有什么好处了。哈哈！”
　　沈御莫继续无语。阿粉终于不笑了，说：“墨鱼，回国来习惯吗？”
　　“本来是不习惯的，不过，看到你以后，我就发现这里其实没变多少，还是老样子，就没什么习不习惯的问题了。”
　　“你的意思是我没变？”
　　“是啊，没变，还是傻傻的，乖乖的，爱讲冷笑话。哈哈~”
　　“......墨鱼你这人，几年了都，还是这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不是挺好的？呵呵，做人嘛，自己开心就好。”沈御莫用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看得阿粉笑了出来。“还说我呢，你还不是没变。”
　　“呵呵~这几年在英国，和以前同学的联系少了好多，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呢。”沈御莫一脸感慨的样子。
　　“看我就知道啦。他们啊，也还是那样，尤其是那几个女人，聚在一起就跟唱戏一样。不过说真的，我也很久没见他们了，要不我们春节回Y城的时候组织一次聚会？”
　　“我也是这个意思!说实话，我挺期待的。”
　　“不过...墨鱼，你在英国的时候有联系过我们吗？我每次上MSN的时候你都是‘脱机’状态，都不知道你在干嘛。”阿粉想到那个可能，心里有点堵。
　　“这么巧？我每次上的时候你也是‘脱机’！至于原因嘛，丁丁，你知不知道时差这个玩意？”沈御莫说，表情促狭。
　　阿粉的表情就好像吃东西噎到，她忙用喝茶来掩饰，不想被呛到。她咳了好一会，好不容易缓下来，看到沈御莫得意的表情，恨恨地说：“好啊你个臭墨鱼！竟然取笑我！”作势要打他。沈御莫见躲不过，忙喊停，说：“这里是公共场合，要注意形象。”
　　阿粉举起的手悻悻地放了下来，说：“这次就饶了你。哼，不要再让我逮到哦！”沈御莫表面服了。
　　两人仍是嘻嘻哈哈，一直到时候不早该回家了。步出“转角的暖”，一股冷风迎面而来，阿粉不禁紧了紧衣领，看向旁边的沈御莫，也好不到哪里去。
　　“海归，东半球西北风的滋味如何？”阿粉边说话边搓着手说。
　　“冷，你没看我都打哆嗦了？哈，想取笑我对吧？”沈御莫缩着脖子，把手插在口袋里，身体微弓，真有几分像海龟。
　　“我才没那么坏，我是想提醒你，要风度不要温度吃亏的可是自己。唉，谁让我好心呢，这个借给你用。”阿粉说着从包包里掏出手套递给他。
　　“谁要风度不要温度？哈哈，我骗你的啦。”沈御莫说完抽出口袋里的手， “我不冷，只不过，总不能让你很没面子嘛。不信？我的手肯定比你的暖。”阿粉依依不舍地把手伸出口袋碰了一下沈御莫的。
　　“真的耶！”沈御莫马上就后悔提出那个建议了，因为...阿粉她不肯放手了。
　　“丁丁，你够狠，我的手都被你捂冷了。”沈御莫搓着手，发现阿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其实，在碰到沈御莫手的那一刻开始阿粉的心跳就不正常了，为了不让沈御莫察觉，她硬是控制自己的情绪，耍赖。她摸摸自己的手，上面还残留着沈御莫的温度，让她情不自禁贪恋的温度。听到沈御莫说的话后，她嘿嘿地笑了，说：“这不关我的事，你自找的。哈哈！”
　　沈御莫又无语了。过了一会，他问：“丁丁，还有多久到你家呢？”
　　“不远啦，还有一两百米。怎么了？无聊？你要是承认我会伤心的。”
　　“没有，就是好奇你的公寓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比狗窝好一点？”
　　“沈，御，莫！你很欠扁哦！我相信我的公寓再乱也会比你的好一万倍。”
　　“不见得哦！我们比比看？”沈御莫又激她了。
　　“...你这只墨鱼...好啊，比就比，怕你就不是丁粉雕。”阿粉的表情好像要她去壮烈赴死。那表情看得沈御莫笑得前俯后仰，阿粉呢，腮帮子鼓鼓的，超想揍那个嚣张的家伙。
　　丁粉雕公寓。沈御莫一进公寓说的第一句话是：“诶，原来丁丁式的狗窝是这样的啊。”阿粉没好脸色地看了他一眼。
　　“要喝什么？事先说明哦，我没有储藏咖啡的习惯。因为我不喝。”
　　“这就跟品味有关了。嗯...那我就勉为其难喝红茶吧，偶尔换换口味也好。”沈御莫的表情也颇“勉为其难”的。阿粉看着那副找揍的表情，其实很想扁他，不过，在自己的地盘，出了什么事也不是好玩的。甩甩头泡茶去也。
　　沈御莫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小客厅的沙发上，开始打量起阿粉的小窝。
　　标准的女孩子的“窝”。很多的小玩意，自己做的（手工不怎么样，所以看得出来），放了很久的，东西虽然很多，但并没有很杂乱的感觉，相反给人一种本来就应该是这样，这才是“家”的感觉。沈御莫还注意到，这个房间本来的装饰并不只有这些，有些地方有空出来的感觉。
　　阿粉把茶杯放到茶几上，沈御莫端起试了试温度，又放下了杯子。
　　“我有两个问题。一是...你在S城待了一年多对吗？才一年多你就拾掇出这么多小玩意？”
　　“我喜欢啊。有意见？”阿粉挑了挑眼，表现出对这问题很不屑一顾。
　　“呃，哪敢有意见呀我。”他状似害怕地抚了抚额头。
　　“你不是说有两个问题？还有一个呢？”
　　“这应该是你的单身公寓吧？之前有人和你一起住？”
　　“嗯？这都让你看出来了？是有人一起住的。”阿粉想到纪南筠，心里浮上了一点感伤。
　　“小意思，看你的物品摆放能看出端倪来。嗯，感觉少了一点，原本应该还要多一点。”沈御莫边说边作手势。
　　阿粉点点头，说：“不错嘛墨鱼，还挺细心的。”
　　“细心？no，其实是无聊了。你的窝挺袖珍的！”
　　“小才能让人觉得温馨呀，一两个人住的房子要那么大干嘛。诶，墨鱼你这么说...你的窝挺大的哦？”
　　“那也不算是我的，我现在住在朋友那，是够宽敞，可是...很不方便。能明白吗？”沈御莫话中有话。
　　阿粉有点迷惑。“不是很明白。”她低头想了一会，然后说：“是女朋友的关系吗？”
　　“Bingo！答对了！”
　　“是他的女朋友还是你的女朋友？”阿粉内心有些挣扎。
　　“他的。虽然我们关系够好，还是，会有影响。有时候我就是枚超大瓦数的电灯泡，你，明白？”
　　“明白。跟我情形有点像哦。不同的是我这个电灯泡对着的是一个人而不是两个。哈，你比较惨。”阿粉说完还摸摸沈御莫的脑袋，表示安慰。
　　沈御莫盯着她碍眼的手，盯到阿粉缩手才满意地收回眼光。“你朋友离开你到他另一半那里去了？所以你摆脱了做电灯泡的命运？”
　　“是啊，不做电灯泡有一个多月了。可是，感觉不大好。其实我很舍不得她，有时候挺想念做电灯泡的感觉的。”阿粉说着摆出一副陶醉的表情来。
　　“呼，好冷~你有没有感觉到？你说完一股冷风就过来了。丁丁，你真厉害。”阿粉的拳头伸到了他面前，沈御莫装作看不到，两眼四顾，说：“发生什么事了吗？哦，冷风已经过去了。”
　　阿粉放下了拳头，说：“其实，墨鱼你也够冷的。”然后她看到茶几上文思未动的茶。“喂，墨鱼，茶要冷了，快点喝掉！不要浪费我的劳动果实。”
　　“哦。”沈御莫端起茶杯，小声嘀咕：“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样呢？”不想阿粉听到了。
　　“我怎么样？”
　　“很好！温柔又体贴！”沈御莫赶紧改口。
　　“对嘛，有这样的认识就好。”阿粉满意地看着沈御莫喝完红茶。“还要吗？还有很多的。”
　　沈御莫的视线已经飘到了阳台外，天色已经半黑，天际的晚霞在昏暗的天色映衬下分外艳丽。沈御莫不禁走到了阳台。阿粉见状也跟了出来。
　　“很美。”阿粉看到眼前的景致不禁感叹。她眼前的景致，不只是半黑的天和晚霞，不只是远处的山和树，还有...眼前的他，沈御莫的侧脸映着晚霞，原本有些刚毅的五官也变得柔和起来，他的眉、眼、鼻梁，这一幕在丁粉雕的眼中慢慢变成了一幅画。她想刻在心里慢慢回忆的一幅画。
　　“在英国的时候从来没留意过那里傍晚是什么样的景象，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还没怎么样天就黑了。夜景看得就多了，美则美矣，那夜景总能让我想到我是身在异乡的那个。”沈御莫似乎有所感慨。
　　“我们现在也算身在‘异乡’吧？”阿粉也被感染了。
　　“是啊。我们仍在‘异乡’。我们仍然在飘。”
　　“飘。不错的名词。”阿粉说完看了沈御莫一眼，他似乎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了。她也不语，陪着他一起看天色，看晚霞。看着看着竟发起呆来了。
　　大约过了半小时，天已全黑。沈御莫终于把视线挪了回来。他看了看几近呆滞的阿粉，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回魂啦！”
　　阿粉眨眨眼，说：“真黑，我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墨鱼你在哪？墨鱼？”
　　沈御莫笑了起来。“你还是那么好玩。”阿粉冲他哼了一声，进客厅去开灯了。
　　昏黄的灯光亮起了，阿粉看着立在客厅的沈御莫，突然有种名叫“家”的感觉冒上心头。沈御莫，他是那个男主人，他的身躯能够撑起一个家，而她，是那个可以为他打点一切的女主人，这种感觉...很不错！
　　阿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马上拍拍自己的脑袋，暗暗地对自己说：“丁粉雕呀丁粉雕，天是黑了，做梦还早着呢。”
　　“说什么呢？”不知何时沈御莫已经走到了她面前。阿粉“啊”了一声，摇摇头说：“没什么。墨鱼，你要走了？”
　　“嗯，天都黑啦。虽然你的小窝很舒服，我呢，还是要回‘我的’宽敞房子，当电灯泡去。”
　　“理解。墨鱼先生，在你走之前呢，我还要礼貌地问你一个问题：对我这位地主的招待是否满意？”
　　“总的来说...还可以，如果有咖啡的话个人会更满意！”沈御莫煞有其事的说。
　　“想得美。我可是把我珍藏的红茶都拿出来了呢，不领情就算了。”
　　“哈哈。丁小姐的招待之情小生这厢谢过，来日一定奉还。”沈御莫很认真地作了一个辑。
　　“哈哈...好了，别玩啦！再玩下去天都亮了。我送你出去吧。”
　　阿粉把沈御莫送到了小区外，道别后看着沈御莫走远，心里有些小失落，也有一些小满足。这一天的相处让她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沈御莫，似乎还是她熟悉的那个沈御莫呢。
　　这一晚，阿粉没有做梦也睡得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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