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梦醒

　　“二掌柜不必多礼，这里都是自己人，没有外人。” 一个人的声音响起。

　　而这个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居然是之前默默不语的慕青，这让玲珑大跌眼镜（如果有眼镜的话）。

　　再看另外两人的神情，林俊驰和琥珀显然早就知道，丝毫不惊讶。

　　金平特意的看了玲珑一眼，才对慕青答道：“是！”

　　玲珑看着此间的布置，鼻尖是墙角栀子花散发的清香，明白为什么会有熟悉之感，现在感觉这些仿佛都刻有慕青的名字，是慕青标志性的风格。

　　玲珑脸转向慕青，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就是这仙乐酒楼的大掌柜？”

　　慕青微点头，淡笑不语，向金平说道道：“今日只是恰巧来此，上几道招牌菜即可。你忙你的，也不用随侍伺候了。”

　　金平听后，就离开房间，吩咐厨房去准备菜肴了。

　　玲珑想了想，试探性的说道：“哦，原来这里是方府名下的？我都还不知道方府生意涉及到酒楼了。”

　　“非也非也。这仙乐酒楼可不是方府的。”林俊驰装模作样的说道。

　　“的确，在帐薄上也没有记载这个。”玲珑似乎是不自觉的说出了声。

　　林俊驰耳尖，急道：“帐薄？什么帐薄你从哪儿看来的？”

　　“果然，你还是去书房里间看过了。”慕青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慕青，你怎么会不清楚我的性子。越是说不让动的东西，我怎么会不动呢。”玲珑眨眨聪慧的眼神，继续说道：“呵呵，难不成你是故意让我看的？”

　　这时候，琥珀忍不住插嘴道：“不过是看你是不是奸细而已。”

　　玲珑笑笑：“哈哈，我就说嘛，这个没一点技术含量的主意肯定是你出的。”

　　“你！”琥珀生气的瞪大了眼：“这主意哪儿不好了？你还不是看了帐薄！”

　　玲珑不理琥珀，漫不经心的说道：“看来我算是过了初审呢。那今天可是二审了?”

　　“这里都是自己人，没有外人。”慕青重复着刚才向二掌柜说的话，他以为他已经真正认识了她，下定决心想要她知道他的所有事情，让她知道他是不再神秘不再陌生的。可是，直到此刻，他却觉得为什么他还是看不透她。

　　玲珑肃然，她刚才有意说自己看过了帐薄，其实是有意使了招激将法，没想到今天慕青是真的打算坦陈相待了。其实，玲珑当时进去之后，发现里间全是是帐薄也只是随意的一翻，没想到这身体倒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没有有意的看那些名目数字，却硬是记住了不少。

　　正说着，屋外一阵嘈杂声传来，是金平领着人端菜上来了。

　　一面指挥着几个店小二布菜，一面轻车熟路挨着介绍每道菜：“我们仙乐酒家的菜以清香、鲜嫩、味纯而著名，十分讲究清汤和奶汤的调制，清汤色清而鲜，奶汤色白而醇。爆烧炸炒系列中，最著名的品种有‘糖醋黄河鲤鱼’、‘九转大肠’、‘汤爆双脆’、‘烧海螺’、‘烧蛎蝗’、‘烤大虾’、‘清汤燕窝’。海鲜则是口味以鲜为主，偏重清淡，有‘干蒸加吉鱼’、‘油爆海螺’等。其他还有‘扒原壳鲍鱼’、‘奶汤核桃肉’、‘白汁瓤鱼’、‘麻粉肘子’等。”

　　玲珑看着满桌的菜，每一道都做的极为精致，盛在用心搭配的各式样的瓷盘中，散发出热腾腾的香味，令人垂涎三尺。

　　玲珑随意夹起一块白汁瓤鱼，果然味道鲜美，仿佛是才从河里捞上来的。

　　玲珑想起了什么，抬头问站在旁边的金平：“这仙乐酒家是酒楼吧？”

　　金平了然玲珑的意思，略显得意的说道：“仙乐酒家最出名的不是菜，而是这东阳酒。”说着，就拿起小儿手中托盘上的酒壶，旋开酒盖，醉人的酒香立即盈满屋子。

　　林俊驰说道：“二掌柜外号可是 ‘品酒仙’呢。”

　　金平正给众人斟上酒，一听此话，口里忙不迭的说道：“哪里，是公子取笑了。我不过是偏爱这杯中物的俗人罢了。”

　　东阳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杯中的东阳酒，酒色呈琥珀光泽，晶莹明澈，香气浓郁袭人；抿嘴浅尝，酒质纯正甘冽，口味醇厚绵软。

　　金平解释道：“这东阳酒是取黍米为原料，以纯净甘冽的古老深井水制糊，然后添优质大曲酒，入瓷缸密封，重酿半年启缸。”

　　玲珑轻笑，说道：“二掌柜，你把做法都告诉我们了，算不算是泄露商业秘密了？”

　　金平无意识的捋了下胡须，说道：“就算知道做法，也不一定做的出这种滋味的。”

　　玲珑知道这美酒除了要有严格的酿制程序，定还有些独门的配方。

　　玲珑说道：“若从酿制的方法和味道来看，这东阳酒应该是一种滋补酒，常饮会有养血补肾功能。”

　　“不错。姑娘果然是懂酒之人。”金平看着玲珑的眼光就像是寻到了知音。

　　“我可不敢说是懂酒之人呢。”玲珑确实只是对植物的药性什么比较有研究，所以才推测东阳酒的滋补作用。

　　金平当玲珑小小年纪就很是自谦，对她更是有好感。

　　慕青突然发话，说道：“二掌柜，这里不用你照料了，你去忙你的吧。”

　　“是！”金平似对慕青很是敬畏，不再多话，带着人就立马退下了。

　　人走了以后，屋里就略显冷清了。

　　“玲珑，你觉得这仙乐酒家如何？”慕青问道。

　　“菜好酒好，而且楼里每一层都有不同的韵味儿，虽然不是登高望远之地，却有‘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之’感。”玲珑转念想起才进来的那一幕，说道：“但如果牵涉到权贵关系，反而破坏了这份超然吧。”

　　如果仙乐酒家不保持一种公平的姿态，恐怕会在利益关系盘根错节中越陷越深。最后，也不过沦落成贵族的VIP酒楼而已，如何立足长远。

　　慕青没有出言解释，倒是林俊驰反问玲珑道：“你觉得以慕青的性格，他的酒楼会是这样的经营原则？” 似乎另有深意。

　　玲珑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聪明如慕青绝对会选择一劳永逸的方法圆滑的游走在各种势力之间，难道是金掌柜的原因？不过，因为母亲的关系，玲珑也不会天真的以为在商场可以一碗水端平。

　　林俊驰看出玲珑心中的疑惑，又说：“金掌柜也其实是个很谨慎的人。”

　　玲珑听出这言外之意，说道：“难道是故意的？”

　　慕青目不转睛的盯着房门，说道：“现在，这第三层的厢房里，白阁是左相的二公子，林阁户部尚书和江西省巡抚，苏阁是兵部尚书的公子，春、夏、秋一般是各府千金名媛订下，每日慕名前来这儿的名人雅士也络绎不绝……”

　　慕青收回目光，看着满桌的菜肴，说道：“就如同所有的菜都上齐了，就差动筷了。”

　　玲珑看着平时优雅的慕青竟生出一股凛冽的豪气。

　　林俊驰笑道：“哈哈，应该是把一锅水给它搅浑了！”

　　玲珑虽然不知道慕青和林俊驰的目的是什么，但脑中却突然闪过了林俊驰家门的那一对白虎石墩，想起了慕青在喧闹街头的茕茕孑立。

　　这看似繁华的京城的背后也是波涛汹涌的不平。

　　玲珑直言道：“不过，想以区区一家酒楼改变什么，也太有些天真了吧？”

　　没等他们回答，玲珑立刻意识到，说：“不对，恐怕不止这样吧。你们……”

　　林俊驰说道：“玲珑，你果然聪明。”

　　“你以前不是说我很麻烦吗？”玲珑反唇相讥。

　　林俊驰笑道：“的确，也很麻烦呢。”

　　玲珑平日好奇心十足，但今日听到这些却无端心生倦怠，她知道也许自己在这个世界呆不长久，潜意识的不想陷入这里太深。和慕青他们认识，玲珑也逐渐和这里的步调在契合，如果真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她是否就真的一点不舍也没有呢。

　　慕青向林俊驰问道：“今天晚上太子会来？”

　　林俊驰应道：“恩，虽然是以张大人的名义订的厢房，应该是他不错。”

　　玲珑心道：太子？京城三少唯一没有见过的，也是这四国除了皇帝身份最高贵的男子……哎，慕青他们虽然没有直接向她解释什么，但是交谈并不忌讳她在场，也算是间接的让她知道了很多。

　　“哎，现在可以好好的吃饭了吧。”想不通的事情玲珑是不会再自寻烦恼的。

　　玲珑、慕青还有林俊驰三人用膳，琥珀则在旁斟酒。来了这么久，玲珑仍很是不习惯这种严森的等级观念。

　　玲珑突然想到了什么，放下筷子，表情认真严肃。

　　在成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之后，玲珑宣言似的说道：“这是我最后一场丰盛的午餐。从现在开始我要减肥了。”

　　玲珑用手量量腰带的长度，今天听琥珀一说，是感觉以前宽松的衣服穿着都紧了些。

　　“减肥？你以后的名字可以叫稀奇了。”林俊驰感到不可理解。

　　四国虽然不如唐朝是以胖为美，但是普遍认为丰腴是一种韵味。况且，古代重视出身门第，人的身材胖瘦其实也间接反映了家境，试问，若有钱人家肯定是天天滋补的日子，面黄肌瘦的也就多半只有穷人家的女孩了。女人只有担心太瘦，恐怕没人会烦恼如何瘦下来吧。

　　“哎，在我家乡，胖女人是很受气的。”玲珑一脸忧愁，哀声叹气的说道。

　　“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呢。实在不行，不回去不就得了吗？”林俊驰不以为然的嘟哝道。

　　玲珑翻了翻白眼，果然，她和林俊驰从来无法正常沟通的。

　　“玲珑，你不会是在意我今天的话吧，说实话，虽然你蛮贪嘴的，我是还觉得你再胖些好看些呢。”琥珀忙道。

　　慕青责怪的看了琥珀一眼，向玲珑说道：“还是身体要紧，该吃饭的时候还是该吃的。”

　　玲珑看差不多了，才悠悠的说道：“哎，在家乡都是一大桌人吃饭，现在只有三个人吃饭，想吃也没有食欲。琥珀你也坐下来吧，这样热闹些。”

　　琥珀观察两个主子没有不悦，但也急道：“这怎么行呢，我只是个婢女……”

　　“琥珀，你就坐下吧，这儿也没有外人。”慕青说道，林俊驰也耸耸肩不置可否。

　　“可是……”琥珀欲言又止，但又想到似乎事情是因她而起的，就只好坐下。

　　琥珀先有点拘束，后来大家放开闲聊，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琥珀瞥见刚才买的鲜花中的一抹紫色，突然记起了买花时想问玲珑的问题：“对了，你还没说为什么一定要买紫阳花呢？”

　　“这个嘛……七夕节在我的家乡又叫紫色情人节呢，正是恰巧盛开在这个梅雨季节的紫阳花的缘故。”

　　“紫色情人节？”琥珀问道。

　　“恩，紫阳花从盛开到凋零会变很多颜色，可是代表了多姿多彩的幸福生活哦。”

　　“以前都没有听说过，看来玲珑的家乡是很远的地方吧。”慕青问道，他才发现，今天的玲珑一反常态的说了很多关于家乡的话。

　　“……的确是很远……”玲珑小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丝丝眷念。

　　慕青看着这样的玲珑，感觉异样的陌生，那是他没办法了解的深处。相隔不远，她却似乎像透明的快要消失，另慕青一阵心慌。

　　“不知道你的家乡是怎么样的。“慕青说道。“有机会一定去看看呢。”

　　玲珑没有回答，只因连她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又如何回答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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