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暗香

　　又是走过那个长长的回廊，他忽然觉得这种悠长有点让人喘不过气来，像什么东西沉重地压在人的头顶。又走过那个蜿蜒的湖边，湖面是那样平静，飘着几片萧瑟的黄叶。远远地他看见亭子里坐着两个人，正是凌霄肃和紫樱。两个人似乎聊得很投机，索然好像一直是凌霄肃在说话，不时还传来阵阵的笑声。浪瞬不由地止步，绕道走了回去。

　　“这些天，终于见你笑得越来越多了。”
　　“你觉得我一直很严肃吗？”
　　“不是，我总觉得你的心被什么东西蒙蔽了，而我和你之间总好像有什么阻隔着。但我知道这是什么，总有亦天我相信可以把他从你心上去掉。”
　　紫樱顿然失去了笑容，她知道凌霄肃说得是纪展，可是她不喜欢凌霄肃说得那么直接。
　　“怎么啦？你不开心了？”
　　“没有。”
　　“别说谎，我看得出来。”
　　“不是不开心，我只是突然觉得好像飘在云里。我好想不知道我是谁，来干什么，往哪里去。”
　　“那么就忘记吧，暂时地忘记，有时不是很好吗？不要去管那么多的知不知道，跟着感觉走，做使你快乐的事。”
　　紫樱笑了。
　　“我说错了吗？”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有时那么伤感，有时又那么达观。”
　　“慢慢你就会知道了。”他忽然伸出右手来，伸向紫樱的头发。
　　她先是一惊，出于本能似的，往后一躲，很不自在的表情，顿时站起身来。
　　“怎么啦？是片树叶。”只见凌霄肃手里拿着的确实是一片小小的碎叶。
　　紫樱忽然为自己的敏感也感到好笑起来。脸被冷风吹得有点发红，映衬着嘴角浅浅的笑容，被夕阳的余晖扫射过脸庞，是显得那样地淑静。

　　凌霄肃来到客厅，还吹着口哨，点了灯，发现浪瞬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双眼还炯炯有神的样子。“怎么？你在呀？为什么不点灯呢？”
　　“想些事情。”浪瞬心不在焉地说道。
　　“你也有这么深沉的时候啊。”凌霄肃一边整理者桌上的各种卷宗，嘴边还挂着春风得意的笑容，“那也不点个灯。真是！”
　　“好久没有在黑暗中，想事情了，对啊，这是多久了呢？”浪瞬想起从前的那个茅草屋，黑漆漆的，可是总会有月光从外边照进来。
　　“喂，你是怎么了？”凌霄肃一下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浪瞬，思索了片刻说道，“那个叫林雨馨，是吧？”
　　“对。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不是！在这里重逢了，不是挺好的吗？也不用担心了。”
　　“奥，可我真的没想到她会认识水云间……”
　　“行了！行了！你也不用跟我解释什么了，反正这也不是我担心的。”凌霄肃说得如此轻松而自信，仿佛其他什么事情都不足以扰乱他的内心，使他彷徨失措，也许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一切只是从心所欲。
　　“那你关心什么？”浪瞬有意问道。
　　“到时你就知道了。”
　　浪瞬不由自主地往外走去，天色灰暗下来，只看得见轮廓。这个地方来来回回，每天都会走上好几遍，但在这夜色如水的夜晚，感觉还是显得那么陌生而苍凉。整座大宅子一下子灯全都亮了起来，烘托着一个像笼罩着轻纱似的梦境，人在烛光的暗黄中穿梭，留下静静的步伐，余音回荡。漫无目的地走，不由停下脚步，前面却是灯光了了的样子，之间屋内的烛光掩映着绰约的身影。他忽然想到这是西宫，没有错，还是那么荒芜暗淡，比起白天来更是。他想起兰宁儿，那个和青霞很相似的人，会依然在那里依旧哭哭坚守吗？在她脸上的是尽力而苍白的笑容，还是一泄千里的泪痕？浪瞬感觉自从来到这儿，他的心从来没有变得这么细腻过，紧接而来的是敏感，还有接踵而来的莫名的伤感。说不出从哪里来，仿佛就是渗透在那长长的回廊，蜿蜒的池塘，还有深锁的院子。在这里，痛苦好像都是与生俱来似的。他越来越不喜欢凌霄肃那种只追求自己快乐的心态，而轻易把兰宁儿撇在一边，不看不提不问。看着那个纤弱的身影在屋内的活动的样子，他真想马上离开这个地方，远离凌霄肃，也远离那些高墙院内耳鬓厮磨下的远离和疏淡。

　　紫樱也地回到了住所，可是一想起即将面对的是一直都少言寡语的纪展，还有四面冷冰冰而缺少动静的房间，一下子步子越来越慢。曾经，她是多么盼着纪展回来，即使回来后他什么话也不说，两个人就这样站着也好，一起等着夜幕的降临。而今，当她回来，纪展却已在房间，有时望着高高的窗户，有时只是坐在房前的石凳。他不知道他白天有没有出去过。她开始想，她是不是玩疯了，错了，这本不该是她的生活。但是，她开始向往阳光，向往热闹的世界，最重要的是凌霄肃，有时候冷冷的，有时候却很细心，给她意想不到的惊喜，来不及时使她拒绝，尽管一开始她是多么排斥这个人的殷勤。
　　“回来啦。”开走过纪展的屋，就听见一如沉稳的声音。门开了。
　　“嗯。”一时间，紫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以前她是那样盯着纪展问，即使他从不答，她也不厌其烦。而今，她的话是不是全跟其他人说了，还是那些对她已经不重要了。突然之间，她有种犯罪的感觉，每次走过纪展的屋，总会放慢脚步，放轻步伐。
　　纪展只是笑，站在门口一阵。“你不会怪叔吧？”他又说。
　　“叔”，叫了这么多年，这是纪展第一次承认，紫樱对他的称呼。还是他如今已经彻底划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呢？紫樱只敢在心里想，从不质问眼前这个谜一样的男人，也许他们之间的关系连她自己都从来没有摆正过，她只是一味地坚守自己的位置，才不会迷失她的生活。“怎么啦？”
　　“没什么。叔看见你好就好了。”他还是那么少话，但每一句都是那么地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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