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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
那个少年,总是一人独自呆着,说他在思考些什么,可是他的眼神却又那么虚无。虽然他还只是个少年,可是无论是身高还是刀术剑术都已经超越一个普通的成年人了。水贼们都渐渐学会不去招惹他,因为头目很喜欢他,还因为招惹他的人都会被修理一顿。因此,这个沉默的少年可以继续一个人发呆,可以在深冬独自一人跑到密林里,也因此可以发现那朵奇特的花。
冬天是没有花开放的,可是那朵花却奇迹一般的开发在密林中一块小小的空地中。妖艳美丽的紫色花瓣,碧绿色的花蕊如同精雕细琢的翡翠,寒风吹过,花枝轻轻摇晃,跳起诱人沉迷的幻惑之舞。少年就这样被那朵神秘的花吸引,心随花而去。
每天,他都会来看着那朵花。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看那朵花随风起舞,看那朵花花枝摇曳,看那朵花花瓣低垂。一日复一日,少年渐渐的想将那朵花据为己有,不再让他人看到它。终于,他伸出了手。可是,少年的手刚刚碰触到花茎,那朵花便消失了。
正当少年莫名其妙的时候,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回过头,看到的是摄人心魄的碧色眼眸和在风中飘舞的紫色长发。
“你不知道花被折断就会死吗?”
紫发碧眼的少年语气中带着些许恼怒。
“是。”
沉默的少年缓缓点头。
“那你还摘?”
“因为想要。”
简单到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紫发碧眼的少年无奈的扶住了头。
“你每天过来对着我看,也不说话,不会无聊吗?”
“看你?”
沉默的少年眼中充满了不解。
“是啊,我就是那朵花。”
紫发碧眼的少年叉住了腰。
“你是花?”
带着一脸完全不相信的表情,沉默的少年伸手去拽他的紫色长发。
“痛!”
紫发碧眼的少年的叫着跳开,一双碧眸中全是怒意。有几根紫发被扯了下来,在沉默的少年手中瞬间化作紫色的花瓣。
“果然吗。”
沉默的少年看着花瓣自言自语。
“笨蛋!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紫发碧眼的少年气的直跺脚。
“冻的眼花了。”
不去理会那个家伙,沉默的少年继续自言自语着,转身离开。
“站住啦!!”跑过去拉住他的胳膊,不许他离开。“你叫什么名字?”
“周泰。”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答他,但是还是回答他了。
“那,周泰,陪我玩吧。”
“……”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周泰被那个来历不明的奇怪家伙拉着手在密林里跑来跑去。两人从腐朽的树木中挖出松鼠贮藏的松子,砸开小河的薄冰捞取里面的小鱼,拨开积雪寻找冬眠的蛇。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陪着这个家伙胡闹,但是周泰觉得很快乐,尤其是当这个家伙眨巴着碧色的眼睛说:“周泰,明天再来陪我玩吧。”的时候。所以,周泰很痛快的点了点头。
就像是人一天要吃三顿饭,到了饭点就会饿一样,周泰每天都会按时去找那个家伙,陪着他在密林里转悠。
“周泰会爬树吗?”
对于那朵花突然问出没头没脑的问题,周泰已经习惯了,他很配合的点了点头。
“教我吧!我都不会!”
紫发碧眼的少年很兴奋地看着周泰,周泰又点了点头。
事情到目前为止很顺利,但是只是到目前为止很顺利而已。周泰噌噌几下就上了树,而他却没爬几下就掉下去。
周泰很快就发现了问题出在哪里。
“衣服。”
周泰指着他长长的衣服。
“衣服怎么了?”
紫发碧眼的少年一脸的莫名其妙。
“太长了。”
他的衣服下摆长长的拖在地上,连脚都包住了,爬树的时候自然不方便。
“脱了吧。”
“笨蛋!!哪有叫人家脱衣服的!!!”
少年的脸红了,周泰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时间慢慢流逝,冬天已经快到尽头了。
“喂,花。”
周泰又到密林里来找他,像往常一样打招呼。
“你好不好不要每次叫我‘花’,听起来很奇怪。”
“叫什么?”
周泰茫然的看着他。
“我没有名字,帮我起一个吧。”
少年期待的看着周泰,碧色的眼睛闪闪发亮。
“碧眼儿。”
像是没有思考一般,脱口而出。
“笨蛋,你怎么不叫我紫头发!”
“也可以。”
依旧是像没有思考一般,脱口而出。
“你还是叫我花吧。”
“奇怪的家伙。”
周泰嘀咕了一句。紫发碧眼的少年无力的看着他,心里想着;到底谁是奇怪的家伙啊。
“周泰,密林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呢?”
“人很多,很热闹。”
“还有呢?”
“有田地,有集市,有房屋。”
“我都没有见过那呢。”
“哪天带你去看看好了。”
“好啊!!”
少年的碧眼中放出兴奋的光芒,可是那光芒却转瞬即逝。
“怎么了?”
周泰不明白他为什么沮丧起来。
“没什么。”少年微笑着,伸手去敲周泰的头。“周泰是大傻瓜!”
花,是不能离开它所生长的土地的。一旦离开,就会枯萎,这是千百年来不变的规律。
“明天就是立春了。”
周泰看着夕阳,突然开口说话。
“立春是什么?”
“是春天开始的意思。”
“就是说明天开始就是春天了?”
“是啊。”
“春天就会有很多花开放了呢。”少年突然跑了起来,紫色的长发在身后飘动。可是没跑几步,就停下来回头看着周泰。“明天,带我去密林外面的看看好吗?”
“好啊。”
周泰看着他点头。
“一言为定。”
话音刚落,少年便消失无踪。
立春这天一大早,周泰就跑到密林来,而他早就倚在树干上等着周泰。看到周泰的身影,少年笑了起来,碧色的眼眸如湖水般深邃。
“周泰,他们在干吗?”
“在耕田。”
“耕田做什么?”
“种粮食。”
“种粮食做什么?”
“吃。”
“哦。”
少年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仿佛真的明白了一样。而且类似的对话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重复。
“周泰,那是什么?”
“糖画。”
“好漂亮啊。”
“等一下。”周泰走到摊前,说了几句话,递给卖糖画的几枚铜钱,很快,周泰举着一枚糖画回来了。“给。”
糖画画的是一朵花。
“这是什么花?”
少年问周泰。
“你。”
“我哪有那么难看!”
少年皱起了眉头,周泰只是笑。
这一天,周泰带着他逛了很多地方。
黄昏的时候,紫发碧眼的少年突然扯着周泰的胳膊将他拉近自己,在周泰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谢谢你,周泰。”
周泰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消失无踪。
第二天,周泰红着脸又去了密林里,已经有许多花开始慢慢开放,可是他却不见了。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周泰再也没有见过他。
水贼们不知道周泰是怎么了,他变得更加沉默,阴沉,他不再一个人独自到密林里呆上一整天,他经常一个人独自呢喃着什么。有一次,有人正好经过,听见周泰说:“花……碧眼儿……”
很多年以后,头目死了,周泰做了新的头目,辗转投到了孙策的麾下。
“幼平,来见见我弟弟仲谋。”
孙策突然出现,拉着周泰来到一座营帐,挑帘进去,正在看着书简的少年抬起头来。
“哥哥。”
紫色的头发,还有如精心雕琢的翡翠一般摄人心魄的碧色眼眸。
“幼平,这就是我的弟弟,孙权,字是仲谋。仲谋,这是周泰,周幼平。”
紫发碧眼的少年对着周泰微笑,周泰却呆呆的走上前去,颤抖地手抚上孙权的脸颊。
“哥哥……”
孙权不知所措的看着孙策,而孙策也呆住了。
“立春到了……花又开了……”
这是周泰对孙权说得第一句话。
立春到了。
花,又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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