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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天上人间酒吧关闭后,我在离酒吧比较近的地方租了个小房间,因为是黄金地段,租金很贵,500块,占去了我微薄工资的大半,但我还是咬着牙租了下来,在顶楼的一个小间,难有木制的地板,靠海有一扇窗,搬家那天,我谢绝了陈海荣的帮助,自己收拾,我打一桶桶的水,跪在地上把地板擦得干干净净,在墙上挂上摄影师给我拍的照片,扯的白色纱帘,铺上粉色床单,收拾完毕,天已经黑了,打开窗,海风迎面吹进房间,我光着脚站靠在窗前,点了支烟,我已经渐渐离不开烟草了,薄荷味的520,陌生的房间开始出现令人安慰的味道,夜色中,我望着轻轻摇动的玻璃上自己恍惚的影子,微微一笑。
上班很清闲,在商业不是很发达的小城市,广告业也很一般,广告公司规模很小,接的都无外乎建筑器材,洗衣粉之类的小广告,随便写几个字就可以了,唯一需要我费心的是,15分钟的路程我得骑车,这辆二手的自行车是阿荣给我弄来的,总是掉链子,所以不得不早早出门,早上随便在楼下阿婆那吃碗螺丝粉,就骑着车往公司跑,公司在一家宾馆的二楼,很不气眼的用一间客房改成两室一卫的办公室,却在宾馆外挂着很醒目的红白两色印刷广告:“银滩广告公司”,倒也体现了此广告公司之擅长。
公司是老板和他的一个亲戚侄子一起开的,老板中年人,中等个子总是笑眯眯的,是个门外汉,但他有句对于本行很专业的言论:“鸡蛋为什么比鸭蛋出名?那是因为母鸡下了蛋总是咯咯叫个不停,而鸭子一声不吭”,也多亏他这句话,好多客户就这样被他折服了,乖乖签单。他侄子是学广告出身,剃了个锃亮光头,二十好几的人却有张胖脸,横起来有点凶,很爱吹牛,说哪个哪个明星给他做过广告,工作很简单,他管广告平面设计,加上我的文案,往打印处一送刷再送给客户就可以了,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孩,是那位表侄的未婚妻,挂着设计助理的头衔,一个月来转一次,每次都带大包零食,除了正常的广告制作,其他时间,老板和他表弟也兼跑公司业务,所以,大多数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在不足70平方米的闷热办公室里,开足风扇,上网,接打错比较多的电话,倒也图个自在。
我在网上搜索他最新拍的照片,却一无所获,他去哪里了?陪在末儿身边吗?戒毒了没?连摄影也不做了吗?他曾说过,摄影是他的生命啊,难道——?每当有这个念头,我都会肯定地把脑袋摇一摇,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跟我一样在等待,等待着我们再次相聚的那一天。
我也不止一次地想给他发邮件告诉他我的思念,可是,每次写完,我点的都是删除键,我实在没有勇气,我现在明白了,他嘴里说的,凡事不如人意,所以遇到爱情也会害怕恐慌,真爱他,也许,只能忘了他,让他自由自在地寻找自己的幸福,何况,末儿确实很可怜,我想我一定是疯了,爱他爱到了变态的境界。
下了班,我骑着破得叮叮铛铛的自行车,先回家冲个凉,换上我许久不穿的齐脚连衣裙,湿着头发,清清凉凉地出来慢慢散步,顶楼太热了,在路边吃一碗甜酒汤圆或卷粉,买杯釉子凉茶,然后去逛逛书店,直到天黑,回到海边坐着,听绵长的海浪声,一阵阵,柔软得像海水流过心头,手指在沙滩上弹奏着大海的歌声,星星在天空看着一无所有的我,我们遥遥相望,彼此怜惜,直到深夜,回去安静地睡觉。
阿荣凭着他的篮球功底和老爸的关系竟然去读了大学,体育系,在南宁市。
上大学前的那个暑假,他经常会骑着老爸的摩托车到公司前接我,我们依然在周末去看电影,去海边散步,或者相约去亚子和阿华家吃饭,现在亚子真的在一家星级酒店做领班了,每天穿着高跟鞋,绿色制服,头发一丝不乱地梳在脑后,挽成一个完美的髻,把她很越南味的高额头、高颧骨衬托得无比美丽大方,当她笔直地站在队伍前给一大群服务员训时,举手投足很是专业,喊的口号也很有气势,阿华陈海荣都说亚子现在已经是小白领了,我站在远处,看那座金碧辉煌的玻璃大厦中那个一脸严肃的亚子,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亚子变了,阿华现在在一家有名的酒吧做调酒师,等到8月,阿荣也要走了,老板娘呢?摄影师呢?我呢?
我们等了很久,晚上10点,亚子工作结束,换上普通的衣服,我才看的以前那个嘻嘻哈哈的亚子,她绯红着脸散开头发尖叫着跑过来抱住我,:“你喝酒了?”我顶着酒味忍不住问,她陶醉地笑,抱怨说今天的客人又叫她喝酒,叫一般的服务员都不行,“你猜我遇见谁了?”
“谁?”
我突然很紧张,“是位故人哦!”亚子的脸更红了
“亚子!!”阿华远远地跑过来,和阿荣一人手中拿一串螃蟹和粽子
“我今天特意请假哦,回家给你们弄螃蟹吃”阿华现在不说冷笑话了,开始变得很爱高声说话,把螃蟹往阿荣手中一塞,过来,一只手挽起我一只手扶着半醉的亚子,“亚子姐没事吧?”阿荣在旁问,“她没事,回去喝口茶就好了,每次都是这样”阿华一脸无所谓,亚子也在旁叫着:“我没事,我给你们烤椰奶蛋糕,好久没做了,要生疏了。”
螃蟹快发出香味的时候,亚子的酒果然醒了,开始揉面准备做蛋糕,我借口帮忙跑进厨房:“你在酒店遇到谁了?”
“谁?哦,是对老板娘很痴情的那位李老板啊!”
“哦”我一阵失望,不说话了,
“他竟然还认得我呢,跑过来问了联系方式,我以为他要问老板娘下落,谁知道只是夸我漂亮,还约说要请我吃夜宵呢。这些有钱人~~”
“你现在要不要来我们酒店西餐厅弹钢琴?工资高呢,只要你一句话,那广告公司太破了,人要往高处看… …”
我胡乱应着,不想说话,连痴情李都变了,还有什么不会变呢?像我这样的傻瓜吧?
那家酒吧,我们也一起回去过,现在已经拆除了,正准备建度假村,酒吧被拆那天,我和阿荣,亚子,阿华一起站在门前拍了张合影,可惜老板娘回去了,大家都有点伤感,我弹的那架钢琴被卖到旧货市场,却被亚子又买了回来,送给了我当作20岁生日礼物,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很便宜呢,才一千块,凭我的砍价功夫!你先用,等你亚姐出国给你买架最好的,不过以后我的小孩出生要负责教他噢!男孩的话教他摄影,女孩就教她弹琴。”亚子还是那么快乐,且能说会道,让我连掉眼泪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在3米开外的安全区看着笨重的铲车一下一下地把这栋一层的小楼打成了碎片,快得甚至没有机会让我举起手中的相机,给它留下一张最后的类似家的照片。
亚子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我疼痛地受用着,开始清晰地感受到,每个在外漂泊的人都一样,心里承受着被放逐的恐慌,大家都害怕孤单、害怕没人理会、害怕像落单的大雁一样悄悄地死去,昨日的一切,已经结束,摄影师的爱情成了海市蜃楼,成了我活下去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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