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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从县城回家,如果路上不耽误,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从坐到车上起,肖碧云就显得安静,略显苍白的脸从反光镜里折射出来,楚楚可怜。“酒不是那么好征服的,丫头!”高翔笑。
肖碧云一脸羞容,又有点不服气.“我倒是想征服你。”她坦言。“平时看你们一口一杯的,跟喝白开水似的,我也能装啊!”
高翔听了哈哈大笑,“结果,装得溢满了人家一床一地。”
真是丢人又羞愧啊!肖碧云只得任他笑。
“以后别拿自己的身体当容器,学会爱惜着!”高翔收住了笑,语气里有指责但透着温暖。
“她是你女人吗?”安静了会儿,肖碧云想,必须转移话题。“——就在耳边聒噪聒噪,好像我要根她抢男人似的。”
“小姑娘说话别这么损。”他开着车,就没有分神过。身边的景物,随着他语音的起落,一拨一拨地向后退去。“有些人生来就爱做梦,用梦来充实生活。你总不能因为梦中有你,就说别人不地道。再说了,你今天下午……我可不好恭维……够让人家忙上一阵……还得忍受……学学人家吧!”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话语,也够让自己脸红的了。她吐了下舌头,“……哦。”忙不做声。
车子上了岗,就开上了湖堤。一浪接一浪的水流拍击着湖岸,有声有色地把他们带进了画中游。远处,有只只白色的东西在低空盘旋。那是白鹭。这么多年了,平淡无奇的湖,因为有了它们就像貌美的姑娘有了灵气。游子归家,客从云外来。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脚印都有着不可磨灭的记忆。而他的记忆,都与雅竹有关。
那年夏天一个晚上,流萤到处都是。堤内堤外,点点滴滴,就像星星一样布满整个湖滩。高翔牵着雅竹的手,趟过家乡的浅水湖滩,开始一只一只地替雅竹捕捉这些小东西。然后放进她事先准备的小玻璃瓶里。雅竹紧随着他,高兴地捂着那团银光闪闪的东西,像捂着什么宝贝。“翔子,你真好!我再也不用羡慕别人了。”每次和大人们在外乘凉,她都因为捕不过别人更多的萤火虫而懊恼。现在好了,晚上睡觉就可以更安心些。她满心欢喜,他更是精神十足。一只一只的流萤被装进瓶子里,挤成一团,都快把整个夜空照亮了。问她为什么喜欢这些小东西?她说,我喜欢有光亮的东西,就像月亮和太阳,给人以温情。晚上睡觉我就不怕做噩梦了。那年她刚满十岁,他也只不过十二。他很惊异她有这种思想。“你晚上经常做噩梦吗?”“嗯。总是梦见你被长毛鬼给抓去,我近前不得。不过现在好了,有了它们的相伴。”她欣喜地抱着那团光亮,“就像你在我身边。”“傻丫头!”从那时起,高翔心头就有了疼爱。她不知道,自己也因为有了她,孤僻凄清的童年乃至整个少年就有了希望,有了温情,更有了战胜困难的勇气。
“高翔哥,就这儿停吧?”他少年的怀想被肖碧云打断。“到了吗?”他恍然问。
“ 没有。总不能让你又折回来吧。”肖碧云说。记忆中,他家好像就在这附近。上高中时,她曾与嫂子来过他家。那时,因为觉着好玩,就跟同嫂子彤彤一起来看望过他的母亲。嫂子进进出出,忙这做那,她就抱着小彤彤坐在他母亲跟前,听她讲故事。他母亲很慈善。古老的故事,经她随口一改编,就多了些新意,美化了人物。讲着讲着,最后就说到了嫂子身上。她说:“你嫂子善良的心地,比故事中的每一个人物都实在。她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七仙女、白娘子……”乐善好施,嫂子一直是这样的。自己家中和气一团,怕也是嫂子这一品性。
车子一直前行,没有停下。高翔说,“送佛送到西。赶明儿,你嫂子责怪。”说过,他又有点后悔跟上后一句。
“你很在意我嫂子,是吗?也包括你一直这么帮着我?”她真的问题来了。
“不是。我……”他寻找合适的理由。——确实有接近他嫂子的意思,但也不全是。
“你这是否定前项还是后项?”她把话插了进来,不留余地。
“嗨丫头,帮你是举手之劳。更何况你的直率,你的爽朗是我喜欢的一种;还有,你肩扛男儿之志……”确实也如此,他不是在编造。
“这么说,我的优点不少哦。呵呵,有点平衡感。”她调笑,没有纠缠。
车子进了肖家大院,天色已晚。肖碧云推开车门,见他还端坐那里,车子也并未熄火。她就回头问他:“你不打算进屋坐坐吗?”
他很快将车熄火,并与她一同走进她屋。他想,他们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我回来了。”站在空旷的堂屋,肖碧云快乐地喊。
没有回声。奇了怪了,往常这个时候,嫂子应该在家的。她径直走到她房间门口,房门虚掩,没有动静。蹑手蹑脚,她推门进去,然后……她捂着嘴不使自己发出一点声响……然而,没近前,一股灼热吓了她一跳。她呱呱地大叫,“不、不好了,嫂子烧得厉害!”
高翔冲了进来。昏睡在床的雅竹,脸庞通红,呼吸急促,对于肖碧云的大叫,没有了反应。迅速地,高翔连同薄被将她抱起,并吩咐肖碧云赶快上车。一会儿,车到镇中医院。
打点滴的时候,雅竹醒了。“嫂子。”肖碧云喊。她虚弱地笑了笑,“你回来了。你快快去找找你哥……与我吵了两句……我怕又是出去拼酒了……”闭了下眼睛,睁开她又说,“接二连三的醉酒了。”
已经是十月深秋,病房里空气潮湿,是夜就更清冷。雅竹很虚弱,但她觉得更多的还是疲劳。她太累了。心里的疲劳让她无处可逃。再睁开眼时,高翔说:“你这样我很担心,你不应该背负这么多东西!”
“可是仍然无用。”她微笑。“一方面,他惧怕我的离去;另一方面,他可以彻夜未归。第二天,留有余香回到家中,还装得若无其事。而你,一直让我有觉愧疚!”
“你可以试着把我的那份放下。”他把他紧握的,那只未打点滴的手贴近他的面颊,“我是心甘情愿的!”
“如果……这中间没有曲折,”她依旧微笑,“我们能走到一块吗?”
“可以的,雅竹。如果我们彼此都坚持下去,能够背负这些罪恶和痛苦。我们可以离开这里,离开一切。去上海,去深圳,去任何一个陌生的地方,带着彤彤,只要我们三个人。”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指,“我一直满怀信心,又一直没有信心,我惧怕我最终失去你。雅竹。上天给我的任何惩罚都不会比这个更令我痛苦。”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雨。秋雨绵绵,飘打在玻璃窗上,更是离人泪。
高翔说:“雅竹,你可以考虑。如果你愿意,我会处理和肖彬的一切事情。只要能够和你在一起,我愿意为你背负所有的罪恶。”
雅竹说,“好的。”但眼中涌满了泪水。“父母在不远游!”她抽出了她的手,抚摸着他的一茬一茬满是胡须的下颔,还有他那感性的唇。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心里钝重地疼痛起来。她缩回自己的手,脸侧过一边,开始无声地啜泣。
“父母在不远游!好的。我知道了。”泪无声地流淌。他坐了过去,伸手把她从床上抬起,依靠在他身上。然后,双手抱住了她。“如果还需要承受什么,就让我来承受吧。——我知道,他希望看到我什么。我会让他满意的。”
几个月后,高翔闪电般地结婚了。结婚对象是杜春花。高翔说,既然不能跟我所爱的人在一起,那么跟谁结婚都一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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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在不远游。她的幸福在一点点地滑落……就像散线的珠,没有了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