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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上）
宿命（上）
月色尽倾，金抱春回头瞅了一眼屋门，低下眼苦笑着。姑姑，看你那失魂的模样，你是下定决心不想活了吧……一旦知道夜宵寒还活着，你就不忍心再寻短见了……
他转头前行，原本走向小桥的长腿突然停了下来。他暗暗长叹一口气，虽然他是很喜欢看热闹没有错，但没有必要全都堆到今天吧，这大热天的，他现在只想回纳春园的大水池里去泡澡，为什么此刻他的脑袋还要工作？
“唐，我拜托你能不能不要在夜里踩我的影子，那个很不吉利……”他会容易被鬼上身的，而且，‘踏雪飞鸿，落地无声’，这种绝顶的轻功是用来杀人或者逃命用的，用来吓他太暴殄天物了吧……
话声一落，一身黑衣的唐觉乖果然轻飘飘地从他身后飘到他身前，比鬼还冷的脸皮上依旧没有表情，神采奕奕的眼睛却在在地显示出他很自得其乐。
金抱春无奈地摇摇脑袋，问道：“你这一回来就代表事情全都查清楚了？”
唐觉乖点了点头，瞟一眼房门，有所顾忌地将声音压得极低：“玉寿平确实是当初护送无名玉的那批锦衣卫之一，我可以确定其他知情人都被老太君除掉了，护玉者中只他一个漏网之鱼。”
金抱春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不屑的鄙笑：“流氓地痞一个，不成气候！”
“至于夫人，”唐觉乖看了公子一眼，沉静地补充道，“她并不是在公子面前演戏，她……是真的失去记忆了！”
金抱春没有说话，其实他早就做过此种猜想，一个人戏演得再逼真那也是演戏，戏子的漏洞就是太做作，而玉玲珑，她太单纯了点。
唐觉乖看着他的表情狐疑问道：“公子看上去一点也不惊讶……你早知道了？那你还误导夫人——”
金抱春打断他的疑问，笑得有些恶劣：“我就是喜欢耍她，看她被我耍的团团转我的心情就特别的爽快！怎么，小乖有意见？”
唐觉乖身上一凛，他的主子一旦这么叫他，那绝对没好事儿。
“没有，她怎么样并不关我的事儿。”他暗地里狠瞪了一眼远处高耸的参天古木，心底有些微着恼。紧皱着眉头，他尽忠职守地继续报告，“当日事发后，夫人曾投湖自尽，按日子来算，怕是她有了身孕，知晓公子不会接纳她，因此自寻短见。但她被玉家人救起后就忘了自己是谁，玉老头怕这消息会影响金府纳媳的选拔，所以封锁了消息。”
“……投湖？”金抱春难得的怔了一怔，随即俊容抹上了一层阴影。
发生了那种事情，要投湖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吧？！
唐觉乖发觉他的面色越来越沉，连忙把话题从他的死穴上挪走。
“公子，据我所知，夫人之所以会嫁进金府，是为了一个叫做赵奴儿的婢女……那婢女应是夫人同母异父的亲姐妹，她们感情极笃，所以当玉寿平用那小婢的命要挟她来偷无名玉时，她就答应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肚里装的是谁的孩子，她也敢嫁？胆子大到能包天了。我第一次见到的玉玲珑可不是这样的女人，她原本极胆小怯懦……小乖你想，当初的玉玲珑可以因为未婚先孕而害怕得一死了之，现在的玉玲珑却可以为了护住自己肚里的孩子而不惜一切……难道人失忆之后连性情也能改变吗？”
唐觉乖默然地望着自己的主子，他还是第一次见主子为了女人费心思。
“公子，你一直不想为金家留下子嗣，况且依照目前的情况，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绝对留不得，否则，难保老夫人会采取什么行动压制公子。依属下看，还是……”
“吱呀”一声，不远处的房门被美艳女子从内打开，她裸着脚站在门内，及膝的长发遮住纤瘦的柳肩，月光下她的一身白衣仿若玉雕。女子缓缓揉了揉眼，疲倦的杏眼慢慢掀开一条缝隙，模糊的视野里她看清那道熟悉的人影，于是低声喃道：“金……抱春？”
金抱春盯着她单薄的衣衫凤眼一眯，刚待答话，身后突然劲风大作，他心急骤一揪，身形连闪，一把将女人纳入自己的胸怀，出手如电，险险隔开了唐觉乖欲拍在女人天灵上的大掌！
这一掌，本可以解决所有的麻烦，唐觉乖没料到公子会出手阻止，愣了一瞬。直到发觉主子的脸比之刚才更白了几分，他才默默地收回手，以公事公办的态度低声回应：“她还醒着，刚刚的话她可能都听见了。”语毕，他微微偏头望向那无风自动的大槐树，他没忽略刚刚他下手时那边传出的一声粗喘。
他挺诧异他的主子居然没发现，真好狗命。
金抱春闻言面色一冷，嘴皮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只是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唐觉乖说的，他都懂。若她不是玉玲珑，他会比唐觉乖更快下手，一把掐断颈子，绝不会留下活口！
只是，如果这个女人死了的话，那双总是会让他心跳如擂的眼瞳就再也不会张开了。不会再有人为他在夜里端茶陪他吃点心，不会再有人为他在午睡时盖毯子，不会再有人有事没事就惦记着为他诊脉开药……金府里，除了唐，就只有这个女人还望他健健康康地活着……
玉玲珑这个人，她的灵魂好像无时无刻向往着飞出这豪奢府邸，她本人或许不曾发觉，但他的眼看的分明，那藏在秋水深处的对自由的渴望，先是令他鄙弃，而后渐渐让他焦躁困扰……
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而困扰，但因为不明白，所以他不会让怀里的女人死！
玉玲珑被晃得头晕，她老老实实地趴在金抱春怀里，入鼻的香气带着淡淡的中药味，那是金抱春特有的味道。夏夜是燥热的，金抱春身上体温偏低，她靠着人家舒服地蹭了蹭脸颊，闷在他怀里轻声哼哼：“我渴……”
唐觉乖冷瞟一眼这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而犹不自知的蠢女人，他真的难以苟同主子的品味，同时更加疑惑地向身后瞥了一眼。
玉玲珑无疑是个弱者，任他一掌就能送她上西天。这么弱的人，在唐门怕不一日死个八百遍，到底哪里值得人以命相付了？哼，果然蠢主子只养笨丫鬟！
金抱春无暇顾及他的暗卫，揽住玉玲珑轻声问：“下床找水？”
“嗯……茶壶里空的……渴……”
“你醒了正好，省的明早出了纰漏。你忍忍，回家我给你倒水。”
玉玲珑低低嗯了一声又歪在他胸前睡去了，金抱春无意识地轻抚着她的背后，精明的大脑飞快转动，做好打算后，他抬头盯着他的暗卫，不再看他怀里的那张丽颜。
“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师父他老人家除了剑术一流，还有一顶‘冷面妙手’的大帽子扣在头上，是吧？”
唐觉乖一愣，随即双手抱胸直截了当地问：“公子想要我偷什么？”
金抱春凤瞳轻闪，淡淡笑道：“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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