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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有妖孽
抬眼望去，只见两男一女正拖着行李箱进门，说话的那人五、六十岁，长得很有气势，跟他并排走的女孩看模样不过十七、八岁，圆头圆脑胖乎乎，倒也漂亮可爱，表情夸张地跑过来，歪着脑袋对压在她身上的那只道：“二哥，你竟然在客厅里玩SM，太没节操了吧。”
袁潜没注意女孩说什么，只盯着她身后那位帅哥，大脑里有个声音在叫嚣：“怎么会是他？！”
刚刚不过想到他的手，人就出现了，第六感么，还是纯属巧合？
“潜潜？”看清被压趴在地的可怜女人，章煊诚的脸瞬间变了色。
“哟，你认得这妖精？”楚乃赫又使劲坐了一下，听到身下再次发出闷哼声，这才意兴阑珊地起身，站到一旁。
袁潜狼狈地爬起。面对章家父子猜忌的眼神和楚乃赫的得瑟样儿，简直羞愤欲死。
“二哥，你们俩到底在干嘛呀？”章煊悦瞅瞅楚乃赫，又瞅瞅袁潜，神情探究。
“行为艺术，懂么，月半妹？”楚乃赫伸出爪子在妹妹脸上乱揉一气。“不是说轻了六斤么，怎么比减肥之前还圆润？哪家厂子产的磅秤，这么不负责任？”
“讨厌！人家明明瘦了。”章煊悦撅着嘴，外套往他怀里一揣，扭头跑开。
章煊诚走近，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之色，朝楚乃赫道：“楚大少，你是不是该回房穿体面些再出来？”话毕转向袁潜，“嗨，学妹，好久不见。”
故作轻松，却抹不去声音中的一丝苦涩。
五年了，他努力忘记，见了面才发现所有努力都是徒劳。这丫头似乎天生有某种本领，轻易便能将潇洒自如、傲气十足的他拆得七零八落，魂不附体……
袁潜并不比章煊诚轻松多少，头皮阵阵发麻不说，脚都不知道怎么站好了。她机械地揉着被压痛的肩头，挤出笑容：“好久不见。”
章煊诚颈长，身子亦长，优雅的面容配上米色长款风衣，气质出挑，与一旁赤身露体、邪肆狂狷的楚乃赫形成鲜明的对比。
楚乃赫却毫不在乎自己的形象是否有碍观瞻，一手撑墙，一手抚下巴，朝两人左看看，右看看，双目中的神采显得意味深长。“喂，当我死的么？”
“宋宋，穿衣服去!”章爸爸在默念了无数个不成体统后，终于忍不住干涉这个不成体统的继子。若是亲生的，早一巴掌扇过去了。
“这就去。”楚乃赫将妹妹的外套扔给姗姗来迟的女佣，三步并作两步奔上楼梯。
袁潜眼角瞥见他的动作猎豹一般敏捷，暗惊，莫非真是个练家子？
“请问你是——”章爸爸蹙眉看向她。
面对长辈似猜疑、似厌恶的目光，袁潜越发局促，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您好，伯伯，我叫袁潜，跟楚阿姨约好了过来应聘私厨助理的，没想到跟楚公子闹了些误会。”暗想这份工作怕是没戏了……也好。
“哦？噢。”章爸爸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看向候立一旁的珊妮。“太太呢？”
“太太跟她的一位老同学，就是这位袁小姐的母亲，在负一楼练习瑜伽。”
章爸爸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领袁小姐去厨房，跟顾师傅见个面吧。”
袁潜如释重负，赶紧随珊妮离开。
章煊诚盯着她的背影，抬脚打算跟过去，被父亲拦住。“下个月就结婚的人了，别再心猿意马，嗯？”
他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垂了头低声道：“我不想结了，我——”
“你敢！”章爸爸陡然拔高嗓门。
楼梯口，正将羊绒薄衫套头上的楚乃赫缓缓露出脑袋，墨黑深邃的瞳带着一股冷意，朝章煊诚的方向默念：你敢！
****
“海蜇拿温开水泡上……蒜头再切碎些才好……” 顾师傅顶着灶台的热浪，一边烹饪，一边熟络地指挥袁潜干活，俨然已经收下她这个打杂的。
眼见他汗珠子快要滚进锅里，袁潜急忙抓起他搭在肩头的毛巾，帮忙擦汗。
顾师傅满意地点点头：“你这孩子懂事，我喜欢。去，把甲鱼从网兜里捞出来，放血，洗净，切块。”
袁潜拿刀柄挠了挠白帽子，想说自己不敢杀，可又不好意思开口，磨叽片刻，硬着头皮过去揭开网兜，拿刀背铲起甲鱼，扔到砧板上，想着怎么处理。
“先引它头出来，剁掉。”顾师傅在雾气腾腾里从善如流地发令。
她想起小时候邻居家捉到一只野生甲鱼在院子里洗杀的情景，步骤大概还能记得。
找了根筷子拨弄甲鱼头，很快，筷子被它一口咬住，她顺势往后拽，死不松口的笨家伙脖子拉了老长，就等着挨宰了。“安心去吧，早死早超生。”
念叨完，她手起刀落。
“好凶残。”耳边气息灼热，带着一股清凉的薄荷味儿。
没想到有人挨自己这么近，袁潜吓一跳，扭头看去，正对一张五官精致的脸，可不就是楚乃赫？
笑得分明不怀好意，可又该死的好看，尤其两排忽闪的长睫毛，是要气死女人么？
“你来这儿干嘛？”她不得不倾斜了身子，避开他过于逼近的脸。
“听说有甲鱼吃，我过来提个醒儿，头务必给我留着，别扔了。但愿‘吃哪儿补哪儿’这说法灵验。”
袁潜看向血淋淋的甲鱼头，鬼使神差地问：“生吃么？”
“如果生吃效果好，我情愿忍受它的腥气，就怕……会拉肚子，你负得起这责任么？”他又逼近了些，漂亮的眼睛逼视着袁潜的惊慌无措。
“……还是等熟了再吃吧。”袁潜避着，让着，脑袋都抵到玻璃缸上了，不得不竖起菜刀，阻断对方迫近的气息。
这是一股锐不可当的青春之气，夹带着一丝令人害怕的侵犯之意，凶猛而顽固，哪里像个需要吃哪儿补哪儿的人？
“一言为定，熟了，再吃。”楚乃赫两眼放光，食指摁下碍事的刀背，两眼在她唇上扫一圈，下移，再下移，落在起伏的山峦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唇角勾起，笑得三分娇羞，七分放肆。
袁潜臊红了脸，真想一刀劈瞎他俩眼。恰在这时，章煊悦出现在厨房门口。“二哥，你那个姓倪的狐朋狗友来了，跟你借宾利拍偶像剧，借他不借？”
“车钥匙丢给他，跟他说哥们儿正忙，没空接待。”
“好嘞。”章煊悦转身欲走，忽又回过头歪着脑袋问他：“你怎么总缠着这个姐姐？”
“不懂别瞎说，我在跟潜潜姐讨论食疗方子呢。”
“你哪儿出毛病了要食疗？”
“极重要的一个零件儿。”
“不是脑子坏了就好。”章煊悦说完飞快地跑了，留下一串坏笑。
“别再躲啦，快钻进鳝鱼池了。”楚乃赫充好人提醒道。
袁潜最怕像蛇的东西，可又怀疑这家伙在耍她，没准是螃蟹池呢。
慢慢扭头看去……鳝鱼有可能高高地抬着头吗？有可能这么粗吗？分明是蛇！
她赶紧撤回身子，竟忘了还有个楚乃赫杵在跟前。
双唇撞上一处温润柔软，不是他的唇又是什么？
变着法子占人便宜的混蛋！
然而，不等她发作呢，这混蛋居然红着脸跳开了，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你没传染病吧，我体质娇弱，最怕病从口入了……不行，我得再喷点儿喷漱口水去！”
仿佛她是个超级病原体。
“这儿有84消毒液，喷不？”袁潜高举着菜刀，冲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咬牙切齿。
****
袁潜带着满身厨房杂味儿，被章煊悦拉到餐厅落座，看着一大桌美味佳肴，心底不由感慨，倘若这也叫家常便饭，大街上那些高级餐馆还怎么开？
有钱人哪，真矫情。
本应欢聚一堂的热闹气氛，却因在座的人都有些拘谨，不知不觉就产生一丝微妙的气氛。尤其袁潜，正好坐在章煊诚对面，被他无所顾忌的视线锁得极不自在。这家伙似乎是为了看她才坐那儿的，都没见他怎么动筷子。
倘若必须在与章煊诚一道用餐，和五千米拉练之间进行选择，她宁愿选择后者。
幸亏圆头圆脑、漂亮可爱的章煊悦及时举杯：“老爸老妈，葛阿姨，大哥，二哥，潜潜姐，先敬你们一杯！也请你们恭喜我成功减重六斤！”
“真有六斤？”楚乃赫又抬起杠子。
在嗔怒声和笑闹声中，众人举杯共饮。
袁潜象征性地饮了一口，脑袋竟又疼起来，似在提醒她宿醉的可怕，她盯着酒杯发呆，渐渐伤感……
兀自走神中，忽然听见妈妈在叫自己，旋即大腿被拧了下。“楚阿姨问你话呢。”
她抱歉地看过去，只见楚彦君正朝自己亲切地笑着。她那宝贝儿子挨在她身旁，似笑非笑。
“不好意思，昨晚酒喝多了些，现在还有些迷糊。麻烦楚阿姨再说一遍。”
“我的意思是厨房的活儿又脏又累，太委屈你了，先按每月五千薪水干着，有了合适的阿姨再帮你换，你觉得怎样？”
“多谢楚阿姨，我会好好干的。”袁潜积极表态，袁妈妈却叹了口气。
“当初这孩子放弃舞蹈专业，报考警官学院我就觉得不靠谱，录取分数比一本还高二十分呢，女生要求更高。可是冲着宣传说的就业不成问题我和她爸也没使劲拦着，现在想想后悔死了。没人帮忙她是没指望干这一行啦。”
袁妈妈显然是递话给老同学，倘若真心想帮，不如成全了她女儿的心愿，毕竟老同学出身军人世家，三个哥哥都是A市响当当的人物，社会影响力在那儿摆着，人脉资源能差么？
章煊悦心直口快： “潜潜姐，你这么漂亮，外出执勤不怕引发路人围观？”
袁潜鼻尖冒汗，不知该怎么接话。
“月半妹，你的担心很有道理。”楚乃赫摸着下巴摇头晃脑。“她当了女捕头，犯罪率一准直线上升，伤亡事件也直线上升。公安系统不收她十分明智。其实留她在厨房干活也不怎么明智。”
儿子如此无礼楚彦君感觉丢脸，一眼瞪过去。“宋宋，怎么说话呢？”
“老妈，我实话实说。顾师傅什么人，中年鳏夫！潜潜姐什么人，单身妖精！干柴遇烈火，把厨房烧了事儿小，危及其他业主就不好了，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楚乃赫放肆惯了，哪管这比喻多么不恰当。
摔了一下，还没完了？袁潜一张小脸恰似烧熟的龙虾，心底的怒火也在熊熊燃烧。
“不许口没遮拦！”楚彦君冲儿子怒道，又转目袁妈妈。“怪我平时疏于管教，让老同学见笑了。潜潜学的是侦查专业吧，这个专业就业面窄不说，人还辛苦，确实不太适合女孩子。现在的大学生，专业不对口的多了去，不必太较真，国家不也提倡先就业再择业嘛。”
袁妈妈听出老同学有推托之意，只好附和道：“是这么个理儿。”
“我刚回国，身边正缺保镖，你愿意来么？”一直默不作声的章煊诚突然发出邀请。
“不可以！”“不行！”“我不同意！”楚乃赫，袁妈妈，章爸爸，三人几乎同时否决。
章煊诚双唇紧抿，倔强地直视父亲，后者没说话，目光严厉地与他对视，谁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气氛顿时僵了。
袁潜不得不赶紧表态：“我就是一花拳绣腿，没本事保护学长这样的贵公子。”
鼎鼎大名的盛彰集团的接班人，身边怎么可能缺保镖？
“我可以证明！找她当保镖还不如找我呢，是吧，潜潜姐？”楚乃赫大声嚷嚷。
袁潜只能咬碎了牙咽进肚里。
楚乃赫转向楚彦君：“老妈，你不是一直建议我配个专职司机嘛，今天我见义勇为受了点内伤，不如就让潜潜姐给我当司机好了，月薪还按五千给她。”说完，看向袁潜，目光不善。
屁的见义勇为！敢情得罪了他，立马沦为社会渣滓了？袁潜愤懑地扭过脸去。
楚乃赫见效果不佳，又换了个说法：“你们看潜潜姐，多像时尚杂志上的美女，搁在厨房里烟熏火燎，弄成个黄脸婆像话么。我的情况大家都清楚，品端貌正，安全无害，人缘特好。她跟我干，再适合不过！”最后一句话每个字都咬了重音，还意味深长地看向章煊诚。章煊诚也扭过脸去，懒得看他小人得志的样儿。
楚彦君视线扫过老同学和自家老公，落在儿子那儿，笑道：“我当然没意见，就看潜潜乐意不乐意了。”
众人于是一起看向袁潜，等她表态。
袁潜耷拉着眼皮，使劲揪自己的毛衣底边。他人缘特好？他安全无害？
这个挨千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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