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誓

　　太多的玫瑰太多的蜜糖，于是我吐了。
　　甜得过份的味道，让人发呕。
　　把这杯颜色诡异的水，统统倒进了厕所。

　　一个女孩，脸色比我的毛巾还要白，坐在我的对面。
　　“我不恨他。”
　　不恨他，你来找我干什么？我这样想着，用汤匙搅动杯里的汁液。
　　“我只是要他知道，我有多爱他，这种爱，可以产生多大的力量。”
　　这个女的，在我面前，自说自话已经接近两个小时了，千篇一律的故事，基本归一的剧情，还有最后选择的道路：到榕十204，来找我。
　　打开书架上的小屉，挑出一朵干枯的花蕾，放进杯子里。汤匙取出来，盖子盖好。
　　“等花完全被泡开的时候，喊出那个人的名字，他就会永远地被锁在这朵花里。明白了吗？”
　　她看着我，脸上出现了难得的一点血色：
　　“我明白，我一直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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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咔嚓”，快门一按，孟被我拍了下来。
　　喜欢他，已经很久很久了。总是喜欢一边听着莫扎特的第21号钢琴协奏曲，一边把偷偷拍下的他的影子，一张一张，看过来，看过去。每拍下一张他的影子，都会把那一张影子贴在我的笔记本上，然后，在下面的空白里，写下一个又一个，我幻想中的故事。
　　故事里，他会发现我，爱上我，为我心疼，为我紧张。
　　幻想，幻想而已。
　　每天早上起来，背好我的摄影包，戴上我的耳机，把世界关在音乐外头，在校园里四处游荡。老师上课的时候，用PS改我的作品；室友奋战的季节，边听莫扎特边写我的文章。
　　我在自己的世界里，任世外草长莺飞、花到荼糜。我想，这个世界老了的时候，我或许还会是一个孩子。
　　而当世界一直飞奔时，我可能，已是荒草满园。
　　校园里有几个湖，湖边长着许多株柳。他总喜欢在柳树下的石头上看书。湖光水影，杨柳依依。春天来临的时候，细小的嫩芽，像是一夜之间，全都抽了出来。躲在柳树的背后，又在拍孟的身影。
　　是那春天、来得太迟，是那柳叶、生得太晚。
　　扶疏的柳，藏不住的人，我被你发现了。
　　后来几次回想，或许，我们终于的相遇，是我的不小心，也是我的有意。是你的无意，也是你的有心。
　　每个故事的开始，似乎总有一些暧昧、一点不明。
　　像莫扎特21号钢琴协奏曲的开头，暗暗的旋律，一直上扬，最后，慢慢地，所有的情感都出现在里面。弦乐组加进来，积累得越来越厚的时候，突然一阵安静。
　　然后长笛奏出幽幽的旋律，你，转向了我：“你好。”
　　你好。
　　你好。
　　你好。
　　你的声音，像钢琴的慢慢出现，带出了所有的背景。
　　仍是这样安静的气氛，无数的暗流，却涌动在我的心里。
　　我是一直傻傻地站在那里的。我的心里，长笛与钢琴一起告诉我，你来了，你来了，你来了。千回百转，百转千回。从来不曾忘记，从来不会忘记。
　　那一天，你说了些什么？
　　说实话，我不记得了。
　　但也深深地记得。
　　记得你转向我，阳光在你的身后，在你身上，描了一圈淡淡的光晕。记得你的笑脸，有孩子一样的弧度，上扬的，是我整个岁月里不能挥走的青春。记得你的声音，又好像已经忘记。记得你的脸，又似乎已模糊……
　　后来的后来，我们是怎么走到了一起？
　　脑海里留下的，好像都是不连贯的画面。是看不见星星的夜晚，灌木丛的前面，你抱着我，轻轻地吻着；是阳光透进来的无人教室，我靠在你的身上，安心闭着眼睛，又贪婪地不肯睡着而失去你近在耳边的气息；还有公园入口一级级的阶梯，你牵着我的手，走下去，我幼稚地想换成十指相扣的方式，却发现手指被你夹得生疼……
　　回想起来，那时的我，愿望已经实现了，可是为什么，还是不满足？
　　就是不满足，你为什么总是看着你的蓝图，不看我；就是不满足，为什么你可以为你的朋友流血不惜，却总是让我低着头，走在放弃了约会而去找朋友的你的身后；为什么你的家人可以让你在我的面前哭出来，而我的眼泪，在你，甚至比不过落在地上的星星……
　　我在你，是尘，还是土？
　　看演出的时候，我问你这个问题。
　　你笑了，还是那样的英气逼人。你伸出小指。
　　原来，你口中幼稚的我、你心里不知世上艰辛的我、你身边永远做出傻得可以的事情的我，画出一张总结表，就是你生命里的浮尘。
　　感谢你的诚实，也憎恨你对我的不爱惜。
　　你说，爱情于你，真的就是微不足道。
　　微不足道。
　　可是对我，你知道吗？
　　在21号钢琴协奏曲里，那是引子的长笛、那是铺垫的钢琴、那是一切。你是我的一切。我只是一首曲名，而你，把所有的音符都加了进来。
　　那么，为什么在你的曲子里，我只是微弱的琶音，甚至不能被发现，就挣扎着消失在你的旋律里。
　　事业为重。
　　友人为重。
　　家庭为重。
　　你说，如果我的表现好，有一天，我就能成为你的家人。
　　可是，那一天，看起来，好遥远。
　　我像是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长廊，上空传来没有边际的曲子。远远地看见你的背影，于是，一直存着希望。
　　我一直一直地走，却总是不能触及我的幸福。
　　像一个奴隶，低头亲吻你面前的地面，偶尔你心情好了，会把脚尖踢到我面前，那成为我无上的荣耀与荣光。
　　我成了那样一个女孩，被你骂的时候，会兴奋得全身颤抖：你为了我，会生气；你为了我，会出声！我成了那样一个奴仆，为你做事的时候，会激动得几乎泪流：你让我替你做事，你用来为你做事的人，是我！
　　我的世界被你不断地吸进去，却毫不在乎、却欣喜莫名。
　　我爱你。
　　爱了这么久了。
　　所以我愿意。
　　我不再拍照了，因为你说，这样的女孩，太野。
　　我不再听莫扎特了，因为你说，那样的音乐，好闷。
　　我把自己深深地藏起来，按照你的标准，把自己画成你的女朋友。
　　这一切，我都做了，都这样的愿意。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你心里，我还是这样的渺小？
　　我付出。我付出。
　　还是想有回报。不要你的事业，不要你的家人，不要你的朋友。
　　不要这些东西跟我抢你！
　　我希望。
　　在你的世界里。
　　我也要成为——
　　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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