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落

　　骄阳回了西门府，水落送金婧回家的路上经过金阳酒店，从外面就听见了金老爷子发飙的骂声。金婧脸一白准备下车看看，被水落拦住了，“我先去看看，说不准是那个小厮惹气了老爷子，没什么大事，你若去了，你爹的脸往哪搁？”
　　她说着，喊了银杏一起走了进去。
　　酒楼没了生意，跑堂做活的小厮全都聚集在一起听老爷的骂，水落笑语盈盈走了前去，金老爷子不得不先收了火气，跟她抱怨道：“你说气不气人，自己养的人竟然手不干净，好端端的一件绣花衣裳就凭空不见了，不是被他们这些混帐东西拿了还是自己跑了不成？”
　　原来是为一件衣服，想来是他为了讨好他的小情妇买的。“怎么个衣裳，让人那么红眼非偷了去不可？”
　　金老爷子看了看水落道：“还是从你的店铺里买的衣裳呢，上等的绸缎不说，刺绣也精细，五百两买来的我看要卖一千两银子也值得。”
　　水落笑道：“金老爷子，你存心要羞我，既然是件衣服我那儿多的是，你若觉得心疼我去拿一件送你如何。况且衣服丢了也找不回来了，你说是小厮们偷的，他们也得有这个胆不是？我看说不准是什么飞贼拿去了，寻也寻不回来的。”她到听说自己店铺又买出了衣服又收回来的事情，五百两银子买出去，二百两收回来，倒净赚了不少。
　　他听了也有道理，甩甩手让人都散了，自己找个座位坐下来，跟水落叹道：“我是没你放得开，一件衣服动了这么大的气，苏姑娘大气也不想想就送我件衣服，果真是成大事的人。”
　　水落见他恭维，也笑：“这酒庄的生意上您还是我的老师，徒弟给师傅送东西不是理所当然么。”
　　金老爷子想到自己年过半百，却没有个儿子，平日里没觉得什么，但现在人老了身体有不怎么好，出了点小事就觉得少个膀臂，不禁叹道：“我要有你这样的女儿比儿子也强上几分。”
　　“水落因为自幼丧父才养成了男孩子的脾性，苏家的家业自己毕竟得扛起来不是？命是这样的也叹息不得，我倒羡慕婧儿妹子用不得天天操这么多的心。”这时候金婧见酒楼安静了下来，自己就进来看看，水落看见她便挥手让她过来。
　　金老爷子看见自己女儿端庄柔静，也觉得安慰，他见金婧对水落亲近，自然对她的防心低了不少。几个人说笑间金老爷子便认了她做干女儿。

　　水落想到许就没有去宫中看望姨母，便喊了流云一起过去。
　　冬凌见了两个丫头，先是数落了一番，她两个妹妹的孩子品性跟一般的小姐不怎么一样，说让人放心想想也觉得操心。她自己没有孩子，也把骄阳当亲女儿看待，水落笑说：“这样才宠出她那么骄蛮的性格，骄蛮也就罢了，还学了姨母的聪慧，这让她未来的丈夫怎么管？”
　　“你还替别人操心，也不想想给自己找个婆家。”
　　“姨母——人家还没有玩够才不想嫁人，嫁了人就没了自由，很可怜的，您也帮忙劝劝我娘，她每次书信都要催我，自己又嫁了人了不起啊，总要给我显摆一下，你说可不可恶。再说苏家的家业刚有了起色，我可放不下，再过两年，我也用用心，招个不错的男人入赘不是更好？”
　　冬凌听了她的论调只能笑，然后她的目光又落在了流云身上。
　　“表姐都没嫁呢我哪能先嫁，乱了顺序多不好。”
　　“你就会拿你姐当箭靶子，你这野丫头再乱跑下去，指不定被哪个山上的野人抓了去当媳妇。”
　　流云笑道：“若是那样，我就带着我家野人和野孩子跟姨母来请安，到时候姨母千万不要觉得丢人不见我们。”
　　冬凌也忍不住笑了，“真是没正经的孩子。”她刚才还愁着誉王的事情，现在眉眼也舒缓开来。自己觉得压在心里不好受，顺便给两个丫头也说了说。
　　“誉王是南方的大户人家，跟皇上也结拜之交，皇上见他是侠义心肠的豪杰，跟他又是兄弟一场，便封他为侯爷，当地人也敬他为誉王。他过世后，大儿子因品行高洁、作为非凡而继承了侯爷的封号，却不料突然病死，二儿子得了封号，但皇上并没有同意，二儿子也销声匿迹了。”
　　“他是不是跟这次西门他们查的邪教有关系？”流云跟江原去了南方一躺，对此事也略有所闻。
　　“不错，他们对朝廷的威胁不是很大，我倒是担心骄阳这孩子，一个女孩子在江湖上跑来跑去总是不安全的，没事老爱跟着西门查什么案子，现在皇上也同意了，她更是整天整夜的在外面也不回宫。”
　　水落笑道：“西门看着她呢，能出什么事？前两天她还无聊的来苏府转悠，平日我也一道看着她就好了，姨母别担心。况且她的武功又不错，一般的贼人十个八个也不是她的对手，还是姨母仍然担心，让我们这两个小丫头把骄阳换下来去查那个邪教头子去？”
　　从宫中回来，流云给了水落个方子。
　　“这是治什么的，给我做什么？”
　　“避孕用的，你跟江原搞在一起，万一有了孩子怎么办，若是不想要孩子你就得乖乖的熬着个药汤喝了，事后再喝也行。”
　　水落看着单子说不出话来，偷情有必要这么万事俱备没？
　　流云继续说道：“这里面的东西普通的药店没有，你去江家白胡子大夫那里要去，上次白墨来的时候带了的草药都丢在那里了。白胡子大夫是沁国人，懂得这些草药，我们的交情还不错，你直接说我让你来的就好了。”
　　这不是关键好不好，水落叹息道，感觉这样偷情就称不上偷情了，怎么都觉得奇怪，听流云的话她跟江原搞上了怎么有点理所当然的感觉？

　　金婧没了爹爹的管束，来苏府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水落带她去看自己收藏的画卷，一间藏书阁里收的全是些珍贵的画，只要她喜欢，有名气没名气都是一样收藏，却也不偏心。近来忙了，倒冷落了这里的花卷。两个人女孩子有时候也会像闲情雅士一样评论一番，水落出府到绸缎庄上或是应酬的时候，金婧便做刺绣，没出多长时间她的手艺进步了不少。
　　水落见她的针脚依然有些凌乱，知道她是在想她爹的事情，便笑道：“你平时也去金阳酒家看看老爷子，说不准他哪天也想起回家了，打野食来的毕竟没有家里的安分不是？”
　　她拉着金婧去了金阳，掌柜的跟水落也熟稔了不少，偷偷告诉两位小姐说金老爷子傍晚的时候会来酒楼走一趟，说是监工其实不过是看自己订的饭菜合不合口味，然后再回自己的别院。
　　水落有点目瞪口呆，宠女人能宠到这种程度真是了不得啊，她倒开始好奇那个水仙姑娘到底有什么媚惑人的把数。她让金婧在酒楼等着，想着自己在旁边跟着倒有些做作便去了自己小院。
　　有一段时间没有来，青衣和紫瞳会定期打扫一翻，现在院子里的花开了不少，芳香浮动。还真是偷情的好地方啊，水落不禁叹到，王家二少爷，金老爷子，几墙之隔竟出了这么些事来。想到她跟江原也是在这里乱性，脸上竟不禁有些燥热。
　　最近也没见江原的身影，她清闲了不少又有些想他，想来想去也觉得自己很奇怪，不想太过于亲热，又不想这样冷清。
　　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她将这总结为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没这么浓厚，所以心里或排斥或眷恋，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暧昧不定，不是夫妻，也不是普通人，他们应该算情人吧，如果江原不逼婚、不强迫走进自己心里的话，他们可以做一对偶尔的情人。
　　水落自己拍了拍手，觉得这样的定位还不错，哪天他要娶妻或者她要嫁人，他们两个还能继续以前的朋友关系。
　　傍晚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水落就开着门听雨声，娘说她是在瀑布旁边的村子里出生的，所以爹给她起名字叫水落。爹当时是个穷书生，娘家里的人不同意爹和娘的婚事，他们两个便私奔到了雨情瀑布旁边的村子，在那里生下了她，所以她一直在想其实自己骨子里不安分的因素其实和爹娘都有关系。
　　伴随着雨声，隐隐约约传来悠扬的笛声，烟雨蒙蒙的天气，又是迟暮，竟是多么好的意境。水落也来了兴致，到书房里把古琴拉到门口，伴着笛声勾起琴弦，原本的安静的曲子又多了些幽软，在雨中更是缠绵浪漫，曲音和雨声织起了密密麻麻的网，有逃不开的感觉，细腻入骨处让人心甘情愿的沉迷。
　　指尖的暖意渐渐散开，水落的眉眼落下几分寂寞，四处无一人，只有琴与她。她淡淡一笑，即使没人欣赏，自己依然可以享受，对待感情，她已经多了些冷静自如。

《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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