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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5
占乐同颜煦是在小学一年级下学期一块儿进了西大少年体操队的,起因是因为那S省体校的教练对占乐的情有独钟,但最后却被占乐他妈无情的拒绝了。
不过虽然那教练没有要到他眼中的璞玉占乐,但好歹还是领走了三两个体操人才,那个一直跟颜煦关系很好的小胖子杜胖儿就是在一年级的下学期去了S省体校的。
在杜胖儿跟另外两个女生去了S省体校之后,练体操这会儿事在当时的西大附小可算是炒得一个火热,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被教练选中过或是根本连名字都没提及过的孩子几乎都在练体操这回事儿上热情高涨。
那会儿西大的条件还算不错,体育系有个宽敞的训练馆,那训练馆分成了上下两层,下层是排球训练馆同室内篮球场,上层正是体操馆。
占乐同颜煦加入西大少年体操队时时间已经到了九十年代初期了,跨越了整个八十年代的中国普通百姓在改革开放春风的沐浴下生活显然更好了,想起八十年代买东西还得用粮票油票外加肉票。
到了九十年代,虽然买一只白冰糕还是五分钱,买一包甘草杏还是一毛钱,买一包老山城的烟还是一块三毛钱,但至少不再有粮票米票同肉票出现了。
占乐家那多出的粮米肉票成为了他同颜煦玩具,那些花花绿绿的票子时常被两个孩子拿来叠成手枪船只之类的东西,一玩就没了个完。
就在他们还在六舍前面的那块空地上用粮票叠成的手枪互相开战时,占乐他妈回来了,带来的正是西大少年体操队的消息。
在占颜两家大人的协商下,两个孩子被带到了西大少年体操队的教练面前,因为有了上次在学校见到流氓教练的记忆,占乐莫名的有些胆颤心惊了起来,暗地里他老是在想,这西大少年体操队的教练会不会又是个有烟屎牙的大叔呢?
不过就在占乐他妈将两个孩子带到老师面前时,两个孩子看见的却是个和爱慈祥的老奶奶,那奶奶温和的冲他俩笑着,眼角的鱼尾纹像是用刀刻上去的一般带着岁月的痕迹。
她一笑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但那样的感觉同教音乐的邱老师或是小容却又不一样,总之在占乐同颜煦第一次看见那教练奶奶的瞬间,两个孩子就真的喜欢上了这总是带笑的老太婆。
这奶奶教练姓陈,身材瘦小,一头花白的头发,长得酷似原始人,但好在性格是温和派的,听占乐他妈说,这陈老太原本是西大体育系的退休教师,这次是被系上返聘回来专门带西大少年体操队的。
占乐他妈同这陈老太的女儿是电大的同班同学,两人在班上的成绩都不错,所以感情也很好,唯一不同的是陈老太的女儿电大毕业后继续考了研究生,占乐他妈因为占乐的出生只能选择放弃学业继续工作。
陈老太的女儿现在在C市另一所大学里当研究员,每个周末都会回到西大的老家,占乐依稀还记得陈老太的女儿肖杨阿姨是个戴着眼镜看上去十分温柔的女人,听妈妈说那阿姨很喜欢养猫,她家有好多猫呢。
在占乐还小的时候他妈还从肖杨阿姨那里讨来过一只猫,那猫白白的,只有背上有一块好似螃蟹一般的黑色花纹,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透明得像玻璃球一般惹人怜爱。
也许因为那只猫所以占乐对肖杨阿姨却留下了些印象,只是那只猫在占乐的生命里停留的时间太过短暂了,它呆在占乐家的时间还不到一个礼拜,在占乐同颜煦才同它一起玩过两三次之后,占乐就很不争气的因为那猫生了一场大病--浑身过敏导致的发烧。
之后占乐他妈硬是将那猫还给了肖杨阿姨,不过有很多次占乐都觉得看见过同那只猫几乎一模一样的猫在六舍的范围内出现,但到底是不是那只猫至今占乐也不清楚。
当占乐知道这教他们体操的陈老太就是肖杨阿姨的妈妈时,小占乐终于明白了一个成语--一见如故,他就是觉得陈老太格外的亲切,让他像喜欢他外婆那样喜欢她。
颜煦虽然是占乐的跟班儿,但看着占乐喜欢陈老太那劲头,从小就是占乐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的颜煦自然也跟风去了,两个孩子根本没有多想的就投入了体操训练中,当然是在每天下午放学之后。
起初西大少年体操队还只有占乐同颜煦以及另外三个孩子,这人丁稀少的体操队其实很不被当时西大体育系的教师看好,只是碍于陈老太的面子,外加小孩子的热闹劲,系上那些老师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而已。
要知道九十年代初期那会儿,像西大体育系这样有橡胶地板且各种体训设施都格外齐全的体操馆馆绝对不是平常人有权利进入的,就算是西大家属也不例外。
当然那会儿的占乐同颜煦根本看不懂什么是脸色,所以就在陈老太将他们带进那宽敞的训练馆时,几个孩子屁颠屁颠的跟在陈老太身后心里美滋滋的,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得意,那骄傲的模样完全像小公鸡一般,脑袋昂得高高的,走起路来还当真有模有样的。
不过孩子就是孩子,不到三秒两个小家伙就露馅了,他们的眼睛早被眼前那些奇奇怪怪的器械吸引了,什么单杠双杠还有高低杠,平衡木蹦床鞍马,以及最靠近右边的吊环,有好多大哥哥大姐姐在那些器械上坐着各种动作,他们个个表情严肃,训练刻苦极了。
在占乐同颜煦还觉得目不暇接完全没有摸到魂头的时刻,陈老太“咯咯”一声笑,立刻分配下了今天的训练任务--拉韧带。
拉韧带恐怕是每个练过体操的运动员都格外清楚的必修课程吧,不管是男是女,要练体操这拉韧带的课程就永远都不可能不修,所以在占乐同颜煦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已经被腹黑的陈老太压在了地上瞬间分开双腿,然后只听见一声声惨叫回荡在整个训练馆里……
其实到了后来占乐同颜煦都不免要去回想,要是当时知道体操不是常人可以练得下来的,打死他们他们也不会去练的。
只是那时候陈老太将他俩看成了入室弟子,“爱护”得那是一个有佳,再碍于占乐他妈跟陈老太那个关系,所以两个小鬼只能硬着头皮就这样练了下去。
练体操的经历给两个孩子留下最为深刻的印象就是--每块金牌的背后必然是无数的汗水同眼泪,这句话是当占乐同颜煦跟着陈老太练了整整一年的体操后参加C市青少年体操比赛获得了奖牌才发现的。
那场比赛具体是在C市的那个地方举行的占乐已经不记得了,但颜煦却还有些印象,因为他们比赛的地方距离他小姨第一个家很近,那里有个发电厂,九十年代那会儿发电厂的效益很好,颜煦还记得他同占乐去比赛的时候是小姨来接的他们,她带他们在电厂的食堂吃了饭,吃的是番茄炒鸡蛋同黄瓜肉丝,外加一个三鲜汤。
晚上小姨把他们送回了陈老太那里,他们住在统一安排的招待所里,陈老太同随行的一个妇女住的一个房间,剩下的那个房间被占乐同颜煦以及陈老太手下那群弟子们占据了。
距离占乐同颜煦开始练体操的一年后,西大少年体操队的队伍也越来越壮大了,就陈老太手下的徒弟算来算去也有20来人,这次的比赛分水平不同一共来了8个孩子,大家同住在一个房间里,将两张大床拼在一起,睡了个通铺。
小孩子聚集在一起原本就是闹腾的,占乐同颜煦那会儿也就8,9岁样子,在陈老太众多的弟子里他们因为入队时间早,所以自然是大师兄级别的人物,后加入的孩子就算年纪大,却也对他们都崇拜得很,还总是大哥大哥的叫着,让占乐脸上那是一个有光。
大哥这个称呼其实是从电视上学到的,九十年代那会儿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各家各户基本都有了电视机,占乐家的更是当时还很少见的彩色电视机。
那会儿的彩色电视机基本是18,9寸,屏幕的右边有八个按钮,分别代表着可以选择8个电视台,九十年代那会儿电视台也开始多了起来,中央台已经有了三个,当然也不乏地方台,当时的S省电视台算得上是占乐同颜煦最喜欢看的电视台了。
在电视台开始兴盛的年代里,香港的武打片跟随着潮流风靡了九十年代的整个中国。可以说在八十年代后出生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是看着香港的武打片长大的,当然占乐同颜煦都是武打迷,那些影片中的大侠锄强扶弱劫贫济富的壮举时常让两个孩子崇拜得很。
当然对于那些影片中的大侠被小弟们尊称为“大哥”,这也让两个孩子羡慕得不得了。所以在体操队里他们居然能成为大哥级的人物,说真的确实让两个家伙脸上格外有光。
那时体操队里还有一个大姐,说起那个丫头占乐至今都还记得她的模样,个子不高的她剪着很短的头发,眼睛很大,但皮肤比占乐还黑。
那丫头叫董嘉,听说她妈从怀着她开始就一直想要个儿子,结果孩子出生了却是个女儿,所以她妈硬是把她当了儿子养,有一次那丫头的外婆给她买了双红皮鞋,小丫头穿了一次就不爱了,最后硬是拿到皮鞋厂去染成了黑色。
当然董嘉同占乐他们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因为他们是差不多时间进的队里,所以作为领头人的他们一直都是好朋友。
后来在一群孩子风风火火的招待所里闹腾了一个晚上,到了好宝宝该睡觉觉的10点半了一群孩子还在欢腾不休,陈老太来查房,看见占乐他们还在叠罗汉玩,咱们老太当场就变了脸,吓得在场所有孩子都乖乖躺倒床铺上呈尸体状。
陈老太的腹黑大伙儿就算还小却都清楚得很。
大半夜时占乐忽然尿急,一面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一面拉着身旁的颜煦,颜煦睡觉一向很深,占乐起码喊了他五六声,他才幽幽转醒。
颜煦问,乐乐怎么了?
占乐回答,陪我去上厕所。
说着站起来就拉开了招待所大门。
那会儿的招待所基本就是一个7平米左右的正方形房间,房间里有铝质的脸盆儿同铁皮茶水瓶,没有电视更没有卫生间,要上厕所还得出了房间到公共厕所去。
占乐虽然性格高傲得像个女王,但实际上他胆子小得很,想起他小时候最怕的就是他妈凭空捏造出来的一只叫“耳朵猫”的生物,每次他妈只要一说:
“占乐,耳朵猫来了!”
他就算是再不听话再闹腾都会立刻变得跟绵羊一般乖。
只是在很多很多年过后占乐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猫不是原本就有耳朵么!咳…这话题扯远了的说。
当然也不是说颜煦的胆子就有多大,那会儿两个孩子也就8岁,会怕天黑会怕打雷闪电也是正常的,不过颜煦从小就被他妈教育成要好好的照顾乐乐,因为乐乐的身体不好,所以但凡占乐说的话就等于命令这一永恒不变的定律早就如同小九九一般在颜煦的脑海里根深蒂固了。
占乐只要要求,颜煦就应该达成他的要求,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关系。
所以在占乐下达了命令后,颜煦就算是再想睡觉,却也还得陪着占乐去把厕所上了才可以,于是乎有了颜煦的陪伴,上厕所那条黑乎乎的路好似也不再那么恐怖了,那随风摇曳的树枝也不怎么像鬼怪的手臂了,那黑沉的天空好像也因为月亮从云朵中跑出来变得明亮了很多。
招待所的厕所在一棵巨大的榕树后面,厕所的样式同西大附小的那厕所差别不大,都是青灰色的墙壁,用斜放砖块的方法作为装饰。
占乐那时真的很着急,想也没想见门儿就冲了进去,颜煦站在外面望着占乐进的门过了好大一会儿才隐约看见那门口写着一个他认识的字--女。
在占乐错进了女厕所这回事儿上颜煦起了保密作用,你别看占乐那会儿才8岁,他那脸皮可算是薄得很,就算当时女厕所里根本没有人,就算当时厕所外面只有颜煦一个人,但占乐还是觉得丢脸得很,以至于这样的心情一直延续到了第二天的比赛。
好在还有颜煦做了知心姐姐,对占乐同学又是劝导又是说教的,这才让心烦意乱的他不至于在比赛上太过失策,然后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在这场比赛中,最为新生代表队出现的西大少年体操队取得了绝好的成绩--男女团体赛冠军。
算起来那时候也许是占乐同颜煦最为光荣的一刻了,他们站在奖台上戴着金灿灿的奖牌,手中还捧着挂着红色丝绸的奖杯,听着国歌声回荡在整个体育馆里,那一刻是荣誉的获得,也是汗水同眼泪没有白白淌的回报,是占乐同颜煦最为骄傲的时刻。
比赛结束后,是颜煦的小姨来接他们的,小姨很开心领着两个孩子下了馆子,吃的是五香兔肉,芙蓉蛋,青豆炒香肠那个同青菜豆腐汤,在白冰糕还是五分钱一只,甘草杏还是一毛一包的年代里,这一餐饭已经相当的奢侈了。
然后小姨将两个孩子送回了陈老太身边,大家是一起坐公共汽车回西大的,那会儿从B区到C市市中心要坐2个半小时的汽车,加之九十年代那会儿公路确实不怎么好,导致原本身体一向很好的颜煦居然有点晕车,他只觉得头昏昏的还反胃,占乐那时也还小,说到底也没个办法,只能看着颜煦难过却什么也干不了。
不过到底姜还是老的比较辣的说,当董嘉将颜煦晕车的情况向陈老太反应了之后,陈老太只是“咯咯”一笑,她上前拍了拍颜煦的后背,然后告诉所有的孩子,在汽车开动时眼睛不能看近处的景物,如果不将眼光放远就会晕车的。
所有的孩子都按照陈老太的方法去做了,将眼睛从飞逝而过的近景上转向了遥远的天空,以及天空下那苍翠的山脉,然后所有的孩子都被那蓝天青山完美结合的风景吸引了眼球,连晕车的颜煦都好像瞬间复活了一般。
陈老太的那句话成为了占乐同颜煦小时候最为珍贵的理论,那句话也在两个孩子脑海里整整记了一辈子,从那次以后,每逢坐车两个孩子总是望着遥远的地方,所以他们再没晕过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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