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

　　其实占乐他外婆算不上什么头脑精明的老太，说实话，在□□那会儿这老太还被整得疯掉过的，说是整整有一年的时间这老太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每天都站在西大那高山坡上唱革命歌曲，一唱就没了个完。

　　当然这些事情其实连占乐他妈都不清楚，因为那会儿占乐他妈也还是个孩子，只是依稀的从占乐他大伯的口中听到而已。

　　后来突然就有那么一天占乐他外婆就这样好了，不再疯癫不再唱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再后来□□被粉碎，再后来改革开放了，再后来人民的生活越来越好了，占乐他外婆50岁退休将工作传给了占乐他妈，其实从那会儿开始这老太就当真享受起了国家的福利，当然在这之前这老太也没少吃苦。

　　占乐他外婆来的时候将手中装着零食的布口袋递给颜煦，老太的眼睛不好，有白内障，所以从占乐同颜煦有记忆开始，老太总是带着比瓶底还厚的眼镜。

　　九十年代初期那会儿眼镜还没有什么树脂镜片之类的高级材料，那会儿的眼镜都是一个材质的，那就是玻璃，所以老太的眼镜时常被占乐同颜煦拿来玩耍，当然这两孩儿总是被因为找不到眼镜而大发雷霆的老太大大的责骂一番。

　　当老太带着慈祥的微笑将手中装着零食的布口袋递给颜煦后她温和的对两个孩子说：

　　“乐乐乖乖的，去煦煦家看小龙人。”

　　当然两个孩子那会儿已经学会了什么是装乖，索性拿了老太给的零食乖乖的出了门，只是这一出门两个孩子顿时变了个样，邪恶得跟地狱使者一边儿。

　　说穿了昨儿个发生的那件事情至始至终都还困扰着小占乐，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像英雄一样的爸爸会那样对他跟他妈，在他的世界观里，只有犯了错的人才会回到责罚，但昨天他没有犯错啊。

　　所以两个孩子靠在门边静静的听着占乐外婆同他爸妈的谈话，那话谈了一个下午，穿插了很多占乐同颜煦那会儿也不太明白的词藻，但最后两个孩子也算是喘了口大气，老太果然是老太，两个年轻人就算是再闹腾，最终到了老太的手中还是得乖乖听话，乖乖的承认错误，毕竟结婚不是闹着玩的，日子还得过下去，毕竟他们两个还有占乐这个责任必须要去负。

　　后来占乐拉着颜煦跑到六舍的后山去了，理由是他看见他爸跪在他妈面前热泪盈眶的对他妈说：

　　“岳，对不起，我太冲动了，我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我该死，我该死……”

　　然后占乐他妈也哭了，夫妻二人抱到一块儿，泣不成声，但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和好如初了。

　　占乐那会儿是开心的，毕竟没有一个孩子愿意看到自己的父母关系不和吧，所以总算舒了一口气的他想起昨天颜煦不顾一切的跑过来保护自己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那会儿占乐同颜煦在六舍的后山上有个秘密基地，其实说秘密基地有些牵强，但在当时也就9岁多的孩子看来，那地方确实足够隐秘。

　　六舍后面有个小山坡，山坡上长了些植被，还有一丛竹子，但那小山坡是连着另一片家属区的，同六舍那种筒子楼不同的是这一片家属区可算得上是西大最早的豪华家属区了，理由很简单，这片房子是成套的，每家每户是独立分开的，而且有阳台同独立的卫生间，当然还是楼房，虽然楼层算不上很高。

　　那会儿在西大像这样的住房只有高级职称以上的人员才有资格分的，当然能住上这种房屋的人在西大也肯定是有着某种地位的。

　　只是占乐同颜煦也不羡慕更不嫉妒，楼房有楼房的独立空间，但筒子楼却有筒子楼的乐趣，这是占乐同颜煦最为清楚的。

　　占乐同颜煦的秘密基地其实就是在一处楼房的角落里，那楼房的地基比普通的要高出一大截来，所以一楼的阳台下面有个小孩子能够站立的空间，那空间的前面是一大丛粉籽花，刚好遮挡了来往人们的视线，所以说那里被两个孩子称为秘密基地也是名副其实的。

　　占乐同颜煦每次都会从家里把仅有的玩具盘到那个基地去，他们会在那里演出一出又一出由他们两人扮演的同人剧，当然多半的角色都是来自动画片或者电视剧。

　　有时候是《忍者神龟》，也有《小龙人》，还有那段时间很流行的香港武侠片《日月神剑》，占乐扮阿日，颜煦扮阿月，两个人分配得自然很好，演得也着实逼真，当然他们也会突发奇想的演一点感情戏，偶尔还会来个深情对望之类的情节让两人之后回想起来却觉得当初的自己着实的傻气。

　　只是今天来到这秘密基地为的不是玩COSPLAY的。

　　当占乐同颜煦一块儿爬进那只属于他俩的秘密基地时，颜煦才将手中的布袋递给了占乐，他那圆圆的眼睛一直盯着占乐脸颊上那道伤痕，那是昨天被他爸打的，现在伤痕还泛着青紫，在占乐那小小的脸蛋上显得意外突兀。

　　占乐被颜煦这么一看就立刻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他一屁股坐在秘密基地那张烂草席上将手中的布袋摊开，从里面到出甘草杏，橘子软糖同花钻饼之类的零食，然后他想也没想就把颜煦喜欢吃的同自己的喜欢吃的分开来。

　　一把将花钻饼推倒颜煦的面前，小孩儿低着头用大人的口气说：

　　“我的脸早就不痛了。”

　　颜煦看着他当然不信，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伸出手捧起占乐的脸就这样将一个吻印到了那道伤痕上面。

　　那时候两个孩子都还单纯，当然这样的情况按理说是格外奇特的，但占乐并没有觉得古怪，而颜煦也觉得理所当然，理由是因为在他们曾在某香港武侠片里看到女主角会这样对待受伤的男主角，而被这样对待的男主角会笑得心花怒放，所以这个做法被两个孩子保留了下来，成为占乐同颜煦玩COSPLAY必演的一出剧目。

　　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被吃了豆腐的占乐拿起一颗甘草杏就放到嘴里吃得“吧嗒吧嗒”的，倒是颜煦依旧有些不放心，相比之下颜煦从小就心思细腻，而占乐却大手大脚好像什么都不管不顾一般，反正不管他做了什么，颜煦总会去帮他料理后事。

　　当然就算被打了，就算被骂了，还有颜煦会在事后来哄他来宠他，就连这种亲亲的习惯也是逐渐养成的，似乎久而久之之后这种习惯成了天然，来到秘密基地不亲他一两下好像才奇怪了一般。

　　有时候占乐也会问颜煦：

　　“煦子，你知道你爸妈打波儿的时候是亲的哪里吗？”

　　颜煦当然不知道，因为他爸妈都是知识分子，他妈还是学理的，平时原本就比较木讷老实，两个大人是绝对不会在小孩子面前表演些什么亲密戏份的，理由是孩子还小，不能污染了他的童年。

　　但占乐就不同了，虽说占乐他妈也算得上是老实巴交的知识分子，同颜煦家那两大人不相上下，但占乐他爸显然有着市井小民的那种豪放，占乐在家不止一次的看见他爸偷拉着他妈打波儿，有时候亲的是脸，还有时候亲的是嘴。

　　当然在跟风很流行的九十年代初期，占乐同颜煦对打波儿这回事儿也是很有兴趣的，从之前的胆小怯懦的不敢，到最后大手大脚的想亲就亲也是经历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只是两个孩子试来试去也最多就是亲下脸蛋什么的，占乐也不是总被颜煦亲，他也有主动的时候，亲脸还咬颜煦的脖子，因为颜煦身上汗臭味太重了，所以之后占乐就只亲他的脸再也不咬脖子了。

　　当然自从占乐发现了打波儿还可以亲嘴，且是嘴对着嘴的那一种后，说实在他的好奇心自然无限泛滥了起来，总想找个人来尝试尝试，当然最终的目标还是锁定了颜煦，只是颜煦傻头傻脑的，至今没有发现而已。

　　其实占乐同颜煦算得上是交情最好的了，但在颜煦以外占乐依然还有些兄弟，在体操队里就有那么几个，年纪比他还大上两三岁，当然有时候背着颜煦占乐也会同那些个兄弟讨论打波儿这回事儿，说的还是体操队哪个女的亲起来会有什么感觉。

　　那会儿董嘉被评选成为了最不想打波儿的对象，理由是她长了胡子，其实现在想起来人家董嘉那也算不上什么胡子，只是她寒毛太深了，嘴角那一圈绒毛看起来着实有点像胡子而已。

　　在孩童时代占乐比颜煦要坏得多，他们互相亲亲也是这小鬼最先开始的，在男孩子的思想里不管年纪的大小也不管时代的变迁，那种根深蒂固的色恐怕是与生俱来的，只是善于压抑的人成为了闷骚，而善于发泄的人成为了色狼而已。

　　当然那会儿的占乐成为了某种邪恶的本源，可以说纯情的颜煦完全是被他给拖下了水，且再也走不出那家伙的陷阱。

　　于是乎就在占乐他爸妈吵架的第二天，在他们经常玩耍的那个秘密基地里，在占乐问了颜煦打波儿还可以亲哪里的问题，颜煦却回答不上来时，占乐做了一直都在策划的事情--他凑上了自己的嘴巴，咬着颜煦的嘴，就这样将亲了个彻底。

　　那一年占乐同颜煦才9岁，那一年跟随着改革开放的步伐占乐他爸的单位开始逐渐萧条，那一年占乐他爸妈之间的感情受到了巨大的冲击，那一年很多事情跟随着时间的变化逐渐变得不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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