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鹭忘机

　　序

　　凌堇七十一年。
　　儇辕帝国开辟王朝七十一年。天下以始皇凌堇名讳纪年。
　　儇辕帝国地处大陆东部，东临东海，西括太行。是为神州第一帝国。与此同时唯南有钦察帝国能与之遥相呼应。数十国家罗盘星散其间。天下升平。
　　国安则民盛。江湖风云涌起，豪杰辈出，百家争鸣。

　　初遇

　　落日的余晖这样波澜壮阔地落在大漠的尽头。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苍茫迤逦的景色在起伏的金色沙漠中无限蔓延开来，带着夜色将临时深深浅浅的蓝。
　　在沙漠的尽头出现了人影。一人一马，这样突兀地出现在沙漠最荒芜的角落。马背上挺拔青隽的身姿隐约可见，隐隐萦绕着淡淡的青烟，被灿烂夕阳金辉玉璧地衬托着，仿若天人降世。
　　马儿漫无边际地走着，显然驭马人未施加任何控制，似是在等待什么。
　　天幕渐渐铺衬而下，入夜了。离了夕阳的夺目，月华忽然间盈满大漠。
　　马儿渐渐走近了。好一匹胭脂雪！通体纯白，膘肥体健，正是沙漠上最广为称道的神驹。这样细致的尾翼，泛着银白色的光芒，如同交叠缠绕的流苏。尤其是它昂扬的头颅，全然不似其他低头觅食的马，这样骄傲地迎着月光，抖擞着脖颈上柔软的毛发。
　　马背上的人却不似他的马儿这般神采奕奕，只是懒懒地把自己搁在马背上。就是这样懒洋洋的，却不像那些厌倦了一切心生疲惫的人。他看起来这样闲适，这般怠惰，却依旧身姿飘逸，浑身上下散发着清辉，如月华氤氲。
　　蹲在沙丘旁的小小身体警惕地注视着来人。这是一个单薄娇小的身体，几块勉强能称做衣服的破布零碎地遮掩着她瘦小的身体，她身边的一丛仙人掌便是她的栖身之所。
　　一刻钟以前，她还蹲在河边。混浊的河水终于模模糊糊显现出一个干净白皙的脸庞。
　　“妈的，怎么会有这种哥哥，竟然把追杀唯一的妹妹当作人生乐趣了。”察今洗过脸，整理着自己几乎不能避体的衣服，狠狠地骂道。头上顶着杂乱的树枝枯叶，身体上已经挂满伤痕，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这次亏大了。自己打三岁起就勤勤恳恳为家为国奋斗了九年，操心了九年。好不容易待到万事平静想逃出来享受片刻宁静的生活，竟然被哥哥这样穷追猛打。想起亲哥哥为了把自己抓回去竟然如此无所不用其及，她脑海里浮现出哥哥那种万世不改充满挑衅的讨打的脸，恨不得立刻回去掐死他。再一想到父皇知道自己离家出走后铁青的脸色，察今打了个冷颤彻底冷静下来。与其让自己冻死在亲爹寒芒四射的眼光里，还不如被砍死在乱刀之下来得热血澎湃。刚才穿越荆棘躲避追捕的画面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后怕。堂堂钦察帝国之宇文察今长公主今天差点就全无形象地曝尸荒野了。定是宇文谏古这个混蛋下了绝杀令。
　　“把公主殿下带回来，”嘴角勾起邪邪一笑继续说，“你们可以不择手段”。谏古殿下你还真看得起我啊。正当察今沉浸在对哥哥咬牙切齿的幻想里，细微的荒沙流动提醒她，有人过来了。察今侧身到一堆石质砂砾后静静观察着越来越大的黑影。

　　越来越近了。察今看着胭脂雪银白的鬃毛心生歹意。猛一抬头，人呢？马背上的人影竟然不见了！竟然被一匹马吸引到忘了盯人。
　　忽然间身子一轻，怎么到空中了呢？不用轻功也可以这样浮起来……难道是幻觉？
　　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忽然炯炯有神地撞入自己眼帘。显然不是幻觉。眼睛的主人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她同时意识到自己正像一只小狗一样被拎着衣领，悬在空中。
　　“我果然很轻盈。”察今脱口而出，忽然对自己的体重很满意，难怪师父说自己天身是练轻功的材料。
　　砰。
　　察今更加满意自己的体重了。来人这么一松手，自己就轻飘飘地落到地上了，一点都不痛。
　　“你不觉得你应该说公子膂力过人小女子佩服不已吗？”这个自称公子的人蹲在自己面前，一派天真无邪的语气。
　　察今深吸了一口气。第一个认出自己女伴男装的人。竟然这么直白地就揭穿了她……真是让人不甘……她终于有兴趣好好看看眼前的人。
　　穿着嘛，实在普通，两块质地粗糙地麻布裹成一件长衫。嗯，身材不错，这样的破布也能被他穿出衣服的意思来。哎，自己以貌取人的毛病又来了，我应该先看脸，看脸……
　　在察今仔细端详了一番后沉默了。本来对白马见色起意的她忽然有点犹豫到底要不要连人一起拐走。
　　其实他的脸很普通。普通得掉到人堆里再也不可能把他找出来。一个小小书童的装扮。十二三岁的样子，透着少年人活泼伶俐的朝气。
　　然，观察他的人是宇文察今。天下没有任何易容术能够瞒过她的双眼。光是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就足已勾魂摄魄，温润的光芒暗暗流动。察今专注地盯着他的脸，迅速在心里描绘出他本来的模样——
　　光洁的额头，瘦削的下颔，挺直的鼻梁，单薄的唇，嫣红的唇色……定是个可以祸害人间的妖孽……
　　察今那些混乱的思考不过在一瞬间就完成了。这时候她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紧紧抱住双手，轻轻咬了咬嘴唇，楚楚可怜地，小心翼翼地说：“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故意看你的....”明亮的眼睛清光闪烁，如同受惊的小鹿。
　　少年看着那双灵动又充满戒备的眼睛愣了一下，忽然爽朗地笑出声来：“你接下来该是要说‘公子我被狼群袭击，您能否带我走出大漠’了吧？”说完嘴角噙着笑意，兴趣盎然地打量着眼前瘦弱的小女孩。
　　“我……我……”还没“我”出下文来小女孩的眼珠儿就一颗颗滚下来，晶莹剔透地滑过白皙的脸颊。湿润的睫毛密密长长地遮住她胆怯的眼神，微微地颤抖着，让人不由地心生怜爱。
　　少年收起笑意，认真地端详这个泪人儿。脸蛋不怎么出众，倒是这神态，比他雕过那些冰雕都美多了。尤其一想到她刚意识到被自己拎起时眼神里那抹狡黠的神色，少年忽然兴致大起。
　　“我就帮了你吧。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察今看着夜色里泛着银光的流沙，颔首道：“沙晨夜。沙土的沙，早晨的晨，夜晚的夜。”她心里那种夜色明灭中流沙泛着如清晨一般温润的银光缓缓流动着的景象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百姓人家的名字。
　　“嘿嘿，真巧，我叫叶宸裟。”
　　察今满脸狐疑地看着叶宸裟，脸色里还搀合着若隐若现的兴奋的红晕。
　　叶宸裟那种意味深长的、兴致盎然的笑意不自觉地又浮上嘴角。只一刹，他就变回个朴实稚拙的少年，说着质朴的语言，在关心一个流浪的小东西。
　　他就用那种真诚的语气，直直地看着察今的眼睛，说：“真的。这是我家公子起的名字。他是那么有学识的人，我原都不认识我名字的这几个字呢。公子说了，我随他姓叶。”少年真的就从察今头上取下一根小树枝，在沙地上写下：宸裟。两个歪歪扭扭毫无章法的字。
　　沙晨夜（察今，现在开始用沙晨夜了）在一瞬间几乎要相信叶宸裟就是个稚嫩的小书童，如果不是她知道他易了容。“那叶公子.，你可以叫我小夜。...我们可以走了吗？”还是这样怯怯的语气。
　　“我们先上马，在前方等等我家公子。小夜不要叫我叶公子，那是我们家公子，你叫我宸裟就可以了。”这个上马的过程很是新鲜。小夜笨拙地爬啊爬，最后不得不踩着宸裟的背脊上了马。宸裟看着好不容易坐稳了的小夜憨厚地笑笑，也笨拙地爬上马，策马而行。
　　就这样，宇文察今摇身一遍成了楚楚可怜的孤女沙晨夜，坐上了小书童叶宸裟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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